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桃暗自叹气。
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他的伤,又不是他要瞒到何时,日日和他相处,感觉每天都能发现一个窒息的小秘密。
她伸手将他抱住,抱在自己怀里,有点压得喘不过气,但还是开口道:“呐,以后我陪着你,寒毒的事我可以帮你,这样就不疼了。”
“以后是指什么时候?”
田桃:“就是每天的每天,我都会在。”
她正真情流露时,少年掀开被子起身,顺便将她拉起:“把手给我。”
二人相对而坐,她懵懵懂懂伸出手,江冷星将她的手指嵌入五指之中,掌心相对,灵光缠绕其上。
望着贴在一起的手,他眉目柔和,脸上恢复血色,在朦胧的光中如温润的玉。
灵力涌入体内,田桃突地凑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奇道:“这是什么啊?”
“结契。”
她一脸天真:“结什么契啊?”
“情结。”
掌心有一点发烫,江冷星握住她的手指逐渐收力,她又凑上前亲了一下:“干嘛的?”
少年目光噙住她:“这样,你我便是道侣了。”
“啊?”
田桃呆若木鸡,僵在原地。
嗯?突然就和他成为夫妻了?
是这个意思嘛。
她还处在一脸懵懂时,少年笑了笑,声音低哑:“如此,每天的每天,你都会在了。”
田桃猛地将手抽回:“这么快嘛。”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
“那便是愿意了。”
田桃小声嘟囔:“是愿意的。”
就是有点突然,婚还没求,直接到成婚这一步,现在两人躺床上,是要入洞房的节奏么。
床帐内光线蓦地暗了几个度,是他将纱幔垂下,两个人好像被藏在里边,难言的气氛在周身流转。
少年挑起她落在身前的发丝:“我寒毒还没消。”
“那……那就解吧。”
“怎么解?”
田桃一个咸鱼躺,将脸藏进被子里:“你想怎么解就怎么解。”
被褥外响起低笑:“好。”
光明正大,持证上岗。
她貌似有一点知道江冷星要做什么。
但他又不立即做。
像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脑袋钻出来,会闷坏。”
头顶上方的云被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像只鸵鸟缩在里面,两手捉住被子边缘,不为所动。
田桃:“不……不用,我这样就很好,啊。”
寒意如热火,燎遍全身。
被子里像藏进一只小兔子,跳来跳去,如碧波起伏,浸润她全身各处。
少年一双手陷入云团之中,所到之处,冷热交替,长指忽地在某一瞬失控,停在某处。
田桃紧张兮兮,心脏狂跳不止,她不知会发生何事,耳畔倏地吹来灼热呼吸。
“会闷坏的。”
少年一只手指节轻轻移动,另一只手扣住被褥,往下扯。
她轻哼一声,往上一拽:“那就让我闷坏好了。”
“不可以。”
唰的一下,他将淡紫色的软被掀到角落里,目光垂落,望着她绯色的脸,她阖上双眸,脸偏向一旁。
说什么也不肯将正脸朝向她。
少年捏着她的脸,摩挲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等待她适应氛围,随后捏住小巧的下巴,俯身吻去。
他的吻如春风化雨,细致入微,从唇瓣到脸颊,辗转到耳尖,等她愿意睁开眼时,慢慢停下。
田桃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自己。
衣衫齐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云被遮住下半身,她知道事情不像表面那么正经。
中衣束带松开后,少年垂下眼眸,看到了茶白色的……抹布?
刚撒完谎,就被人撞破,田桃心底发虚,仍是理直气壮道:“怎么,还不允许人家有点特殊癖好啊。”
少年笑开:“行。”
于是,他将‘抹布’取下,轻薄的布料残留着体温,柔软地像一滩水,他抬起手轻嗅,馥郁的桃子香气灌入鼻间。
田桃:“……”
寒毒很奇特。
发作时,可把人冻僵。
一旦寻到妙药解毒时,身上便开始发烫,像泡进了热水中,或是穿上厚厚的绒衣,迫使他想要来一阵清风,或是将热源输出。
随后,少年就着这块布,擦拭着额间的汗珠。
他身上没有‘抹布’,束带一松,远比她坦诚得多,墨发垂在身前,底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注意到田桃的目光,他将长发撩起,用桃红绸带缚在脑后,她想看什么,想看哪,都随她去。
田桃呼吸一滞,手指微动。
旋即,少年非常贴心地将她手腕捉住,贴在心口,上下移动,像是完成她的小心愿一般。
在某次误饮送春酒后,她想做之事,的确被阻拦了。
此番人家大大方方让她收拾,她手指头一根根害羞起来,触了触裤带,不好意思继续下去。
白日里,小白兔一样的少年,不似她那般矜持。
他取下她发间的束带,如自己一般,重新将她身前的发束扎在一起,随着发丝收进发带中,抹布下的雪白慢慢在眼底展露。
少年垂眸,直勾勾地盯着。
俯下身时,白雪翻腾成晚霞的色彩。
田桃忍无可忍,轻轻捏了下他的耳朵:“你当吃东西呢。”
片刻后,他停住动作。
她正等着,纳闷看过去,他貌似在纠结下一步,难不成还要她这只没开过荤的小桃子教他嘛。
大意了。
正想着给他开课时,自己先被上了一课,稍微一点,她便猛地一颤,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不行。
他体质特殊,该冷的地方冷,该烫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
比苦灵藤上的果子,不知大了多少倍。
她囔囔道:“我有点冷。”
少年将被子给她盖上,又听她道:“又有点烫。”
“……”
她退缩了,蹭蹭蹭后挪去,继续编借口:“我可以喝水嘛。”
接着又挪了一寸,改口道:“我……我想睡觉了。”
少年不再进一步,也不肯退一步。
她就爱找借口,一个接一个,和珠子一样滚来,他顺着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在这一刻。
“渴的话,先吃粒灵果。”
少年捏着一颗胭脂红灵果,就要往她嘴里送,他的食指指节残留着水渍,衬得手指晶莹剔透。
这是……
灵果表面也被润湿了,果皮泛着水光,她突然捂住嘴巴,疯狂摇头:“我不吃。”
“你不是渴么?”
