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们坠在水里，温暖和炽热将身体包裹。
泛起的水波将细碎的呼吸与惊呼声掩盖，只能听见溅起的水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萦绕在身体里挥之不去的隐忍与痛苦褪去部分，出走许久的神智终于得以归来。
江晦不知不觉离开梦境，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他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现存的记忆停留在他靠在巨石边，被三个突然冒出来的魔族攻击。
他的身体又一次发生了变化，骨骼延伸，古老厚重的妖力在血脉中流淌。耳朵和尾巴已经消失不见，头发的颜色却迟迟没有变回来，依旧是绸缎一样的银白。
他皱着眉直起身，发现洞口前泛着淡淡的金色。
这是一个金色的屏障。
紧接着，似乎受到屏障的刺激，大量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无数片段填补记忆空白，其中反复出现的是一张他无数次捕捉却未曾看清晰的脸。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
清甜的灵草、柔软的肌肤，温暖的水流。隐秘乐园中的体验回归，他的身体转眼染上粉色。粉色很浓，并不断向红色逼近。
他顿时慌乱起来。他下意识相寻觅，可山洞里空旷无人，只有衣服松松垮垮罩在身上的自己。
江晦现在终于清醒地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魔族出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他的最后一次成长期反应。而这次成长期反应也极不寻常，或许应该把它称为发情期更合适些。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本能驱使拉扯进险境。可有人温柔地抚摸了他的头顶，和之前的夜晚中一样。金色将他笼罩，魔族身体化为尘埃，他也从万丈悬崖上骤然坠落。
接下来的记忆更为破碎混乱。可恶的本能湮没他的理智，让他化为被欲.望支配的野兽。他努力忽略掉他曾品尝到的甜头，可越是想忘记，它们反而愈发清晰。
她还是那么聪明，也如她所说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找出他准备的灵果们并将其混合，成功的使得它们可以编织清梦。
接着他坠入梦境。
梦里是无尽的欢愉。
虽然远远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但却更好地缓和了他的反应。
可欢愉过后涌起的，却是浓浓的羞愧和自我厌恶。虽然这一切只是梦，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清梦里本该是冰冷的寒池，或者是虚幻的药剂，压制住他的不堪，逼迫他找回理智。可实际上......
江晦死死咬住嘴唇，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怎么能、怎么应这样做！
他僵直地坐在地上，脑海中进行一场自我放逐。
他知道她就在这里，但他不敢开口说出一句话。他的脸热得发烫，手指却是冰冷异常。天人交战之际，那道熟悉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
“那个......你能不能，先换一下衣服。”
“它湿了。”
第36章 记忆碎片
衣落落其实并不想主动说话。
之前的经历和所感知到的一切让她的状态并不比江晦好上多少。无数混乱的思绪填充脑袋几乎爆炸, 纷乱过分的画面时不时就在眼前乱晃。
可濡湿衣衫的触感着实难受，此外......更是在不断提醒她刚刚江晦在梦里做了什么。
她忐忑尴尬地开口，对方先是愣住, 而后她感受到江晦的脸登时烧起来，耳垂尤其烫得惊人。
江晦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换掉了现在的衣服，还掐了个术法快速深度地清洁自己的身体。干爽的新衣罩在身上的时候, 衣落落和江晦齐齐松了一口气。
江晦还是僵直地钉在地上，素来能言善辩的人此时仿佛一个哑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白皙的面皮变成熟透的桃子，手指无措地揪着衣袍边缘，他犹豫再三, 终于开了口：“......抱、抱歉。”
