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什么药？是身体不舒服吗？”徐玖慕蹙了蹙眉头，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弄疼了她。
“不是……是避孕药。”
她毕竟是结过婚的女人，那方面更加有经验些。
“……”
徐玖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是他太粗心了，连这些细节问题都没有考虑清楚。
***
晚上八点多，徐玖慕终于开车来到了周小雅家，苏阮阮等了妈妈一天，都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雨晴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到了车上，坐在后排位置上，她用手托着女儿的后脑勺，尽量不吵醒孩子的安眠。
城市里的霓虹灯闪烁，车开到一半，苏雨晴忽然想起了刚才的回忆，趁着他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有些羞涩道：“玖慕，其实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挺害怕的。”
这句话始料未及，徐玖慕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给人的印象挺凶巴巴的。似乎很嫌弃我去探望你们的住所。阿潇他说……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雨晴小声道。
徐玖慕轻扯了下嘴角，没想到自己曾经给她留下的印象这么差。他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没有嫌弃过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顿了顿，他咳嗽一声，有些脸红道：“我很盼望你来探望我们，也爱吃你做的药膳，只是我不擅长表达出来。”
“药膳？！”苏雨晴吃了一惊：“那些粥不是很难吃吗？我还以为……你是饿得不行了，所以才吃我做的那些药膳充饥。”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啊……徐玖慕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有些好笑道：“充饥倒是不至于。不过，吃了你亲手做的药膳，我感觉做什么事都很有精神，好像连乡下的苦日子都是甜的。”
“……你究竟是怎么喜欢上我的？”苏雨晴万分的不理解。十年前，她和他的交集不算太多，可能加起来说过的话没超过二十句。
怎么喜欢上她的？
真是个好问题，因为他想了九年都没想明白。
论美貌，苏雨晴确实美得出类拔萃，妩媚还清纯，但她并不是他喜欢的那款。
所以他无视了北影校花整整三年，直到大四那年，她悄然出现在小屋门口，怀中抱着一捆炭。
她当时像个小黑猫似的，脸上都是漆黑的炭灰，只有一双眼睛非常明亮，扑闪扑闪的伶俐十足，好像是天上最亮的星辰落进了凡尘。
她怯生生问道：“徐，学长，我可以进去看一看阿潇吗？”
紧接着，温成潇让她去洗了一把脸，当她蓦然回首的时候，刚才的小黑猫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花见花开的大美人，她笑起来还有两个温暖的酒窝。
那时候，他才知道同学们给苏雨晴的封号“北影第一美女”不是假话。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最雪亮的。再接下来……就是两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
徐玖慕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具体的过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有一次，你拍戏时发生了意外，从山坡上滚落了下来，没摔到安全垫上，身体控制不住一直往悬崖边上滚去。我吓了一跳，就推开了摄影机追了上去，差点自己也摔了下去。”
顿了顿，徐玖慕叹息一声，微微惋惜道：“还是他抢先了一步。”
苏雨晴想起来了，是阿潇英雄救美的那一次，可她只记得男朋友的怀抱，没顾得上看周围的人群。思及此，她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当时没看见你。”
“大家都围了上去，我站在人群外面，你当然没看见我。”顿
了顿，徐玖慕打了下方向盘，沙哑的声音中有些莫名的迷离感：“其实那一幕是我写的戏，场景设置也是我做的，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所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救你，哪怕是和你一起摔落悬崖也好。”
事后，他真的反复惦记着这个念头。如果当时和心爱的姑娘一起摔落悬崖，哪怕是死在一起。都算是圆满的大结局。
至少这样一来，他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但……
