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年级开始,她的靠山就只有她自己,她从来不知道有靠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现在她知道了,很轻松,几乎相当于坐享其成,但并不舒服,也不踏实。
“我知道了,我不会靠近这里。”她最终说道。她还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贾斯廷和布斯巴顿那个麻瓜出身的学生。她不能要求一个唯独给她开绿灯的德拉科·马尔福去记住这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两个极大概率会被欺负的人。
她转身要走,德拉科忽然像条件反射一样拉住了她的胳膊。他犹豫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卡卡洛夫和我交情不错,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我这么说是因为我希望他可以尊重你,当然,他愿意给我面子肯定有我父亲的影响在……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跟踪你,也没想炫耀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你没事,就像韦斯莱之前做的那样。”
赫敏眨了眨眼睛,他的表情和语气像是在求得她的原谅。她过了两秒才明白他的用意,他花了很大篇幅来解释他不是一个因为能用权势控制别人就洋洋得意的混蛋。那一瞬间她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询问她的住址,要把圣诞礼物寄去她家里的人。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她刚刚并没有生他的气,她只是想尽快将信息告诉贾斯廷。也许是她转身的速度太快了,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我知道,我没有——”赫敏有些磕巴,“我只是想去告诉贾斯廷关于墙的事。”
德拉科松开了手,他有一刹那在思索谁是贾斯廷。然后他反应过来贾斯廷是他的同学,一个麻瓜出身的赫奇帕奇,被阿列克塞在后背上贴了写有“泥巴种”的字条,并且取不下来。很显然赫敏并没打算拉着他一起去救济那个可怜的赫奇帕奇,很正确,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救济那个赫奇帕奇。
他忽然有点不舒服,她认为这件事不需要他参与,也不指望他做什么,换句话说,她对他毫无期待。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认知相当正确。
他又忍不住去想哈利·波特会怎么做。为了秉承他那恶心人的正义感,他绝对会捍卫所有麻瓜出身的可怜蛋,而不只是保护赫敏。这就是赫敏喜欢他的原因吗?
“我也去。”德拉科说道。他说完就后悔了,太幼稚了,他明明已经决定不和波特较劲了。
赫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也许他担心她一个人行动会遇到糟糕的事情,这总比他默默地守在什么地方监控她要强。他们朝庭院的方向走去,他们的临时宿舍已经被迁到了湖边,赫敏不知道那些夜骐是不是也在那里。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德拉科相处了,从这学期开始,他对她很礼貌,同时也很冷淡,他们除了公事几乎没有私下交谈过。即使他担心她的安危,也只会采用一种不让她知道的方式。若不是她幻影移形撞到他身上,他可能还会继续离她远远的。
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无法确定。从怀疑他喜欢她,到怀疑他不喜欢她,都是她一个人的自导自演。她并不想捅破他们各自的真实想法,她只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放得下,她理智上认为他们不应该走太近,但她的心和身体完全背叛她。她无法忽视内心涌动的一种隐秘的喜悦——他并没有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站在一起,而是和她站在一起。他虽然疏远了她,但是他没有变回那个讨厌的人。
赫敏又清了清嗓子,假装在讨论学术问题:“马尔福,我觉得我们应该讨论一下我们的关系。”
如果德拉科正在喝水,他此时一定会喷出来。
赫敏没听到他的任何回答,硬着头皮说:“我感觉你这学期有点躲着我,而且你没有像以前那样爱说话了。”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次,她爱提问的习惯真是不容小觑,一般人处理这种人际关系时不应该选择顺其自然地渐行渐远吗?但这也许恰恰说明,她不希望和他渐行渐远,他的心脏又快速跳了起来。
“……这学期有很多关于我们的谣言,就因为我选择了学治疗术,他们就说你勾引我,玩弄了波特的感情。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还狡猾地搬出对他非常有利的说辞,显得他疏远她都是为了她好。但赫敏像是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答案,并没有表示什么。在她看来,他疏远她是从对角巷的相遇开始,或者是从禁书区的吵架开始,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她顺着他的说辞说下去:“我没有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不用因为那些谣言疏远我,其实我……”
她说到一半顿住了,德拉科不明所以地等待着。赫敏攥紧了袍子,她给自己鼓劲,就像和金妮一起聊天那样,说出真实的感受没什么丢人的。她看向前方,鼓起勇气说:“我在霍格沃茨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行动,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虽然一个人行动也有很多好处,但我有时候还是希望能有人陪我一起……我的意思是,我其实很开心你选择了治疗术。”
德拉科看到赫敏的耳朵是红的。他不敢呼吸,她说她需要他的陪伴,这简直比她允许他吻她还让人振奋。他的心脏狂跳,说点什么,他命令自己,起码要告诉她,他不会放弃治疗术,甚至如果她不介意,他还愿意毕业后陪她去圣芒戈吃苦受罪。他愿意拿他大把的人生陪伴她,除非她想要和波特或者别的什么人在一起。
他脱口而出:“你喜欢波特吗?”
