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事要如何告诉碧玉,虽然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可也委实说不出口。
熙宁嚅嗫道,“就在湖边走了一圈。”
“听说圣上受凉,生病了。”
与此同时,熙宁也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碧玉看了看熙宁床上的被子,还是冬日厚被子,那她为何也会生病,答案显而易见,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熙宁捂住鼻子,对上碧玉的目光,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熙宁的脸顿时红得不像样子了。
熙宁这般可爱,碧玉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圣上苦尽甘来,她也着实感到高兴。
今日傅姝回了娘家,曾母和曾晓柔去集市上闲逛,曾晓宇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拳。
门被推开时,他还以为是母亲和妹妹回来了,“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逛一会?”转身时,笑容凝滞在脸上,“你是谁?”
周文熹二话不说,就一拳击过去,曾晓宇手忙脚乱地接下招数,周文熹又是飞起一脚,曾晓宇同他打得难分难解,可对方的武功和招数,他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福至心灵,他瞪大眼,“是你!”
周文熹收了招式,“你终于认出我了。”
曾晓宇怎会不认得,此人武功之高是他生平罕见,当日他蒙着脸闯入荣亲王府,许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自己能勉强接下他几招。
他应该就是皇帝和顾晓春一直在查找的荣亲王幕后之人,可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曾晓宇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便杀。”
周文熹看着曾晓宇,眼中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做什么?”曾晓宇警觉地移动到门口的位置,倘若有人在此时回来,他也好护住她们。
周文熹缓缓露出右手手臂,上面有一块胎记,形状像是一轮弯月。
“你……”曾晓宇惊住了,“你是……”
“大哥,我是之然啊!”
周文熹上前要抱住曾晓宇,曾晓宇却往后退了几步。
“大哥,你怎么了?”
曾晓宇一时无法接受。
他曾经帮着荣亲王作恶多端,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比自己还要过分,竟还是和荣亲王同流合污之人。
不对,他明明听顾晓春提过,荣亲王身后之人背景强大,不仅握有兵权,还有邵氏血脉,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弟弟?
他皱起眉头,“你不是之然,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之然,大哥,你若不信,问一些只有我们兄弟二人知道的事,看我能否答出。”
曾晓宇思索道,“父亲第一次揍你,是因为何事?”
周文熹轻声道,“我嫉妒你有新衣,而我没有,就用剪子把你的衣服给剪了。”
“父亲罚你跪在院子里不准用晚饭,你还记得吗?”
周文熹微笑,“当然记得,你偷偷藏起一碗白米饭,待夜深人静了悄悄拿给我,可是大哥,你好歹也给我拿杯水来,我差点没被噎死。”
曾晓宇失笑,原来小时候的事,记忆还是如此的深刻。
“你当真是之然?”
周文熹郑重点头。
曾晓宇踌躇道,“父亲出事那一日,你是如何脱险的?”
“是文叔看情况不对,带着我从后门逃走,后来辗转去了江南。”
文叔是府里的管家,宁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忠心耿耿,一直叮嘱周文熹要查清当年真相,还宁将军清白。
周文熹说得如此详尽,曾晓宇再无半点怀疑,只是……
“那你现在的身份?”
“我之前在边境效力于穆家军,现下为京畿大营统领。”周文熹说到自己的职位,还颇有些得意。
“你就是周文熹?”
周文熹名声极好,在穆家军的威望仅次于穆寂修,曾晓宇自然知道他,却没想到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周文熹点头。
“可你为何又是……又是……”曾晓宇有些问不出口,他改名换姓,期间一定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
周文熹明白他的顾虑,“大哥,我现在握有皇室玉牒,是邵氏皇亲,但原因错综复杂,一时之间难以同你说清。”
“之然,你……是要谋反吗?”曾晓宇握住周文熹的手,他不希望刚和弟弟相认,转眼间又要失去他。
“大哥,邵氏灭我宁家,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周文熹将曾晓宇扶到大树下,“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曾晓宇点头又摇头,“可孽是先帝造下的,同当今圣上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周文熹眼中透出怨毒的光芒。
曾晓宇推开他,“可你报仇的方式是伺机谋反?”
周文熹不以为然,“有何不可,邵氏无德,换我宁氏坐上江山,难道无法服众?”
曾晓宇咬牙切齿,“通敌叛国也是报仇的方式吗?”
“大哥,我只是利用占城国帮我达成目的,又怎会当真将国土拱手让人?”
