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而言,谢明峥其实也挺不错的。
她想起谢明峥说的那句,你可以喜欢我。
谢明峥顿了顿,又道:“他给你下的药,可能有些麻烦。”
临春啊了声:“什么麻烦?”
月上枝头,夜影沉沉,临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感受到了“麻烦”。
第51章 第 51 章
她又睡不着了。
三更的梆子已经响过, 长夜寂寂,夏夜晚风呼呼吹动窗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临春第不知道多少次翻了个身, 变成面朝着谢明峥的姿势。她胳膊枕在脑袋下, 目光从黑黢黢的夜里, 盯在谢明峥模糊的轮廓上, 咬着下唇又慢慢松开, 几度欲言又止。
谢明峥应该睡了吧?算了, 还是不要打扰他。
临春想着,可心里那团火滋啦啦烧着,烧得她心烦意乱, 不得安宁。
她想起晚膳时谢明峥与她说过的话:“那人说,他给你下的药, 名唤十五春。除却第一日发作得厉害, 此后十五日里,每日都会发作两次, 不过之后发作起来,不会像第一次那么猛烈。直到第十五日, 又会剧烈地发作一次。”
临春自幼被保护着,哪里听过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不由有些愤慨:“这人也太坏了, 你可不能放过他。”
谢明峥颔首:“这是自然。他这些年犯下累累罪行, 罄竹难书,按照律法,死十遍都不够。”
临春放了心, 却又为自己的身体发愁。
谢明峥适时抛出橄榄枝:“倘若你今日药效发作,我可以帮你。”
他眼神促狭, 临春自然知道他说的帮是哪种帮,但是她可不想要那样。那个人不是说了么,中间那些日子,不会太过猛烈,所以想来自己熬熬也能熬过去。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但现在,这团火叫她的算盘落空。
她完全忘了,她是一点病一点痛都受不得的人,怎么可能熬得过这种苦楚?
好难受。
却又完全想不到发泄难受的出口,仿佛全部的难受都堆积在胸口,马上就要爆炸了。临春吸了吸鼻子,选择了最无用的办法,哭泣。
这种难受比感染风寒还要难熬,临春手指揪住枕头一角,蜷缩成一团。她试着唤了声:“谢明峥……”
黑暗中的人睁开双目,全无睡意,应了一声,忽地坐起身,动作像是要去点灯。临春拉住他衣角,“别……”
黑点好,她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得很,她不想被人看见那么丑的样子。纵然她总说自己不是肤浅的人,可女儿家谁不爱美呢?
谢明峥嗯了声,重新坐回床榻,他其实想看她的模样,但没事,还有时间,这才第二日。
说起来,倒应该感谢那个姓乔的。
所以谢明峥没有太折磨他,只不过是命人戳瞎了他的眼睛,把他阉了罢了。
留他一条命,交给官府处置。
谢明峥单手攥住临春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明知故问:“哪里难受?”
她啜泣一声,声音带着哭腔:“都难受。”
说不上来哪里难受,反正都很难受。尤其是玉瓶中满腔水,她又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该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谢明峥,你帮帮我。”临春出口哀求。
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她给谢明峥治病,如今又轮到谢明峥给她治病。
“好,礼尚往来。”他说。
临春觉得这话不大对,她之所以答应给他治病,是为了苟住小命,那他反过来帮自己,岂不是自己还倒欠他一个恩情?
谢明峥哦了声:“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临春又怨自己这张破嘴,干嘛要告诉他。
谢明峥的指腹在她后颈摩|挲,粗粝的触觉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她只觉得玉瓶的水更多,那种难受的感觉更为剧烈。这个姿势仿佛她平时抚|摸冬冬,临春有些着急:“你快点帮我……”
谢明峥轻笑一声,道:“不能着急。”
他掌心托起临春的下巴,含住她的唇。她本来讨厌这种吃口水的行为,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想贪求更多。
与此同时,谢明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帮她。
梦想成真的滋味。
谢明峥呼吸渐重,身体力行地帮她。临春心想今夜该不会又骑一晚上马,明日又还腰酸腿疼了。她想到十五日,天哪,她会不会累死?
