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洲眼眸里有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既然本就是个综, 不如让大家做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就好。”
“沈小姐这么折腾一桌子, 衬得大家无所事事似的。”
这话说的实在不太好听,而且直戳了沈桐的小心思,她当下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太迫切的想要在这个节目里亮出自己。
首因效应这件事情, 宋晚宁懂, 她更懂。
只不过她到底知道傅一洲的地位,说起话来带笑,“傅先生这话说的,大家又是年轻人又是前辈, 食材有限, 自然需要一个人来做, 而且我们从昨天就是这样的, 大家都很喜欢这种模式。”
傅一洲的笑容越发的阜盛,眼底的冷意却也越来越浓郁。
手指尖随意摆弄着木桌上的一个小摆件。
略有些粗糙, 甚至打磨的不够光亮,还有细碎的木头屑。
继而他向前走了两步,眼眸看向沈桐,半笑着说了句,“沈小姐,你以为真的没有人知道你跟许兆骞为什么离婚吗?”
沈桐因为傅一洲的这句话被吓得险些将手里的黄瓜掉到地上。
她努力平复着内心恐慌的情绪,努力稳定着情绪的说道:“傅先生这话说的,离婚这种事情私人,不过是没有感情了而已。”
她跟许兆骞的事情复杂,以傅一洲一个娱乐圈人的身份,应该不会知晓其中更深层次的问题。
许家必然不会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她赌,他在诈她。
傅一洲却是轻笑着,“希望沈小姐那点算计男人的心思用在正事上。”
“午饭麻烦了。”
说罢,傅一洲径直离开了厨房。
宋晚宁顶着日头,在一旁的园子里摘野西红柿,又从井里打了水,刚想把宗凯带上来的西瓜放进去,傅一洲就已经走了出来。
长腿长脚,一身灰蓝色的休闲常服,袖口挽起,带着几份贵气。
看着宋晚宁额角都带了汗,长臂一伸,就把人拎到了树荫下。
宋晚宁手上还沾着井水,湿漉漉的。
“你干嘛。”
“女明星的脸还要不要了。”
宋晚宁没在意,“我喷了防晒喷雾的。”
她下一部戏是古装,衣服一穿,也看不出黑白。
脸美就够了。
傅一洲看着她这幅又气又笑,明明欺负他的时候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怎么跑来参加个活动,被人支配者,跟个小傻瓜一样。
两个人站定在木屋的屋檐下,旁边放着两个简陋的竹编椅,还有几挂晾晒的玉米和辣椒,以及宗凯拿来的几盆迷迭香。
宋晚宁偏头看了眼屋檐角上的摄像机,把领口处的小麦给关闭。
眼眸示意了一下傅一洲,让他把麦克风也关掉。
两个人站在这里和谐的看风景,被拍到也无妨。
这样算下来,自从傅一洲回国,他们在荣膺盛典上见了第一次开始,这么久的一段时间以来,从来都没有聊过。
宋晚宁轻吐了口气,率先开口,“傅一洲,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分手了。”
她没有问你想干什么,也没有说刻板虚伪的套话,直来直往的告诉他。
他们分手了。
不论那年曾经有过怎样婉转动人难以忍耐的心动和触摸,都已经是过去。
傅一洲却是没有在意,眼眸看向前方,日头大,连带着空气里波光粼粼的,有一种燥热下的水光感。
“我知道。”
“我这几年没在国内,朋友不多,这个圈子里人际往来,跟你熟一些。”
这话说的让宋晚宁直接皱了眉。
他傅大帅哥挥一挥手,参加个活动,后台排着队想跟他打招呼的能有把酒店楼层挤爆,还需要惦念他们俩这点因戏生情的破碎情感。
“傅一洲,我和你说认真的,你看,既然咱们两个当年没有走下去,不论是什么原因分的手,分了就是分了,这都这么多年下来了,年龄渐长,脾气也见长,不合适。”
她见过太多圈子里的感情了。
做他们这行的,太“金贵”。
被人捧着,不论出了什么错,都有人给解决,不论想要什么,也总有人给巴巴的送到手。
万千人追捧着,做的都是些不接地气的事情,连点人气都没有。
脾气大多不好,谁有会为了谁去放下自己高傲的自尊,谁又能为了谁,瞒着狗仔日日去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
没意思的很。
所以这个圈子里不论男男女女,都喜欢谈些借着角色放纵自我的剧组爱情,亦或是对方卑微,甘心为爱付出的不对等的爱情。
势均力敌,顶峰相见的爱,更难。
公开了,那几乎是放在全国人民的眼皮子底下被审视。
只要和异性有任何异动,都会有人来进行道德指控。
恋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不要变成自取烦恼的源泉。