曾晓宇怒道,“你可知战争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若是宛国战败,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难道不比当年宁府之事更加惨烈吗?”
周文熹冷哼一声,“大哥,这些我管不着,我只想报仇,想要邵氏付出应有的代价,想要代替他们登上皇位,让他们生生世世都在悔恨中度过!”
“之然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从前那个可爱善良的小胖子哪里去了。
周文熹劝说道,“大哥,我来找你,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帮你的,”曾晓宇痛苦地闭了闭眼。
“大哥,这是为何?你最初加入荣亲王的阵营,难道不是为了复仇吗?”周文熹十分不解。
曾晓宇斩钉截铁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不能把报仇建立在牺牲更多人命上,我相信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周文熹不怒反笑,“大哥,我对你真是失望。你现在成了傅云敬的女婿,连最后的血性都没有了吗?”
“随你怎么说,我绝不会与你沆瀣一气。”
周文熹深深望住曾晓宇,“大哥,你可以去告发我,无论是傅云敬还是你,都会得到邵卿洺的赏赐,从此前途不可限量。”
“你不用激我,我不会告发你,但我希望你能收手,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三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曾晓宇淡淡道。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父亲被当场斩杀,母亲惨死宫中,妹妹成为奴婢,你我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屈服于命运,而我没有!”
曾晓宇还要再劝,这次换周文熹往后退了好几步,“记住你说过的话,替我保守秘密。若我侥幸成功,不会忘了你和妹妹的好处。若我失败,你不用认我,也不用安葬我。无论横尸荒野,或者五马分尸,都是我自己选的!”
他拱拱手,以江湖人的礼节做了道别。
曾晓宇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离,心痛无以复加,却无法出声喊住他。
他知道除非自己认同他的所作所为,不然,现下告别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第158章 一场好戏
另一边,驿站中的天香公主还沉浸在即将成为宛国皇后的美梦中。
她换上华丽的衣衫,画了精致的妆容,准备去面见邵卿洺。
宫宴之时她献上歌舞,比之太和殿上的初见,皇帝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想必已被她所吸引。
她追求者众多,向来自信满满,天底下的男子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宛国皇帝自然也不会例外。
思及此,她嘴角微微上扬,如此一笑,更加娇艳动人。
侍女小瑜赞叹道,“公主,您可太美了,圣上一定会为您臣服的!”
天香公主挺了挺胸膛,只见镜中的女子一身火红的蛟纱,衬得她肤若凝脂,明艳不可方物。短衣的下方挂着一排细小的铃铛,一动起来,声音摄人心魄,再加上她足以吸引蝴蝶的体香,整个人愈加的活色生香。
占城国使臣也被自家公主的荣光深深震撼,但还是谨记着此番的任务,“公主,您可别忘了来宛国的使命……”
“本公主没忘,无需提醒!”天香公主没好气地道,她向来骄纵,做事全凭喜好,已经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是,”使臣不敢再多说什么。
天香公主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男宠众多,来到宛国后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鲜了,她打算今日就将皇帝一举拿下。
她想好计谋,在衣服和身上洒下香露。她身上的异香自然不是天生的,占城国在香露、香料的研究和产出上有很高的造诣,也有一些用在不正当的事上。
天香公主身上的香气就如同媚药一般,使人闻之难以把持。
邵卿洺少年天子,貌比潘安,比之其他国家君主的老弱病残,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她贵为公主,要嫁就得嫁给这样的人。
乾清宫外,李安笑眯眯地道,“公主万安,圣上在惠竹殿等您。”
“惠竹殿在哪里?”天香公主有些茫然,为何要安排在其他地方?