意识完全清醒着,与昨夜有些不同感触。临春咬着下唇,在黑暗中脸色绯红,心道,好吧,其实那些话本也没骗人,除了累和酸痛,还是有些快意的。
及至丑时正,春枝秋雨内又叫了一次水,临春眼皮泛着倦意,强撑着沐浴,而后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临春睡到日上三竿,连鸟叫声都没把她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唤碧云她们进来伺候。
呵欠连连,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忍不住的笑意,为自家娘娘高兴。陛下又封了皇后,又如此恩宠,自然值得高兴。
朱弦替她梳头,道:“方才娘娘睡着时,几位美人过来请安,道贺皇后。”
临春皱眉,朦胧的睡眼透出几分疑惑,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皇后这件事。
“皇后,谁啊?”她问。
朱弦噗嗤笑了声,道:“自然是您。”
临春恍惚皱眉,她不是与谢明峥开玩笑的么?他怎么还当真了?
她又打了个呵欠,疑心是自己没睡醒。
梳洗过后没多久,帝王身边的人将凤印送来,临春终于确信,这不是一场梦。她摸着那个沉甸甸的凤印,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怎么就……成皇后啦?
怀文公公笑眯眯说:“娘娘这是高兴得太过,都忘了谢恩了。”
临春如梦初醒,谢了恩,命人送怀文出去。而后自己捧着那枚沉重的凤印在窗下坐定,她将竹帘卷起,迎上明媚阳光。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临春想到自己原先的安排,此刻好像都被推翻,她终于感觉到,这个宫……她好像是出不去了……
她摸不准谢明峥的意思。
谢明峥的心思很难懂,她这种笨蛋就更猜不透了。
他应当是因为身体接触,以及自己坏掉太久,忽然能用了之后的欣喜,所以才对自己一时起意。临春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但他未免一时起意得太过了些?
皇后的位子也能说给就给嘛?他们这种心机深沉的人,都这么不按常理行事么?
但是他万一哪天这意起完了,腻了,该不会又草率地把凤印收回去啊?
他给得这么草率,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收回去也能这么草率。
临春陡然坐直身体,聪明了起来,对啊,那万一到时候他要收回凤印,自己又留在宫里,岂不是后半辈子都没什么指望?
要不,想办法让谢明峥打消这个主意?反正封后大典也要回玉京才举行,怀文说行宫里条件简陋,陛下的意思是回玉京再说。
可是怎么才能让谢明峥打消这个主意呢?临春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换了身衣裳,前往海晏河清找谢明峥。
步舆停在海晏河清时,谢明峥正在前殿与臣子们商议政事,临春便在门口略等了等。那些臣子们今日前来参见陛下,有两件事,一来是为陛下遇刺之事,二来便是为这立后之事。
他们反对陛下立临春为后,理由一大堆。临春没有家世,且身世并不光彩,她母妃给先帝戴绿帽子,一国之母怎么能有这样的污点?何况陛下事先没与任何人商量过,立后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经过他们世家的同意呢?
总而言之,他们不同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被年轻的帝王驳回了:“朕意已决,多言无益。”
臣子们碰了钉子,离开时见着临春,不免也给她甩脸子看,卫阁老甚至当面骂了临春一句:“狐媚子。”
临春有些不高兴地撇嘴,这个老胡子怎么还骂人呢?
但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架势,恐怕是跟谢明峥吵架了,那谢明峥这会儿应该也在气头上吧。临春心头一喜,进了殿内。
她不好空手来,带了碗小厨房做的冰镇酸梅饮。
临春将冰镇酸梅饮拿出来,放在谢明峥跟前。谢明峥看着她,心道她应当挺开心的吧,他尝了口酸梅汤。
临春看着他的动作,酝酿了下,道:“你……要让我做皇后,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从他想亲自己的时候开始,临春就这样怀疑。后来他说是,又亲了她,算是间接回答了临春的问题。
可间接到底不是直接,为了防止自己自作多情,临春保险起见,先问一问。
她吞咽了声,紧张地等待着谢明峥的答案。
“是。”谢明峥一声落地。
临春心底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个,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就是,我……以前做了决定,以后我的夫婿,不能纳妾,就算你是天子,也不行。所以,除非你把她们都遣散了。”
这样显得她善妒,谢明峥说不定会对自己很失望。世上男子大多都想三妻四妾,听见这种话,那不得炸了锅?
