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这是他们从这对老夫妻身上学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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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大家在林家吃了一顿饭,是林宏鑫大儿子和儿媳一起下的厨,做的都是新疆的特色菜:黑抓饭、大盘鸡、烤包子、孜然羊肉。虽然只是一顿农家饭,但味道比国际饭店里的佳肴还好。
苏阮阮吃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要去林家的小书房玩。林宏鑫便让自己的小孙子林浩洋陪着她一块去。
到了书房,苏阮阮就跟林浩洋借了彩笔和纸,她趴在比自己都高出半截的书桌上,歪着头写写画画,一旁的林浩洋实在看不明白:“小妹妹,你这是在画什么呀?”
“画你的爷爷和奶奶!”
苏阮阮埋着头奋笔疾书,待会儿吃过饭,节目组就要离开林家了,她得抓紧时间创作!
“我的爷爷奶奶怎么会是两头骆驼呢?”
9岁的林浩洋小朋友,实在是看不懂苏阮阮小朋友的奇葩脑回路。
“就是骆驼!”苏阮阮大言不惭道:“我的妈妈是橘猫,我的爸爸还是一头白眼狼呢!”
林浩洋:“……”
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的爸爸是白眼狼的……
不一会儿,苏阮阮画完了画,正好妈妈过来喊她出去,节目组要去下一个家庭了,她赶忙拎着画,跑到了林爷爷和古丽奶奶面前。
“爷爷,奶奶,这是阮阮送给你们的礼物,希望你们永远永远相亲相爱!”
画中的两头白色的骆驼交颈而卧,它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碧波荡漾,两朵白云倒映在水中。
林宏鑫和塔吉古丽愣了愣,看着这幅简单的儿童画,他们不约而同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年轻的时候,在喀什湖边遇见了一双白色的野骆驼?!”
白色的野骆驼在喀什的传说中是圣物,象征着大吉昌运之兆。
“我画的不是野骆驼,我画的是你们呀!”
苏阮阮:她可见不到别人的回忆,但她看见他们的背后站着一双永恒的白骆驼。
第014章 第六感
苏阮阮送画给林爷爷夫妻二人,本是她懂礼貌的一个小举止,但引发了接下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首先是网友们集体膜拜,说苏阮阮肯定是一个会算命的小神棍!人家老夫妻四十年前看见的神迹,她居然可以随便画出来,这不是算命小神棍还能是什么呢?
另一边,女儿天生卓绝的画画能力,也着实震惊了苏雨晴。她这个当妈的非常清楚一件事:女儿只跟着自己学过跳舞唱歌,完全没有学过任何绘画技能!
那么——孩子是怎么把两匹白骆驼画的那样生动的呢?难道女儿有某种美术天赋吗?
去第二户人家的路上,苏雨晴抱着女儿,不禁困惑道:“阮阮,你告诉妈妈,你是怎么画出两匹白骆驼的?”
“我看见了两匹白骆驼呀!”苏阮阮一本正经仰着小脸蛋:“所以照着它们的样子画了下来!”
“看见了两匹……白骆驼?”
苏雨晴莫名其妙,林家哪里来的白骆驼给她当参照物?
倒是一旁的马乐雅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和老黄带阮阮去骆驼场玩,我们骑在一匹白色的骆驼上。孩子可能是当时把骆驼的样子记了下来,今天就画了出来。”
苏雨晴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有道理。都说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强,看样子,小孩子记忆画面的能力也很强。
但苏阮阮否定了马乐雅的说法:“我画的不是前天骑的白骆驼,是两只在湖水边上散步的白骆驼!那两只骆驼就站在林爷爷的背后!”
“……”
苏雨晴和马乐雅被这话吓了一跳。林老先生的背后……并没有东西呀!莫非是某种灵异事件?!
苏雨晴再问了问具体的情况,苏阮阮只能解释道:“妈妈,我能看见很多人的背后站着一只小动物……”她指了指周围的人:“妈妈你是一只橘猫,马阿姨是一头雪白的狐狸,黄伯伯是一头老黄牛……”
苏雨晴:“……”
她完全无法理解女儿眼中的世界,难道在6岁的苏阮阮看来,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大型动物园吗?
倒是一旁的黄司诺若有所思,他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听到孩子的话,他瞬间想到了一个心理名词:第六感。
“这孩子……可能是天生第六感很强烈。”
黄司诺想到了这个解释理由——一般人类有五种感觉: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和味觉,合称是“五感”。
但也有极少数的人,拥有强烈的“第六感”。这种额外的感觉,和一种人类已退化的器官“犁鼻器”有关系。
“犁鼻器?!”马乐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器官名词:“老黄,这是什么东西?是鼻子里的某种骨头吗?”