虽然宋晚宁再没有经历过夏日里心动到快要跳出来的雀跃,却也并不妨碍,她体会过这种美好。
傅一洲和她都没有名气时候的美好。
她也曾经想要把那段感情很努力的维系下去,她也曾经拼了命的想要去抓住他。
但太难了。
粉丝和艺人,是很难割裂,或者对那个时候刚刚爆红的他们来说,很难割裂的事情。
宋晚宁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评论区和私信,甚至有人拿到她的手机号,打电话来的铺天盖地的谩骂。
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她勾引,说她下贱,说她碰瓷,说她……
很多很多难听的话语,是随着那年夏天名气大涨,所有人高呼着“护送夫妇”后,随之而来的“赠品”。
她一开始是试图让自己不在意的。
只拼尽全力去汲取那些夸赞的,祝愿他们长长久久的话术。
傅一洲那时候太好,在他一夜爆火的时候,放下工作来剧组陪她,守在房间里,等着她下戏回来吻他。
他们两个把彼此嵌进彼此的身体里,好像想要不顾一切的去透支所有的爱情。 可根本不可能。
越是这样,傅一洲的唯粉闹得便越厉害。
宛如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度闹到了宋老师的学校去。
甚至有宋老师的学生,课上举着手问,“宋老师,你对于你女儿背靠金主却又勾引男明星的行为有何看法,是不是家教不严。”
宋老师打来电话时候,那种近乎于颤抖的愤怒,以及她赶回家,看到因为心脏突发问题而住院的宋老师时,第一次觉得,她跟傅一洲的这场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她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影响着。
包括她那时候正在播出的新剧。
男主角被“护送夫妇”的cp粉追着骂,她被傅一洲的粉丝骂,而她的粉丝们,扛起键盘,为了她一夜夜的不睡觉。
这都是她没有想过,也完全不想看到的局面。
她不能理解,一部优秀作品的问世,为什么要带来这些。
明明她和傅一洲都没有引导过,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现如今所谓的“cp粉”提纯。
可这像是有组织有目的,甚至粉丝们熟悉到完全知道下一步如何发展的行为,根本无法制止。
傅一洲无数次的在亲吻她后问她,“我们公开好不好?”
他在看过她忍受的委屈,在工作室发了数条警告信息都无果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公开。
“公开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护你了。”
可那个时候,宋晚宁太悲观了,她甚至是哭着说的,“我们拿什么公开?”
初初爆红的新人,手里的资源握的颤颤巍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挤掉,好的剧本拿的如履薄冰,生怕最后会被换人。
这个圈子里新生迭出,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好看的面孔和有实力有资本的人。
傅一洲如何她不知道,但她宋晚宁,二十一岁才开始拍戏,二十二岁才终于能够拿到女主资源的人,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她绝不会允许傅一洲公开。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候傅一洲跟她说了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满是悲欢离合,所有情绪都被放大的世界里,想的最多的就是。
分手。
离开了傅一洲,两个人再无瓜葛,那这些谩骂,这些心惊胆战,这些心脏颠簸跳动的瞬间,都会不存在的。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在那个夏天最后一次利用完傅一洲后,彻底推开他。
而现在,他们都站上了当年遥不可及的地位,更不可能回到那年风扇呼呼大作的夏天。
宋晚宁想的有些多,空气中静默了几十秒。
等到她从自己世界里抽离出来时,才发现傅一洲一直在看着她,眼眸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在接收到她投射来的目光后,身姿微微向前倾下,是具有轻微压迫感的,来自他的凝视。
而后,他好看的眉眼弯起,嘴角带了笑意,语调慵懒而随意,“我追你,又没有让你答应,怎么,允许许兆骞追,不允许我吗?”
