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淮北——墨青【完结】
时间:2023-08-26 23:11:51

  那样自怨自艾,那样伤心委屈,好像只要大声哭喊,就会得到照顾。
  即便被父母关在连窗子玻璃都不齐全的小杂物间里,她都没有这么崩溃。
  他欠她的,她知道!不是这辈子,就是上辈子!
第二十一章 没落红会被打死的
  郑扶苏忍无可忍地打开洗手间的门,他赤着上身对她大吼:“别哭了!不许哭!”
  吼完之后,郑扶苏自己都有点儿震惊,他从来没对她大声小声过,不过看来偶尔吼吼效果不错!她果然收住了哭声,郑扶苏还没来得及稍松口气,他就见她骇然看了他三十秒,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郑扶苏无奈地搂住她的肩膀,柔情款款地安慰她:“别哭了。嘘……嘘……不许哭了……乖一点……我不走,我不离开你,前些日子让你受苦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好好陪着你。我带你离开所有你不喜欢的人,好不好?只有……只有我们俩在一起……咱们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他起初只是想哄住她,谁知越说越往心里去,话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哽咽。
  许是她依旧好骗,许是他戏假情真。
  林淮北居然真地渐渐收了哭声。不过她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她的神智介乎清醒和混沌之间。思考很累,于是她就舍弃思考,放任自己随心所欲。
  郑扶苏长声叹气:他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她要是真傻了,他可能没办法把凭一己之力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个冤孽……他这辈子该了她的……
  于是,他牵着她的手稳稳地走到橱柜边,从最上格拿出塑料瓶倒了两颗药出来。他比她高很多,如果他想,他可以遮挡住她的视线。他遮住了她的视线,倒了两颗“艾司唑仑”给她。
  他不缺“艾司唑仑”,苏淮南有抑郁症,他可以利用她的诊断证明搞到很多很多处方药。这些年跟着她,他没少肆无忌惮!
  郑扶苏肆无忌惮地把药片捧到林淮北的嘴边,他甚至给她倒了温热的牛奶。
  他低声哄诱,声音好听:“乖,吃了它。我知道你头疼。”
  林淮北懵懂地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给了郑扶苏半裸的身体异样加持,让他看起来温柔又无害!如果他能展开雪白翅膀,他就是慈悲无限的天使长米迦勒:姿容秀丽、毫无黑暗!
  她被他揽在怀里,再无反抗余地。然后,她就把药片乖乖吞下去了。她没有其他选择。听说合作的羊羔被屠宰的时候,痛苦会少一些。那么对羊羔来说,听话也许算一种最优解。药片很大,虽然有牛奶送服,可吞下去的时候她依旧想吐。
  药片雪白雪白的,毫无黑暗,干净得让人恶心。
  这样雪白干净,就是让人恶心!
  郑扶苏那天开着洗手间的门收拾身上的伤口,他允许林淮北站在门口看着他。
  经过几次试错,他明白了一件事儿:现在这个精神状态的北北,看不着他就会哭闹。
  那他就让她看!他不信她受的了!
  他赤着上身对着镜子仔细看:有一些青紫和擦伤,大多数不用处理。唯独后背那处被碎啤酒瓶扎伤的地方有点儿难搞。在医院的时候,他赶着回家,所以拒绝了缝针,现在粘腻腻的又出血了。
  郑扶苏叹口气,这一下子他其实能躲开,但是当时想想如果硬挨的话,可以算个轻微伤,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对方送进去。那么也许樊贵就此知难而退也说不定呢?