“不是骨头,是鼻子里的一种感应器官,相当于一种鼻囊。”黄司诺是个好好老师:“很多野生动物的鼻子里都有这种犁鼻器,能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
“我打个简单的比方吧:一只母猫闻到了公猫残留在空气中的雄性激素分泌物,就会.发.情叫.春。母猫接受这种信息素的器官就是犁鼻器,它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刺激……”
“咳咳咳!”
满车的大人都在咳嗽:博学多才的老黄同志,你不能说个18-的比方吗?!这里还有9-儿童!
黄司诺却越说越来劲:“再比方说,很多动物都有感知危险的能力。那是因为它们的犁鼻器,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猛兽信息激素,就会对周围的环境提高警惕性……”
苏雨晴:“……”
听上去好像是某种特殊的野生动物感应器官?
她有点不敢相信:“我的孩子有这种犁鼻器吗?其他孩子也有吗?”
“原始人类就有犁鼻器这种器官,所以他们和野生动物一样,具有分析信息素的能力。但现代人类的犁鼻器已经高度退化了,所以人类失去了原始野生动物的警觉性。只有一些儿童还保留着这种器官构造。”
顿了顿,黄司诺摸了摸孩子的发顶:“我想,这孩子就是属于犁鼻器特别发达的儿童,她拥有野生动物一般敏锐的感知能力,甚至能把不同人的信息素当做野生动物。”
“……”
苏雨晴皱了皱眉:原来女儿眼中的白骆驼是这么来的?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女儿有这种第六感。
“反正就是说:这孩子的犁鼻器发达,第六感特别强烈?!”
一旁的王导演顿时兴奋了起来:苏阮阮居然是“第六感”强烈的天生神童?!他们节目组又捕捉到了一个好的拍摄素材!真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但当事人苏阮阮小朋友仔细想了想,她对“犁鼻器”这种器官一无所知,感觉黄伯伯的说法有点对,也有点不对——
对的地方在于,她的确实年龄很小,而且鼻子的嗅觉很灵敏。
不对的地方在于,她并不是通过“闻”去确定一个人的情绪动物的,是通过“看”才看出来的。
“那,这种犁鼻器会伴随孩子的一生吗?”
苏雨晴有些担忧道。她并不关心什么特殊能力,她只担心这种“第六感”会给孩子带去什么麻烦。
黄司诺摆了摆手,说了一段让她定心的话:“你放心好了,这种犁鼻器只有在很小的孩子身上才有。等到孩子长大了,犁鼻器会自然退化。一般来说,7岁以上的孩子就基本退化了……”
苏雨晴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并不想让阮阮和野生动物一样敏锐,孩子只是孩子而已。
“……”
苏阮阮却有点不相信,她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再看了看妈妈和周围的大人,还是站着一群情绪动物呀!
黄伯伯说:犁鼻器在鼻子里面,用来接收信息素气味。
但她捂着鼻子照样能看见情绪动物——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第六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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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耽误大家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旅程。
其他嘉宾只是觉得:苏阮阮是个很敏感的孩子,拥有7岁以下儿童独特的“第六感”。等到一年以后,她就没有这种特殊能力了。说不定自己小时候也是有过犁鼻器的?
苏雨晴多了一重心事:孩子竟然可以“闻到”别人闻不见的动物信息素,会不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她还没想好这个问题,节目组的下一站就到了。
第二对“模范夫妇”住在喀什巴楚县内。他们是建国以后,第一批来到这里开采油田的“工程师夫妇”,至今已经在喀什住了50年。
男主人名叫何林军,曾经是中国石油大学的高材生,妻子是他的同班同学,有个十分雅致的名字:李懿婧。两人结婚也有四十余年,马上就是金婚五十周年纪念日了。
节目组来到了何家以后,何林军给六位客人们上了当地特色的“百年茶”,里面有藏红花、豆蔻等中药,喝起来和新疆其他地区的茶都不一样,有一种独特的藏香风味。
但何林军还没开口说故事,他的妻子李懿婧就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们想听我们两的爱情故事。但实话告诉你们吧,老何他当年看上的女同学不是我。”
她貌似还有些怨念道:“年轻的时候,我也经常问老何,要是当初我没有被分配到喀什工作,他还会和我走到一起吗?他居然说自己也不知道!”
何林军知道妻子是个急性子,他没有在意妻子驳了自己的面子,只是摆了摆手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望着妻子温柔一笑,“来到喀什以后,我才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
六位嘉宾来了兴趣,听这意思,老何夫妻两个之间貌似有第三者?那他们怎么五十年都没有离婚呢?