这句话来的突兀, 但衣落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知这句“抱歉”是针对他在现实里这样那样的行为, 还是也包括了梦境中的放肆举动带来的生理反应。
“没事。”衣落落好一会儿才回复道：“毕竟你是在发情期, 控制......不太好自己的行为。”
她就当被空气咬了一口吧。
“还有......谢谢你。”江晦挣扎了半晌，又堪堪挤出一句话：“这次发情期，还有之前的成长期......辛苦你了。”
这次过后, 衣落落可以化为实体这件事不再是秘密, 江晦的话也暴露出之前他对衣落落的胡言乱语、疯狂掩饰一概没信。不过江晦现在的态度......倒是不用担心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她一定意义上可是拯救了江晦未来的幸福。
没有她，某些地方估计早就炸了。
不过她也收到了一些回报，江晦的黑化值降低了不少，转化完的能量到现在都没有用完, 足够以后应对一些意外情况了。
衣落落咳嗽两声, 没有多说, 算是接受了江晦的致谢。
一时山洞中又陷入尴尬的寂静。
衣落落觉得心头堵得慌, 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开始梳理现在的情况。江晦手环碎裂后进入秘境深处, 伏山大会主办方那里一定会有所察觉。但介于当今形势以及主办方高层可能的内鬼存在，获胜弟子的奖励兑现应当不会终止。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或许现在，那些赢得团体赛的弟子已经进入了这里。
不管是为了江晦的身体亦或是从这里获得收获，江晦都不能一直停留在这个山洞里。他需要尽快找到胡灵，这样才有机会获得针对发情期的抑制剂。
但是现在江晦身体情况特殊，虽然暂时压制身体反应，但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秘境中是否有其他的魔族也是未知数，这里的危险可能比想象之中更多。
不过唯一欣慰的是，衣落落已经有了一些保护江晦的能力，若是遭遇险情，她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任务对象不被杀死，自己的任务也不会不明不白结束。
所以，江晦还是需要尽快离开山洞，向秘境深处探索。
江晦似乎和衣落落想到了一块去，终于打破寂静道：“我们明天出去。”秘境的黑夜比白天危险无数倍，不宜冒险。
“你也......好好休息。”江晦红着脸找了个地方坐下，盯着洞口的金色屏障，眼中情绪万千。手指不自觉触上自己的嘴唇，之前感受到的触感几乎刻在了脑子里。
江晦的脸变得更红了。
衣落落自然感受到江晦脸此时的热度，看着光幕上列出的文字久久没有做声。但眼前黑暗降临，她终于开了口。
“在你成长期反应时对你的安抚是我的疏忽，那时现有的书籍中只写明了这一方式，并没有交代具体内容和可能产生的反应。”
“你应当最清楚妖族成长期和发情期产生的不自觉依赖反应，如果现在对你产生困扰，我向你道歉。”
从这段时间江晦不断软化的态度来看，处于成长关键期的江晦大概率在不可避免的生理反应影响下对她产生了一定的“依赖反应”。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从和江晦的相处来看，作为一个深藏诸多秘密，内心极为封闭的人，他对“依赖”这个词是很抵触的。在生理反应的影响下他短暂的沉溺于现状，但“清醒”过后很可能带来威力恐怖的反效果。
一时的愉快相处可能对完成任务有帮助，但从长远看来......这就是一个埋藏的地雷。一旦踩到，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可能都会白费。
所以她有必要提醒他，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虽然这样的披露让衣落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不舒服，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江晦一下子睁开了眼。
脸上的热度缓缓消解，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好。”半晌，他低声说道。
*
这一晚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当第一缕日光闯进洞口，江晦几乎是逃跑一样想要从山洞中出去。金色屏障适时消散，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干涸腐朽的死水重新泛起波动。
两个人又变成了尴尬沉默的状态，衣落落有些懊悔，却又有些无奈。