然而赫敏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这了,她耳朵上的红已经褪去了,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他们在干什么?”赫敏瞪着眼睛问道,“那是贾斯廷吗?”
德拉科抬起头,庭院湖边聚了一些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他们后仰的姿势也许是因为正在大笑。一个穿着霍格沃茨校服的男生被头朝下倒挂在空中,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两条光秃秃的腿被露在空气中发抖。被挂在空中的人确实是贾斯廷,德拉科还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阿列克塞,如果说他最不愿意在此刻见到谁,那一定是此人。他低下头看向赫敏,很好,她已经冲出去了。
“把他放下来!”赫敏一边跑一边大喊。
围观的人回过头,很显然赫敏在这里没有任何威慑力,大家只是好笑地看着她,没有人停止暴行。甚至还有人看向了赫敏的裙子,也许他们发现她更适合被倒挂在空中。只有阿列克塞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尤其当他看到德拉科也正往这边走过来以后。
“小姐,别多管闲事了,已经答应你不贴字条了。”阿列克塞对赫敏说,“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
贾斯廷的脸因为充血已经涨得通红,赫敏愤怒地抽出魔杖:“放他下来,卡卡洛夫!我会告诉校长!”
所有人都笑了,不管是她的魔杖,还是她的话,都没有人觉得构成了什么威胁。
德拉科走近,他看了一眼贾斯廷,又很快移开了目光,他忍不住联想到了赫敏被倒挂在这里的样子。他的声音变得焦躁,重复道:“卡卡洛夫,把他放下来。”
阿列克塞不打算乖乖听话了:“别太过分了,德拉科,一个都不让动也太夸张了。”
德拉科忽然攥紧了拳头,阿列克塞的语气就好像他谈论的不是人,而是小精灵,或者家畜。赫敏并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她在人群里快速搜寻,终于看到一个男生正举着魔杖盯着贾斯廷的方向,口中还默念着什么。她毫不犹豫地对他扔了一个缴械咒。
魔杖飞到了赫敏手中,贾斯廷迅速掉了下来,她没来得及给他一个缓冲咒。她赶紧将贾斯廷扶起来,他脸色通红,只能用她递过来的校袍蔽体。
周围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声,那个被缴械的男生恼怒地走过来:“魔杖还我!”
赫敏站起来:“你让所有人散开,我把魔杖还你。”
男生看向阿列克塞,阿列克塞没说话,他右手的魔杖有了抬起来的趋势。但还没等他做什么,他的魔杖就被德拉科缴掉了。
“你要干什么,卡卡洛夫?”德拉科问,“你要攻击她?还是攻击我?”
阿列克塞瞪着德拉科,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他们僵持了一阵,阿列克塞愤愤地说:“德拉科,你完了,你的脑子彻底坏了。”
他说着离开了湖边,经过德拉科身边时,他抽走了他自己的魔杖。他一走,其他人也陆续散开了,赫敏将魔杖抛给那个德姆斯特朗男生,被后者回了一个眼刀。湖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发现贾斯廷的裤子在哪,赫敏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他说话。字条被取下来后,贾斯廷没有去报复任何人,但他依然迎来了更过分的捉弄。
“我、我帮你变一条裤子出来。”赫敏蹲下来,她从来没变过裤子,她祈祷她不要交出一条围裙。
“格兰杰,你没有后悔过吗?”贾斯廷忽然问道,在赫敏给他变出一条裤腿很宽大的裤子之后。
“什么?”
“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时,我已经通过了伊顿的评估。”贾斯廷没有抬头看她,“我和我妈妈本来的计划是,伊顿,剑桥,最终目标是议会。但我选择了霍格沃茨。”
贾斯廷抬起头,但他并没有看赫敏,而是看向了德拉科。德拉科其实并不知道贾斯廷提到的那些名词都代表什么,但是他明白贾斯廷的意思,他已经后悔选择霍格沃茨了。而这或多或少和德拉科有关系,或者说和他所代表的群体有关系。他看向赫敏,他感觉到心里毛毛的,因为她一直没说话。难道她也在后悔吗?
贾斯廷站起来,穿着那条很滑稽的宽大裤子回到了霍格沃茨的马车。赫敏也站了起来,她盯着湖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几乎每个麻瓜出身的巫师都想方设法在魔法世界留了下来,他们从前一定生活在非常不堪的环境里,德拉科一直如此认为,他的父母也如此告诉他。但或许他们想方设法地留下不是因为这里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回不去了?贾斯廷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认为麻瓜世界比魔法世界更好的人,而赫敏的沉默就像是一种对贾斯廷的认同。德拉科有些害怕,他对她在麻瓜世界的生活一无所知,难道她也和贾斯廷一样,在麻瓜世界拥有更好的生活吗?
他一起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伊顿是什么?”