第19章
宋晚宁被他略带调侃却又压迫性的目光逼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一颗心猛地跳动, 像是要挣脱出来似的。
那种笼在周身,充盈着眼眸、鼻息和感知的,无缝隙的侵入, 让她有一种呼吸都不属于自己的窒息感。
傅一洲当真跟过去那个少年截然不同了。
那份游刃有余又悠然自得的,仿佛可以操控着人心和他人情绪的手段,与当年那个会因为她的撩拨而红了耳际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像是成熟阜盛的藤蔓, 用枝芽挤进她的世界里。
宋晚宁故作镇静的轻咳了一声,偏过头去,努力让自己离他远了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加了句。
“我跟许兆骞, 不一样。”
傅一洲没有问怎么不一样, 也没有再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只不过顺手采了个盆栽里的迷迭香, 在手指尖捏搓,最后扔回到土壤里。
继而就把她之前尚未放进到冰水里的西瓜放了进去,最后抽了张纸巾, 轻拭着手指, “走吧,外面太热。”
宋晚宁竟也真的跟着他,回了屋内。
院子不大,院子里的人又多。
窦聪和牧清波他们砍了柴回来, 整个小木屋就又恢复了那种半是尴尬半是热闹的境地。
正午的温度高, 大厅里没有空调, 只有一个巨大的落地扇, 呼呼作响。
所有人都笼在屋里,有一种被蒸烤的感觉。
宋晚宁突然有种错觉, 这一幕熟悉,就像那年横国影视基地,他们也是这样,许许多多的人,在绿幕搭建的屋子里,风扇轰隆作响,他们三两成群的聊着,有人招呼着布场,有人嬉闹着玩笑,她跟傅一洲走着戏。
从一开始他就长了张脾气不太好的脸,只有宋晚宁敢嚣张的点着他的鼻子说,“傅一洲你好笨啊,你这次走位又错了,真对不起你这张好看的脸。”
傅一洲会顺势捏住她的鼻子,捏得她伸着手臂去打他,这才放开,然后笑着跟导演说再来一遍。
现在他坐在那里,好像自带了一层与旁人都不同的滤镜似的。
衿贵冷清,又好看的让人无法挪目。
宋晚宁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太不对,那些她本应该留存在记忆深处不再拿出来的细碎片段一次次的出现在脑海中。
徒增烦恼。
沈桐煮了饭,又简单清炒了几盘菜。
都是艺人,本就要控制饮食,因而在吃这件事情上,本就没得挑剔。
倒是杨雄成,说自己有一道拿手的美食,想要展现给大家,只不过需要沈桐帮忙,是以两个人留在了厨房里。
孙乐橙嚷着,自己会做一种非常减脂又美味的甜品,特别适合用早上的果子去做,因而也加入到了午餐的阵营中。
窦聪拉着宗凯和牧清波去泡酒,摘果子洗果子,也算是繁杂费时的工作。
最后又只剩下宋晚宁和傅一洲,坐在客厅的竹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宋晚宁越发的奇怪,这一档好好的综艺,怎么录得自己全程尴尬满满,这剪出去,摆烂的效果还真是拉满。
她干脆托着腮,开始发呆。
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
倒是杨雄成隔着厨房喊了声,“小宁,你去帮我买袋糖好不好,没有糖了。”
山脚下的小卖部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宋晚宁之前上山的时候路过过,从山上下去再往返,怎么也要半个小时。
可既然前辈发话,宋晚宁硬着头皮喊了声,“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