“江晦，我没有别的意思。”晨光熹微中，江晦在穿过一片花海时，听到了衣落落的声音。他的外形经历了成长期的蜕变，彻底变成了一个略微青涩的青年。
“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过。”衣落落补充道——大不了等拿到抑制剂后再说一遍。
江晦沉默地摘下一朵蝶尾花，淡蓝色的幽光在花瓣中流淌，仿佛一片灵石海。白绒绒的耳朵和尾巴再次弹出，青年把花放进袖口，终于回应道：“好。”
清醒的灵魂竭力想要将他拉回地面，可他现在只想沉溺在柔软的云端。
秘境深处很大，他们坠落的位置未知，想要寻找同伴也没有清晰的方向。小洛适时将目前还原的秘境地图呈现在光幕上，坠落的时候小洛快速地捕捉了下方的景致，填补了自己的数据库。
“这里四处都是丛林，穿过前方的丛林可以看到城池废墟，那里或许有钱人遗留的东西。”小洛建议道：“处于成长期的妖族血脉力量接近峰值，江晦的血脉强大，对丛林中的其他妖兽或许有震慑作用。穿过丛林，这或许是最安全的道路。”
衣落落思忖片刻，把这话换了个说法转述给江晦。后者闻言没有犹豫太久，按照衣落落的建议走向前方的丛林。
雪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这时花海中突然一动，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条小蛇刚从无形而强大的威压中缓过神，壮着胆子探出头，依旧心有余悸。
方才那人身上的血脉威力简直可以无形中将寻常妖兽直接斩杀。若不是自己的巨灵蟒血脉，或许自己现在都没法起身。
小蛇叹了口气，而后仰起头在空中发出种族独特的声息。这里的讯息随着风飘向远方，标记着江晦出现的位置。
“大人，画像上的人找到了。”
“他的血脉力量很强。”
“只是......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小蛇疑惑地摇了摇脑袋。那人身上的发情期专属的味道浓得吓人，而且也夹杂着一些释放之后的独特气息。虽然很淡，但也是有的。族中的成年巨灵蟒提起发情期都是一脸的幸福，可他怎么这样奇怪。
难道他被伴侣抛弃了吗？小蛇胡乱想着，那可就太可怜了。
*
江晦的丛林之行如小洛预计的异常顺利。
这片林子比之前团体赛中出现的林子要大上数倍，暗中似乎也隐藏着数双眼睛。可江晦一路顺畅无阻，甚至有时还会听到周围传来妖兽痛苦的呜咽。
不过妖兽的影子却是一个都没有见到。
蓬松的尾巴随意在身后摇晃，只有妖族能感受到的威压几乎把整片丛林笼罩。他们恭敬地趴在地上，感知着古老强大的血脉力量。
江晦的坏运气居然没有出现，不仅安安稳稳穿过丛林，还收获到了不少珍贵的灵植。衣落落预感他未来在蚌壳空间中的种植大业会越来越红火，说不定还会多开垦出一片土地。
江晦没有御剑，当他终于走出这片绿色森林，太阳也已经攀到了最高的位置。废弃城池的轮廓渐渐浮现，江晦缓缓踏入寂静空旷的灰色废墟。
这处城池并不是很大，围墙坍塌大半，依旧伫立的部分也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城中的彻底的死寂，江晦在这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看到前人可能留下的遗迹。
他穿过最后一片残垣，尾巴摇晃，不经意扫过一处坍塌的祭台。迦南州自古便有祭祀传统，只是大战之后祭祀的对象从古神变成了逝去的人族圣尊。
浅绿色的光芒突然在地上流转，在血红的落日之下冲进江晦的身躯！它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接与江晦融为一体。
江晦发出一声闷哼倒落在地，衣落落紧张地呼喊他，却发现已经不受江晦影响的意识竟也渐渐僵涩。
最终不受控制地飞向未知的荒芜。
无人关注的光幕闪动，新鲜的字符出现。
【提示：收集到一枚记忆碎片】
第37章 各方会面
衣落落在古战场中醒来。
身下是黑红色的泥土, 里面曾浸染无数人族、妖族或是魔族的鲜血。猩红滚烫的生息寂灭后，留下的是苦痛而腐朽的废墟。
这似乎是被诅咒过的土地，惨死的亡魂纠缠于此, 使得许多误入的妖兽呜咽着死亡。食腐鸟在空中掠过，精准地俯冲下来叼走死亡妖兽的残躯。
衣落落似乎是以灵体状态存在，但如同一个过客, 无法被任何人或者兽类捕捉。一只又一只食腐鸟从她眼前飞过，从未停留。
眼前的光幕和操作总台已然消失，衣落落凝视自身，结合方才晕倒的反应，判断自己或许只是意识进入了这个世界。
可那束光冲向的江晦, 为何自己也会随着来到这里？
衣落落心生疑惑却无处寻找答案, 她沉默地看着数只食腐鸟瞬间将一只妖兽分食干净, 转头又飞向灰雾弥散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