  他想赌一赌!他经常拿自己的人生拿来赌,也许是运气好,迄今为止还是赚得多。
  从镜子里郑扶苏看见纱布浸透了血,应该是刚才把北北从地上提起来的时候挣破了。他避讳地扭过身体,担心那只兔子看到害怕,余光扫到:她已经不在门口傻站着了。
  郑扶苏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失落:就知道她受不了这些……她还是受不了这些……
  然后,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该怎么处理背后的伤处?毕竟他够不着,如果不处理好的话,血透出来,她会嫌脏。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郑扶苏回头看时,是林淮北捧着应急药箱站在他身边儿,她神情迷迷茫茫的,看来是药劲儿发作了。
  他刚找到她的时候,她崴了脚,他给她家里买了个应急医药箱,里面有些处理外伤用的纱布和药膏。他为她揉过脚,难为她被药折磨着,居然还记得。
  所以她的脑袋到底摔到哪一步了?他想试试看。
  那天,林淮北在郑扶苏的指导下,仔仔细细地帮他把伤口裹住了。虽然手势笨拙,但好歹捆得挺严实。她吃了药,他不能要求太多。
  察觉出她刻意低轻手轻脚怕他疼,他有点感动,于是偏过头轻轻问:“北北,怎么不怕这些脏东西了?”
  她打了个哈欠,回答得很平淡:“因为我出过车祸啊。
  郑扶苏一时没转过这个弯儿来:“这跟出车祸有什么关系?”
  林淮北没有回答他,她无力地歪在他肩上,困得眼皮都要合上了:“因为……我看到……他在吐血……”
  他猛然把她撑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她根本没法再被支起来,她趴在他身上沉沉地睡着了……
  郑扶苏把林淮北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她的房间是背阴的,见不到太阳。她喜欢睡在太阳底下,他喜欢看她睡在太阳底下。
  她很白,羊脂玉在太阳底下泛着柔润的光。
  这些日子,他把她养得很好,充足的营养让她恢复了血肉莹然、皮白滋润。
  她睡得很熟,那药很管用。
  他慢慢地躺在她身边,那一瞬间有泪盈睫:他想她了。特别特别想。
  当林淮北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脑子清醒了许多,头也没那么疼了。
  大梦三生,渐渐回魂。
  这一觉睡得极舒服!身上盖着轻若无物的鹅绒被;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搂着她身体的枕边人肌理分明,可喜不油不腻……
  等会儿!哪儿来枕边人?
  林淮北抱着被子翻身而起,飞快退到了床边儿,她瞪大眼睛重新判断形势:我为什么睡在这儿?这不是我房间!我……我衣服呢……
  她的枕边人早醒了,此刻的郑扶苏抓着被子另一角,满脸无辜、特别清纯,那种“你要了奴家身子,你得对我负责后半辈子”的楚楚可怜溢于言表。
  林淮北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我对他干了什么吗?他要讹我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喝断片儿了?
  她仔细感觉了一下儿:两腿之间……酸酸涩涩的……
  啊!韩剧瞎演!一男一女同榻而眠,怎么可能不发生什么事的?!
  郑扶苏眨着眼睛看了林淮北一会儿,他放下被子轻轻地爬到了她面前,单手按住她的嘴唇上轻声细语:“在想什么呢,女王陛下?我让你舒服了么?嘘!点头,点头就好!”
  林淮北“呃”了一声,要不是怕起猛了头疼,她真想抡起枕头拍他一顿!
  她满脸恚怒:“怎么会这样的?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你跟我这样……你这得算强奸吧?!”
  郑扶苏特别真诚地摇头:“不算!你可以起诉我所有罪过,就这条你告不了我!伟大祖国不支持婚内强奸……”
  林淮北忍无可忍,举着枕头砸了下去:“谁跟你婚内?”
  郑扶苏翻身躺在林淮北腿上,他搂着她的腰对她耍赖:“头昏(头婚)怎么不算昏内(婚内)?!”
  林淮北恼火地掰这家伙的手指头:什么对什么啊?!淮南尸骨未寒!她就把她老公睡了!可把她婊死算了!
  好像是察觉了她的不悦,郑扶苏慢慢地松开了手,但是没有坐起来,他就那样躺着,还伸手抚摸她的脸,摸了好一会儿,他有些孩子气告诉她:“你真好看!”