这种想法显然是自私的一厢情愿，根本不顾及苏雨晴的感受。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很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很极端很不道德。
朋友妻不可欺，这已经触及到了某些禁忌的道德陷阱——徐玖慕，你如果踏出这一步，去触碰那个爱着他人的女子，肯定就会万劫不复。
他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调整，及时打住了某些发疯的念头以后，才给自己订下了个原则：
永远不要让苏雨晴知道自己的心意，永远不要让她陷进舆论的漩涡中。
因为这两个原则，一开始知道她离婚以后，他都不敢去接触她——就是害怕某些深埋许久的心思再次失控，吞没了自己的道德基准。
想到这里，徐玖慕苦笑了一下，其实当初峥嵘岁月，他哪里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也只是个左右不了命运的少年人而已。所有言不由衷的感情在她的面前，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直到十年以后，她离婚单身，他才有机会向她表白心意——
“我爱你，从十年前一直到现在。”
这一次，他很理直气壮，无论谁站在面前，都阻止不了他喜欢她的决心。
第046章 将来
翌日清晨, 当苏阮阮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妈妈和徐叔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是妈妈的31岁小生日，徐叔叔请了一整天的假陪自己和妈妈吃喝玩乐。晚上回到家以后, 徐叔叔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爱心状的蛋糕上插了许多蜡烛。
点蜡烛许愿的环节，徐叔叔关上了所有的灯，妈妈的笑容十分灿烂, 她双手合十道：“我许愿……阮阮上学以后, 可以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只是吃完了蛋糕后，徐叔叔就蹲下身, 跟她商量起来：“阮阮，叔叔今晚想好好陪陪你妈妈……你可以一个人睡觉吗？”
苏阮阮不明白：妈妈过生日，和她一个人睡觉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嘛不嘛, 徐叔叔, 阮阮想要妈妈陪着一起睡！”
小人儿坚决不愿意单独睡觉, 她总感觉妈妈不在的时候，床边上有妖怪出没想要叼走自己。
苏雨晴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拉过了徐玖慕，有些赧然道：“阮阮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今晚我还是陪她睡吧……改天我再陪你。”
“那好, 你也早点休息。”
苏阮阮听到徐叔叔叹息了一声, 似乎有些失落, 背后的绿眼狼王露出些许失望的情绪。
但这天晚上，当妈妈陪她睡觉的时候，第一次提到了要她独立的要求：“阮阮, 妈妈知道你胆子小，所以从前一直没强求你一个人睡觉。可你渐渐大了, 马上就是一名小学生了……妈妈不可能一直陪你睡觉，你要学会独立生活的能力。”
……没错，她再过两个月就是小学生了，可当一名小学生，就要学会独立生活吗？
苏阮阮想来想去，还是紧紧抱住了妈妈。
她曾经做过许多古怪的梦，梦里自己的玩具呀，娃娃呀，都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等妈妈不在的时候，这些玩具就开始攻击自己，还会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所以她特别害怕黑暗。
另一边，苏雨晴也有自己的考虑——她看过一本育儿书，上面说：孩子应该在5岁以后，到8岁之前这段时间里逐渐习惯独立生活，包括要孩子单独睡觉。这样一来，孩子才可以逐渐摆脱整日依赖父母的婴儿心理，迈向成人的第一步。
当然，她从前特别溺爱女儿，总觉得“独立”这件事可以再缓一缓。只不过，孩子马上要上小学了，再缓下去，恐怕阮阮真的难以摆脱对母亲的极度依恋心理。
另一方面，她和徐玖慕正处于热恋中……咳咳，总是把男朋友晾在一边，这样也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苏雨晴语重心长教育道：“阮阮，妈妈知道你心里害怕。可每个孩子到了你这个年龄，都要迈过去这一关的。妈妈小时候跟你一样胆小，6岁被外婆逼着一个人睡觉，怕的整夜哭鼻子。可外婆她就说呀，要是妈妈还不敢一个人睡的话，会被同学们笑话是胆小鬼的。”
……原来不敢一个人睡觉，会被小朋友们笑话是胆小鬼吗？
苏阮阮想了想那个场景，不禁握了握拳头，觉得自己的社交尊严受到了威胁——
两个月后上学，她可不想被一群同学围着嘲笑道：“苏阮阮7岁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她是个胆小鬼！”——那样的话，她可能会哭着从学校跑回来，然后再也没有勇气去上学了。
所以这天晚上，苏阮阮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她，要一个人睡觉！不要妈妈陪着睡了！
***
到了第二天晚上，苏阮阮就大义凛然宣布了自己的决心。
吃晚饭的时候，她非常“贴心”道：“徐叔叔，阮阮以后会单独睡觉的，不要妈妈陪着睡了。如果你害怕一个人睡觉的话，那我把我妈妈借给你吧！这样你有我妈妈陪着睡了，就不会再害怕了！”