她吐出一口浊气,却听见谢明峥欣然应允:“行,等回玉京。”
毕竟行宫这里不方便。
临春坚持:“不行,等不到回玉京,我现在就不想看见她们了!”
瞧瞧,她多么善妒。
谢明峥诧然看着临春,有些疑惑,他今日这般……倒像养回从前的小性子。谢明峥唇角扯动,再次颔首:“那……明日?”
临春惊住,不是吧,这也能答应?
谢明峥以为她还是不满意,解释道:“这种事,今日之内做,略显匆忙。方才那些臣子们还与我吵了一架,倘若我今日便做,那今夜我就不得安宁了。”
临春:“……”
她艰难地开口,强调:“不只是现在,以后也不许纳妾,你的后宫只能有我一个人。”
“嗯。”谢明峥笑意渐深,“只有你一个人。”
他对旁人也没有兴趣。
临春觉得一定是哪里不对,他怎么全都答应,而且看起来还挺开心的。这边说罢,薛冰匆匆赶来,似乎是刺客那边有新动向,谢明峥随薛冰离开,前往暗牢。
临春晕晕乎乎从海晏河清出来,晕晕乎乎上了步辇,又晕晕乎乎回到春枝秋雨。
碧云看她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以为发生什么事。临春摇了摇头,又想,虽然她没有成功让谢明峥打消念头,但成功让谢明峥答应了从此之后后宫只有她一个人。
嗯,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好消息呢?
就是口说无凭,她刚才应该让谢明峥给她立个字据,再盖个玉玺章。这样的话,下半辈子锦衣玉食无忧。
她从手边抱起冬冬一阵撸,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不禁想到在门口卫阁老骂自己那句狐媚子。坦白说,她现在都有点不确定,自己该不会真是狐狸精吧?会什么狐媚妖术?
第52章 第 52 章
可是, 她母妃从未告诉过她任何秘密,从前有人说母妃是狐狸精,母妃只告诉临春, 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亦或者, 她那个早早死去的爹其实是狐狸精?
临春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不多会儿, 又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开, 呸呸呸, 她在想什么?
她摸了摸冬冬的肚子,又叹了声,心情还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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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存活的此刻被关押在行宫的暗牢, 玄甲卫层层看守,轻易不许旁人接近。看守严密, 是为防止幕后主使心存歹意, 杀人灭口。
谢明峥穿过暗牢的走廊,停在牢房门口。那名刺客四肢被铁链锁着, 架在架子上,周遭有一队玄甲卫守着。刺客已经受过几轮刑罚, 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这会儿昏迷过去了。
原是文朝在审人, 片刻前, 嘴硬的刺客终于开口吐出些东西。文朝当即记下,命人去禀报谢明峥。
见谢明峥到,文朝将方才记下的文书呈给谢明峥。
谢明峥接过文书, 看了眼昏迷过去的刺客,眸中墨色翻涌:“他说, 他是受李尚书指使?”
文朝答话:“是,他的确如此说。”
谢明峥眉头越皱越深,冷哼一声,李尚书与他有仇怨不假,他罢了李远的官,李尚书或许会记恨在心,但不至于费尽心机刺杀自己。毕竟若是皇帝死了,李尚书又不能做皇帝。
唯一有可能的,是李尚书与某位皇子合作。但如今这刺客之言,到底是弃车保帅,舍弃李尚书,还是当真不知道,只听从于李尚书,而李尚书听命于某位皇子,仍未可知。
这回来行宫避暑,李尚书也来了,不过并未带家眷。谢明峥搁下文书,觉得或许该见见这位李尚书。
只是还未来得及召见李尚书,便听得人禀报说李尚书死在了居住的别苑。
是服毒自尽,且留下遗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