田桃:“我不渴了。”
“哦。”
音落,少年若无其事般,将果子咬入口中,然后看着她,轻轻一笑:“甜的。”
旋即,坏兮兮地添了一句:“不止是灵果。”
田桃:“……”
过了一会,她开始难受,便说:“算了,给我吃一颗吧。”
这果子好吃不腻,本来不想吃,突然就馋了,少年从乾坤袋中又拿了一粒灵果出来,她忽地吞下了。
这粒果子她没有吃成,他只好代为享用,指尖拂过薄唇,简直甜地不像话。
田桃闭着眼闭着嘴,咬得死死的。
少年掐着她的脸:“可以呼吸。”
她大大喘了口气:“哦哦,好的。”
他又掐了把她的脸:“可以呼吸。”声音克制隐忍,她再不松开,便要失控般。
田桃不太懂,想来想去,想懂了。
她说:“哦哦,好的。”
深呼吸后,松力后,纱幔上的夜灯飞舞着,天旋地转,卧房内像是飞入了好多只萤火虫。
她低估江冷星了。
他不是山里清冷的白雪,他是汹涌的熔浆,他像海边的巨浪,一旦潮起,不止不休的怕打岸边礁石。
可是,她又不硬邦邦的石头。
他才是石头好吧。
萤火飞舞一夜,从夜空坠落,她趴在床边看着辛辛苦苦挂起的小夜灯砸在地面,无比心疼。
四个角,已经掉了三个了。
可恶,她挂得这么不稳嘛。
黑暗里轻吟一声,第四个小夜灯也掉了。
她也快变成小夜灯滚到地面上,好累哦,瞬间好想当七天的小咸鱼。
有气无力问道:“小冰人暖和了么?”
少年忙忙碌碌:“要融化了。”
第147章 摘星
不要低估一个少年的体力。
皓月如银, 清辉笼罩孤山木屋,投下灰白的影子,寒风卷着细雪飘落, 四处冷清寂寥。
室内仿佛另一番天地。
天青色纱幔无风自动,幔帐内炽盛如火,伴随一声嘤咛后晃起一角, 滚烫气息潮水般涌出,欲将整间卧房灼烧。
田桃:“啊、我要早睡。”
她想起在多多村划船时,海浪翻腾,小船随着浪潮颠簸摇晃,海水渗入船中, 打湿了衣摆。
雪隐峰一晚晃晃悠悠。
少年略微起身:“可寒毒缠身……”灌入太多空气, 嗓子沙哑, 因气息不稳, 每一个字音轻重不一。
田桃:“少诓我。”
她从后腰拽出软枕,扔了过去,手臂无力, 枕头弹了几下, 最后砸在了脸上。
他哪里是寒毒缠身。
身上每一处皆滚烫滚烫的,从春天过渡到夏天,除了名字带‘冷’,他一点也不似被冻着模样。
少年自知理亏, 缄默不言。
旋即拿起砸在她脸上的枕头, 垫回原位, 轻轻抬起她, 附耳过去:“你好暖。”
窗外好不容易长出的苦灵藤,终究成了只看不用的盆景。
这场无形烈焰烧至破晓时方歇。
毫不意外, 次日田桃睡了个大懒觉。
纱幔在狂风中摇颤一夜,仿佛被海风卷起的船帆,下一瞬要散架了一样。可天一明,风雨止息,卧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有了此番体验,她深刻明白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尤其是像江冷星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可怕得很。
她从被窝里钻出脑袋,脸蛋白里透红,扎紧的头发又散了开来,有一半被某人压住。
江冷星罕见地未早起。
她只好轻手轻脚,慢慢将发丝一缕一缕抽出,弄到最后,发现有一截被他枕在手臂下怎么也扯不出来,只能作罢。
起又起不来,睡也睡不着,她偷偷观察起他。
手指碰了碰他的脸,温度偏低,但比寒毒发作时好很多,看来用她取暖是治标不治本,无法一劳永逸。
他的这双冷玉般手,因昨夜磨蹭太久,指骨处有冻伤的痕迹,苍白的骨色上泛着淡红色,像白瓷上点上几朵花。
以前他也会冻得这么厉害么?
还真没注意过。
最初在她眼中,他是盛气凌人的江剑修,沉默寡言是因为故作冷漠,不屑于她这等小妖为伍。
见他一剑就将猋妖捕获,真当他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竟不知,背后还有一段关于陵川的往事。
过去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
他仅凭一点灵魄便能复生,男主光环实在强大,可一想起命运赋予他的疼痛,他定是宁可不要这光环。
未来时光,寒毒在他体内相伴一生,其中的苦楚他最明白不过,以及胸口的逆魂术咒印,如被猩红的铁烙上,这便是过去一切留下的痕迹。
他为之付出的代价。
在她回归桃核,隐身在多多村的那几年,他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还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心境。
他居然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不过话说回来,她在多多村历经磨难,天天想要离开那里,为之所做的一切,她也没有刻意提起。
两个人,有的时候挺有默契。
其实在重逢那一刻,所有的苦难,她都认了。
来日方长,时间多得是。
大早上想东想西,时间仍旧过得很慢。
好无聊啊。
田桃戳了他脸,拽了他头发,摸了他手,这人居然没被吵醒。
这是多久不曾睡过好觉,才会在品尝了一点温暖后,赖床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