赫敏有些讶异地看向他,没想到他会提问。她想了想说道:“一所入学门槛很高的麻瓜学校,专门培养精英。”她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像你这样的家庭,如果你是麻瓜,你父母大概率就会送你去那里。”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如果你是麻瓜”这种话,放在以前他一定觉得这是一句骂人的话。但他的注意力现在不在那上面,专门培养精英,听起来简直就是为赫敏量身打造的,霍格沃茨可没有这样的教学任务。他又问道:“如果你不去霍格沃茨,也会去那里吗?”
“只收男生。”她又看向湖面。
德拉科被噎了一下,他没想到她要么被血统限制,要么被性别限制,这个世界仿佛跟她对着干。他更不敢惹她了,硬着头皮问:“那没有只收女生的学校吗?”
“有,但是没有能和伊顿齐名的女校。”赫敏说,她转向他,表情有些讽刺,“重点不是麻瓜学校有多好。重点是,不管你本来的计划是什么,当你以为这个世界不存在魔法,或者当你以为自己是个怪胎的时候,你忽然收到了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你很难想到拒绝的理由。但是教授在给你和你的父母介绍魔法世界的时候,不会告诉你这里还有被倒着挂起来的风险。”
德拉科看着草坪,她在变相地指责他,或者他们,包括那些自诩支持麻瓜的巫师,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赫敏抱了抱手臂,她把袍子给了贾斯廷,现在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冷。她叹了口气,她觉得说这些都没有用,什么都不会改变,她说完这些并没有让她心里的躁郁少一点,他也不可能跟她感同身受。
“我先回去了。”赫敏快步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第1章 血统叛徒
德拉科和西奥多、布雷斯住在一辆马车上。他没有吃晚饭,他的室友们也没有那个好心帮他从礼堂带饭,他们以一种不管对方死活的方式相处。三强争霸赛的第一场比赛已经临近,布雷斯说勇士们要征服的三头龙里面有一头是匈牙利树蜂,谁抽到谁倒霉。德拉科没有听布雷斯在说什么,他在回想贾斯廷被倒挂起来的样子,和赫敏跟他说的那些话。
他以前一定会享受把别人倒挂起来的游戏,但是他现在甚至不敢直视那个画面。那会让他联想到赫敏,如果阿列克塞不再愿意给他面子,会不会就是她被那样挂在空中?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同类被欺负,即使她知道替别人出头会惹祸上身。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只要保证她的安全,一切就万事大吉。但事实上,只要这里依然是一个充满血统歧视的地方,她就永远都不可能安全。
德拉科从床上坐起来,他穿上厚袍子:“我出去一下。”
西奥多对不关心的事永远不会问为什么,但布雷斯会问。
“约会?”布雷斯不假思索地问道,这是他最近唯一的烦恼,因为几乎每天都有德姆斯特朗的女生想跟他约会。
德拉科对布雷斯幼稚的人生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开始自认为是个成熟的人了。他离开马车,阿姆斯特朗没有严格的宵禁,即使到了晚上也依然能看到学生四处出没。他朝着格林德沃标记的那堵墙走去,好几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在那里喝酒聊天,像是待在一个开放的公共休息室里,他一眼就看见了阿列克塞的银色头发。
阿列克塞正在用咒语射击空酒瓶,他们经常玩这种游戏,用来锻炼准头。德拉科一走近,就有德姆斯特朗的学生注意到了他,喧闹声停下来,他们都朝他看了过来。
阿列克塞沉默了几秒,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他打招呼:“你想一起玩吗,德拉科?”
德拉科没回应,直接说:“卡卡洛夫,我们谈谈。”
“可以,就在这里谈吧。”阿列克塞说。
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这边,说不上是友善还是不友善。德拉科有种以一敌多的不适感,他跟阿列克塞对视了片刻,简单直白地说道:“不要再欺负麻瓜出身的学生。”
其他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有阿列克塞像是早就知道了德拉科要说什么。德拉科听到周围人开始小声议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纯血统们以这种眼神打量,仿佛他是个血统叛徒。他感到陌生,也感到不安,但他不能收回他的话。
阿列克塞被气笑了:“德拉科,你想泡泥巴种是你的自由,但你把自己玩进去就太蠢了吧?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
阿列克塞话说到一半,他身旁的酒瓶子就被击碎了。
德拉科放下魔杖:“卡卡洛夫,我第一天已经告诉过你,她是我的朋友,以及不许用那个词叫她。”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那个碎掉的酒瓶如同一个开战的信号,其他人不再看戏,纷纷掏出了魔杖。阿列克塞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德拉科,他慢慢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用德姆斯特朗的方式解决问题。”
德姆斯特朗是全世界最喜欢决斗的魔法学校,德拉科早就料到他们之间迟早会开战,他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决斗的心理准备。周围有人大声叫好了几句,他们自发清理了场地,为他们腾出了地方。这里不像霍格沃茨,决斗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而不需要在教授们的监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