可临到林兆风走了,程美玲站在门口和他道别,还是忍不住多关心几句:“我把洗脚水倒在水瓶里了,你回来泡了脚再上床,别蜻蜓点水湿了个脚就上床,泡泡脚,身上也暖和些。”
林兆风凑近了些:“我不需要泡脚,浪费时间,你男人身上火气旺不旺你不知道?”
黑暗里,程美玲那张明艳的脸羞得通红,她握着拳头,怒不可遏地在林兆风的胸口捶了一拳:“死不正经的,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林兆风任由她捶自己,嘴角微微勾起。
“嫂子,打我林哥呢?他犯了什么事,说来听听。”杭飞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程美玲动作一僵,立马逃也似地回了屋子。
林兆风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背后,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杭飞,眼睛微眯,这小子真是没眼力见。
杭飞是他的巡视搭档,说好了在转角集合,可过了时间了,林兆风这家伙还没来,他只能往林家走走,就看见程美玲对林兆风使用暴力的一面。
他立马就幸灾乐祸起来,颠颠地跑到他身边,凑上去问他:“林团长,好好说说怎么惹我嫂子了?”
林兆风嗤笑一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迈开大长腿就往前走。
“等等我,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杭飞小跑了几步,追上问道。
林兆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老婆的打和你老婆罚你跪搓衣板可不一样。”
杭飞脑子一蒙。
他哆嗦着手指,指着林兆风,欲哭无泪:“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好你个林兆风,平时冷冰冰得吓死个人,原来那么会哄老婆,你教教我呗。”
林兆风嘴角一抽,他吓死人?
杭飞还在纠缠。
林兆风所幸停下了脚步,路灯的光落在他的头顶,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大片光与暗的阴影。
他凑近了些杭飞,说道:“主要是我长得好看,你嫂子不舍得对我发火。”
杭飞正欲说话,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阵冷风吹来,灌入了他的喉咙,直达他的内腹,他的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
原来蒋晓春罚他不手软,是因为长得丑?苍天啊,他现在塞回他妈的肚子里重新选长相可以吗?
林兆风可不管他说的话给杭飞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力,他可得赶紧巡视完回家抱老婆。
梁红民下了工,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林家。
程美玲正坐在饭桌旁等他,见他进来了:“红民,食堂晚上忙不忙?”
梁红民见她样子便知道师父要找自己谈心了,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别傻站着。吗程美玲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条凳。
梁红民这才坐下。
“你听说了吧,我们今天可以回老家过年。”程美玲直奔主题。
梁红民愣怔了片刻,垂下了脑袋,这些天他看着师父忙里忙外,不仅要操心老家的事情,还要想着他爷爷的事情,心里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
所以他一直憋着心里话不敢对师父说。
他也想和她一起回老家,可是师父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就像是忘记了。
他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忐忑,庆幸的是一日不说就有一起过年的可能,忐忑的是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来回火车票可不便宜。
程美玲见他低头不语,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的心思,他最是不喜欢麻烦别人。
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发丝扫过梁红民的脸,痒痒的,他不好意思地抬起来,鼓起勇气。
可临阵还是脱逃了:“程师父,你过年回去的时候能把家里的钥匙留给我吗?我不想回梁家过年。”
程美玲心里暗自发笑,面上故作为难:“那可怎么办?我都让林兆风一起把你的票买好,我还以为你想和我去我的家乡看看呢。”
梁红民的眼神一亮,心里再没了顾虑:“我要去,程师傅你一定要带上我,我年纪大,能帮你扛行李,还能照看弟弟妹妹。”
程美玲好笑地伸出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家伙,是以为我把你当保姆看待了啊,行了不和你说了,天气也冷了,早点睡觉。”
说罢,起身去看几个孩子写作业的情况。
梁红民捂住自己的额头,傻兮兮地笑着。
第二天他起床的心情都是甜滋滋的。
梁红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着整洁,头发面上再也不是之前那般打结、皲裂,整个人焕发着青少年独有的
精气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样才像是名厨秦陈生的孙子。
可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路过一片低矮的树丛,一个女人站在路的尽头看着他。
梁红民的脚步慢慢停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距离拉长了,他便毫不犹豫地往回跑。
那女人见他跑了起来,也跟着追,嘴里还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梁红民,你等等,我就和你说些话。”
梁红民耳朵动了动,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真的想和她多说什么话,而是再过去就是热闹的家属院。
梁母的大嗓门一定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可不希望明天家属院的话题把他师父也搅进去。
“你有什么事情?”他警惕地看着梁母。
梁母搓了搓手,程美玲给她找了份养殖场的工作,天天和鸡屎鸭屎打交道,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原本没什么茧子的手如今也变得粗糙了起来。
上次她一时被程美玲知道梁家受过恩惠的事情吓到,失了战斗力,回家才想起来,程美玲根本不敢把这事抖出来,这次来她可是做足了心里建设。
“过年的时候回家吗?”她看向梁红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不过梁红民知道他这个养母最是喜欢软刀子割肉,不对他大声吼叫,总是拿着家里穷还有养育他几年的恩情要挟。
他在养父的帮助下也学了不少东西,养父对他是真的很好,他确实也像梁母所料的那样无法割舍梁家,甚至觉得养父死了,他就该把梁家扛起来。
不过养母实在是贪心,总想着和他要更多的东西,再多的感情也会因为无休止的索取而消耗殆尽。
所以他也渐渐明白了养母对他并不是他想的那么好,或许这个家要是没有梁叔叔,他被送过来的那天就被她扔了。
他的心也渐渐冷硬,在人生迷茫的路口,他遇上了师父。
在师父的帮助下,他暂时脱离了这个家庭,他说什么都不想回去。
梁母摆出一副好母亲的架势,她的手朝梁红民的干净的脸伸去,像是极为想他。
梁红民才不吃她那套,直接别开脸。
梁母的动作一僵,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成拳头,这孩子心大了,没有以前好骗了。
殊不知以前的梁红民顾念感情,愿意被骗,现在他的精神寄托转移到了林家,哪里还是以前的他。
梁母尴尬地收回手:“这有一段时间没有住在一起了,感情生疏了也正常。”
梁红民心里发冷,她说的住在一起,就是指他住在漏风的杂物室?