“我是1966年来到喀什做探勘工作的,”何林军不紧不慢打开了话匣子:“在那之前,我在中国石油大学上学,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她才是我的初恋。后来大学毕业,因为工作分配问题,我来到了喀什,我们就此天各一方。”
李懿婧也补充道:“那时候,他们两是班上人人羡慕的情侣,都说是天生一对,男才女貌。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旁观者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有什么可能。但是命运弄人,老何他和初恋分开了,我却被分配到了喀什。”
听到这段话,马乐雅困惑不解道:“何老先生,你既然是大学生的话,不可以不服从调配吗?”
“不可以。”回答她的是秦炳,他想到了自己同为知青的父亲,所以能理解何老先生的不易:“60年代,我们国家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大学生必须服从学校的分配。”
老一辈大学生都知道:六七十年代,毕业生服从学校分配工作是最基本的政治原则。如果不服从的话,等于你的政治素养和思想品质不合格。这样一来,学生户口将会被打会原籍,不能享受各项毕业待遇,甚至会被开除党籍。
李懿婧也向他们解释道:“老何他母亲省吃俭用一辈子,才把他送去大学读书。学校给他安排的岗位是喀什石油厂的高级工程师,放弃就一无所有。他舍不得放弃前途,更不能辜负了母亲的盼望。只能放弃了初恋。”
所谓的命运捉弄人,这话放在何老先生身上真的一点都不假。
他和初恋明明相爱,却远在千里之外,这是沉默年代的悲哀。
苏雨晴微微有些失神,她和前夫就是大学初恋走进了结婚殿堂……思及此,她不禁哑声问道:“何老先生,放弃初恋是很难的事吧?您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我来到喀什以后,也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足足有四年,身边的人想给我介绍对象,我一个都没答应,哎呀,心里就是放不下对她的牵挂啊……”
何林军叹息一声:“后来我听人说,她嫁给了一个机械厂的厂长,那人对她很好,才终于释怀了这段感情。”
苏雨晴点了点头,她转头看着李懿婧,却是问何林军:“您是怎么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的呢?”
“因为一个煤炉。”
何林军闭上了
眼睛,他想起了四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一年,喀什地区下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喀什石油公司的十条输油管道都冻上了厚厚的冰层,还有几台钻孔机械出了故障,开采不出原油来。
为了保护国家的财产,他不得不冒着大雪去检查维修。回来以后,双手都没有知觉了,冻伤裂开的血口子甚至深可见骨。
他住的是单身宿舍,想生炉子烧开水,却发现双手根本麻木了,连生火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这时候,李懿婧抱着一捆煤炭敲响了他的宿舍门,说是看他可怜,想给他烧炉子取暖。
他从前和李懿婧没什么交情,只觉得这个女同学心直口快,脾气像个朝天椒似的火辣辣,别人一点她就燃起来了,印象里肯定算不上好,更别谈对她有什么心思。
但那个冬天的屋檐下,李懿婧给他生炉子取暖,一边用扇子扇着风,一边鼓着嘴巴吹气。她的脸上头上都落满了煤灰,抹了一把脸,连睫毛上都是煤灰。活像是一只钻出煤渣的小黑猫。
他躺在床上看到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被李懿婧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笑什么笑?!你出门去检修也不知道多穿几件衣服,冻死活该!”
没错,李懿婧就是这样一个“四川辣妹子”,她没有什么柔情似水,只有爽快直言的豪迈性格。
何林军感慨一声:“我当时就想啊,我得珍惜这个好姑娘。她和我非亲非故的,她却第一个注意到了我身上的冻伤。她的心就和炉子里的炭一样热络。”
李懿婧笑骂道:“我就给他生了几回炉子,回头,他忽然跟我说,要不然咱们两个处对象吧?都把我吓了一跳!”
“因为我想珍惜你呀,人海茫茫,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姑娘不容易,不珍惜难道要错过吗?!”
何林军铿锵有力道——
“一个女人对我的好,我不能当做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把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那我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
听到这句话,三名男嘉宾脸上都有些尴尬的神色。
其实他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把妻子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忘了去回报她们的爱。
这句话也触动了苏雨晴的心思,其实9年前……当她还爱着前夫的时候,也给温成潇烧过炉子。
那是她上大三的时候,学校让他们去东北的一个剧组里实习。当时天寒地冻的,温成潇演着演着就生病了,她就给他烧了好多个夜晚的炉子,直到他病好为止。
可是后来,温成潇开始膨胀了,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该爱他,把妻子所有的好都当成理所应当的事,不去珍惜她的一片心意。结果他们生生把彼此逼做了仇敌。
不如怜取眼前人。一句简单的“要珍惜她的好”——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呢?!
苏雨晴闭上了眼睛,她真羡慕李懿婧能遇到一个懂得珍惜她的好男人,所以他们才能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