“老奴这就带您过去,公主真是好福气啊,圣上平日里喜欢在惠竹殿练字批阅奏折,除了老奴伺候茶水,其他人可是一个都不许进的。”
天香公主还算有点脑子,问道,“那熙宁姐姐呢,她应该能进吧。”
李安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自然也没资格,公主您可是头一份呢。”
天香公主知道李安是皇帝的身边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连李安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再说了,人少才方便行事,看来这位皇帝也是懂风月的。
李司带着天香公主到了惠竹殿门前便站住了脚步,“公主请自行进去吧,”还给了天香公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天香公主会意一笑,福一福身表示感谢。
里头有些黑,天香公主却不在意,这是种情调,她懂。
再往里,豁然开朗,有一个竹亭,四周皆有帷幔,极为幽静。
天香公主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看来今日就能成其好事。
她掀开帷幔走入,里面确实有人,却并不是宛国皇帝邵卿洺。
而是褚沛霖。
邵卿洺今日让李安将褚沛霖带到惠竹殿,说是有重要的要嘱咐他。
褚沛霖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后来一想可能是皇帝要交代比较隐秘的事,才会选在如此偏僻之所,没有任何怀疑。
可当天香公主出现时,他就知道糟了。
他马上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天香公主勾住了衣袖。
褚沛霖鼻尖萦绕异香,登时有些心猿意马。
而天香公主不安分的一面也被点燃了,看向褚沛霖的眼神里,风情万种,勾魂夺魄。
并不是只有占城国才懂香料和香露,邵卿洺身边有叶天祺和付天成两大高人,配置目的性明确的香露简直是小菜一碟,经过改良后,真正做到了无色无味。
方才李安将香露悄悄滴在天香公主身上,她毫无察觉,她自己洒下的香露只对男子管用,这一款却是专门针对女子的。
褚沛霖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他躁动不安,看向天香公主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已是春日,可天气依旧寒冷,但竹亭被帷幔围住,不会透风,比起室外的温度,高出不少。
再加上心中的火焰在作祟,天香公主扯下貂皮大衣丢到一边,下一刻就跌进了褚沛霖的怀里。
“褚侍卫,我有点冷呢。”天香公主媚眼如丝道,“你有办法让本公主暖和一点吗?”
褚沛霖身上再看不到半点暗卫的冷硬,邪恶道,“当然。”
气氛燥热,温度飙升。
与此同时,邵卿洺正在乾清宫计算时间,嘴里念念有词。
熙宁奇怪道,“圣上,你在做什么?”
“别急,我一会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邵卿洺早就知道占城国和天香公主的目的,也清楚天香公主的为人,这种烫手山芋他自己不要,也不能害了旁人,想来想去,只能让褚沛霖笑纳了。
当日劫走熙宁之人,一定就在那十名暗卫之中,顾晓春和沈岸一番明察暗访,确定此人便是褚沛霖。
褚沛霖身后必有人指使,不能即刻处置他,本来是要拿他钓鱼的,现在只能先用来救急了。
邵卿洺算好时间,带着熙宁去往惠竹殿,之前还特意让李安通知了占城国使臣,两拨人在惠竹殿门口相遇了。
使臣看到邵卿洺,却没见到天香公主,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接近竹亭后,里头传来奇怪的声音,使臣脸色大变。
邵卿洺是和自己一起来的,那里面的男人是谁?
“圣上驾到!”
李安一声高和,里头的动静顿时小了,随后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想必两人在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褚沛霖猜到中了皇帝的计,脸色铁青。
邵卿洺使了个眼色,李安一把扯下帷幔。
只见褚沛霖和天香公主衣衫不整,但在熙宁看来,用衣衫不整来形容都太客气了。
她红着脸转过身。
占城国使臣一见这种场面,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这……还请圣上做主。”
“这种事,你希望朕怎么做主?”邵卿洺故意冷冷地道。
他把问题丢回给了占城国。
使臣也一时没了主意,占城国原本是要将天香公主嫁给邵卿洺的,天香公主做着皇后的美梦,但她不知道,她其实是被派来做细作的。等她嫁进宛国皇宫,就是最亲近皇帝的人,有什么消息就能及时通传,有什么事也能办得更顺利。
而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直接打乱了占城国所有的计划。
褚沛霖心中不忿,他知道自己已然露馅,怕是前几日他劫持了熙宁又将她送回,惹来的怀疑。
邵卿洺今日这一招极其厉害,把天香公主甩给自己,他的后宫不会多一名监视他的细作,而自己也只能离开皇宫,无法再为主子效劳。
他知道倘若他此时有任何不当的行动,会立刻被隐藏在暗处的顾晓春一举拿下,权衡利弊后,他立马跪下。。
“圣上,是臣情不自禁,唐突了公主,还请圣上成全我们。”
邵卿洺看向占城国使臣,“使臣,你觉得呢?”
“圣上,那可是我占城国的公主殿下,也是国主的掌上明珠,此人是何身份,怎可相配公主?”
褚沛霖心中冷笑,你以为我想娶这个名声极差的公主吗,还不是因为着了道。可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他把头低下,“圣上,属下对公主一片真心……”
邵卿洺抬了抬手,“身份问题很好解决,朕封你为衡阳王,将荣亲王府赐给你,寻个良辰吉日完婚吧,”他转向占城国使臣,“使臣觉得朕这样安排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