“我师父已经打算带着我回去过节了。”梁红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梁母一愣,她还没听说过哪家师父还带着徒弟千里迢迢回老家,火车票不要钱,过年吃肉也要分出去一份,钱烧着慌?
她听说那个程美玲现在就是食堂的大红人,手艺是一顶一的好,竟然看中了梁红民,那梁红民这小子以后要是能在食堂当个大师傅,那收入可不少了。
若他还愿意帮着弟弟说项,让她儿子也能拜那个女人为师,她把之前的事情忍了也行。
梁母的眼珠子不停地眼眶里转来转去。
梁红民厌烦地撇了撇嘴,肯定没好心思。
“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被梁母抓住了:“红民,你师父收徒弟有没有什么标准?”
梁红民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恨恨地甩开她:“我师父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有天赋,首先刀工就不能差,他连厨房的碗都没有洗过一个,更别提动刀子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梁母当然不可能死心:“我多送点礼行不?你回去问问你师父,你就和她说,你特别希望你弟弟也拜她为师,兄弟一起上阵也是美谈嘛。”
她又故意苦着脸,摆出了以前向他要钱时那副期待又忐忑的神色。
梁红民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兄弟?”
程美玲到了食堂久久不见梁红民的人影,生怕师弟这根秦家的独苗苗出了事情,顺着路往回走。
远远便瞧见了那个面甜心苦的女人对小师弟纠缠不休,急得连脚上的布鞋差点跑出去都顾不上。
“你拦住我徒弟做什么?”程美玲喘着粗气,说话的音调尤其高,如同平地落惊雷。
梁母也没想到程美玲会把梁红民看得那么紧,她一个食堂的大师傅事情繁多,还能把目光分在徒弟身上,可见是真的对梁红民不错。
她堆起笑容:“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让红民过年回去待几天,程师傅不会不乐意吧。”
程美玲皮笑肉不笑:“我还真的不太乐意。”
这话直接把梁母噎住了。
“我过年的时候要回老家,作为我的徒弟,他得跟着。”
梁母还是满脸的笑:“我知道程师傅是好人,舍不得徒弟,不过梁家好歹养了他,他总要回去看看的吧,总不能攀上了团长家,就不要我们这个贫穷的小家庭了吧。”
程美玲抱胸,这人还真是来势汹汹:“你到底有什么事?”
梁母见这话奏效了,心里有了底气,面上还是恭敬:“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程师傅还收徒弟吗?”
程美玲斜睨着她:“你有好人选?”
梁母话语间有些自得:“我儿子啊,他和他爸一样能干,是个手巧的人,梁亮的能干可是出了名的,作为他的儿子,你想想多好的苗子,你要是收下他,绝对不会后悔。”
程美玲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真的在好好考虑。
梁母心里终于舒畅了些,这女人眼光不错,和她一样能发现她儿子的好,又偷偷瞟了眼脸色铁青的梁红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梁红民见师父还真的在思索,心里就像是漏了个大洞,可要他说弟弟的不好,他又怕自己在师父面前落下个小肚鸡肠的印象。
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等着师父表态。
“你儿子下过厨吗?”程美玲故意问道,她可是记得梁红民说家里厨房的活计大部分都是他干的,她都怀疑梁红民的弟弟分得清盐和糖吗?
程美玲这就多虑了,那孩子分的清,家里要是有了点糖都是直接吃,哪会给做菜留下糖这东西。
梁母笑容一僵:“没有,不过我儿子手巧,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程美玲点了点下巴:“这么说也没有动过菜刀?”
梁母表情直接裂开:“我多给点拜师的东西,行不?你说他要是什么都会了,还拜师做什么?我说的对吧?”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你交多少?”
梁母咬咬牙:“两只鸡,四条鱼,这可不少了。”
程美玲谈定摇头,显然不在乎她抛出的糖衣炮弹:“少了,你儿子什么也不会,我花费心血很多的,四只鸡,八条鱼。”
梁母被她狮子大开口吓到了,能拿出那么多东西的,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可又不想放弃这大好机会,眼泪说来就来,又要给程美玲跪下。
程美玲看她要和自己装,直接伸手喊停:“就这个价,没有就算了。”
“红民,我们走。”她拉着梁红民的袖子就要离开。
“等等。”梁母还是不死心,这鸡和鱼她没有,可是有个人有啊。
她看向梁红民:“红民,你爸爸教了你进山下海的本事,这些东西不算难事吧。”
程美玲听了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这家伙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天都冷了,下海多冷,还有山里的鸡,那也是碰运气的。
梁红民要是想抓四只,不知道要在寒冷的山里待上多长时间,还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我还真就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程美玲这暴脾气一上来,哪里还忍得住和她虚与委蛇,直接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脸上。
“啊”,梁母恶心地大叫,她被唾沫迷了眼睛,双手乱挥,别看她就是个渔民,可她向来爱打扮自己,出去的时候都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哪里受得了程美玲的物理加精神的双重攻击。
一个不注意脚下的石子,直接摔了个
四脚朝天。
“你要是再敢来骚扰红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可要带着红民去妇联告你虐待儿童,大人有手有脚不干活,指望着孩子,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