彼时，徐子然正在喝汤，闻言直接喷了出来——“噗——！”还是苏阮阮小朋友牛逼，直接把自己的妈妈让给了他堂哥。
苏雨晴脸上红了红，女儿根本不明白她和徐玖慕之间的关系。徐玖慕也有些无语凝噎，他是要苏雨晴陪着……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们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解释这些复杂的事。
只有徐子然笑得咯咯作响，“哈哈哈，娃娃，你说我哥害怕一个人睡觉？！我告诉你，他胆子比天大，五岁时就敢一个人离家出走了，他要你妈妈陪着是因为……”
“小然！”
两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徐子然赶紧闭上了嘴，麻溜滚到了一边去。
苏阮阮可听不懂这些复杂的道理，她只知道一件事：“徐叔叔，妈妈，今晚我肯定要一个人睡，你们谁都别进我房间！我马上就要上小学啦！我可不想被小朋友们笑话是胆小鬼！”
天大地大，孩子的自尊心最大。别小看了一个7岁孩子的决心！
说完，苏阮阮就扔下筷子跑回了房间，“啪嗒”——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剩下客厅里的三个大人面面相觑。
***
没有妈妈陪伴的夜晚，时间爷爷都走得都特别慢。
黑漆马虎的卧室里，苏阮阮根本睡不着，她只好瞪着大眼睛，和床头的布娃娃对视了一个小时。
布娃娃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这是昨天徐叔叔买给她的玩偶，当时他们三人路过了一个玻璃橱窗，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布娃娃，拉着妈妈指着娃娃说想要，徐叔叔看她这么喜欢，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她一路抱着布娃娃回了家，爱不释手的很。
可现在……黑暗的房间里，布娃娃悄然坐在床头，它一点都不可爱了，反而有些可怕起来？
苏阮阮看着
看着，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幅画面来：布娃娃忽然站了起来，她冲着自己跑了过来，伸出小手捶打着自己。紧接着，一个布娃娃分身成两个布娃娃，两个布娃娃分成四个布娃娃，最后满屋子都是金发碧眼的布娃娃……
小姑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真的要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哭了，想大叫一声妈妈我害怕！
可妈妈根本不在身边……苏阮阮只好抓紧了被子，尽量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然后听着滴滴答答的时钟走动声，默默数羊羊。
一只羊……
两只羊……
三只羊……
另一边，苏雨晴也没心思睡觉。她和徐玖慕正蹲在房门口聊天，随时准备冲进去“保护”女儿。
都说知女莫若母，苏雨晴实在是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阮阮她胆子小，这点随了我。我小时候也跟她一样，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顿了顿，她想起了刚才徐子然的话：“玖慕，你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做什么？”
徐玖慕咳嗽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小时候不懂事，和我爸吵了一架，所以赌气离家出走。”
徐家的家庭教育观念都是孩子独立要趁早，所以他三岁上就一个人睡觉。到了四岁那年，父母请了家庭教师教他启蒙读书。五岁上，父亲就逼着他默写千字文和三字经。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有童年的无忧无虑，每天只有背不完的书和写不完的字，可想而知，那个男孩的心中憋了多少闷气。
“写错一个字，我爸就打我十下手心。有一回他打得太狠了，我一气之下就闹了脾气，想从北京四环的父母家走到二环的姥姥家去。”谈到这段往事，徐玖慕至今还记忆犹新，他有些好笑道：“我背上个小书包离家出走，刚走了三公里，就被我爸的车给追上了。”
“……”
苏雨晴瞪大了眼睛，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走了三公里……徐老总的心可真够大的，她可舍不得让女儿独自走这么远的路。
她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你爸把你接回去了？”
徐玖慕颔首：“没有。我爸只是在车里喊话——儿子，好好离家出走。你走不动了，我和你妈给你打气，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走多远就走多远，我们替你加油助威。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你不能成功走到姥姥家，那就是丢了我们徐家人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