  林淮北垂下头俯视着郑扶苏,她从来不曾俯视过他:他也很好看。下午的太阳很温柔,光影里这个男人长眉入鬓,鼻梁挺直,薄薄嘴唇是红玫瑰的娇贵颜色。
  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忽然就害羞了,咬着下唇别过脸。
  他却不肯放过她,支着胳膊凑近她的面孔,气息吐在她耳垂上:“那么……女王陛下喜不喜欢我?”
  林淮北企图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女王陛下!”
  郑扶苏少有的孩子气:“你就是!我说是就是!”他搂住她的脖子嘀咕:“搬过来吧,以后天天和我一起睡……嗯?”
  那么蛊惑声调儿,活脱狐狸成精。
  林淮北顷刻红了脸,身上都跟着酥酥麻麻的。不过睡醒一觉,她灵台清明,还能想些自己的心思:老实说,除了没想起来前因后果,跟他闹出这码子事儿她也不意外。自从郑扶苏大模大样搬进来的那天起,她就隐隐知道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状况。孤男寡女朝夕相处的,日久生情简直是她们写故事的经典桥段了。
  林淮北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她轻轻地掀开了被子一角儿,小心翼翼地往褥子上看。
  郑扶苏懒洋洋地靠在林淮北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兔子一刻三变脸,最后撩被窝。他开始没明白她在看什么,及至想明白了,郑扶苏忍俊不禁,拍床大笑!
  他一把把她揽过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没有!别找了!不会有的!太晚了!”
  林淮北蹙眉:“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
  郑扶苏表情抽搐,铁口直断:“血呗!”
  被说中心事林淮北面红过耳。害羞不过十五秒,她突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没有?”
  郑扶苏还在笑:“我就是知道!”
  林淮北看了太多小说,她迅速自己找了个解释:“难道是因为你没碰到那个……阻碍?”
  郑扶苏捂着肚子狂笑点头:“你要这么说也行!”
  林淮北丝毫笑不出来,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
  郑扶苏终于不笑了:“怎么了?难道在想谁是第一个男朋友么?不许想了!你只有我!”看她不理,他揽住她的胳膊:“以前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就当重新投胎,第一次就是和我!以后也都是和我!和我不好吗?”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胳膊轻轻地蹭:“你喜欢我,我知道的。”
  林淮北围着被子叹了口气:“我是在想啊……得亏没让樊贵抓住,要是被他逮回去圆房,估计等不到天亮就得让他吊在房梁上打。”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你不知道的,我在家糊纸盒的那段日子,听我妈和我嫂子说闲话儿,谁家新娶回去的媳妇儿没落红,婆家就来娘家闹着退彩礼,娘家不给,婆家就把那媳妇儿捆起来往死里揍,打得鬼哭狼嚎。”
  她低下头看着雪白雪白的褥子,简直要吓得发抖:“这不是小事!你看,我想不起以前的事儿了……我也想不起来我的第一次给了谁……我甚至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我父母我嫂子嘴里的那种守规矩的体面姑娘?今天没有落红……也许我以前只是被人强暴欺负了呢?”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恐惧:“但他们不会听我解释的!你知道吗?只要那里缺了一块膜!只要圆房后褥子上少了一滩血!我就不算正经人了,就得打折贱卖了!打折打折,丁点儿不错!如果娘家不退钱,婆家就会打折我的腿!用铁锨打!听说会有一群人围看热闹!我后半辈子都会被指指点点!不管我能干什么工作!不管我能创造什么价值!在他们眼里所谓的规矩姑娘就得是一块没被碰过的肉!而我居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不是的……”
  郑扶苏没想到她会跟他说这些,他震撼地握住林淮北的手:“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你不用害怕!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可林淮北听了这话显然没有放松下来,她轻轻抚着他额上的纱布,眼睛里充满泪水:“所以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你和我老板……你们是真的救了我的命……”
  那天郑扶苏温柔地抱着林淮北安慰了很久很久,他没想到她消失的那几个月,居然是这么过日子的,他也想不到在那个地方,她活得这么艰难!
  他想错了:做淮北……也很难的……
  郑扶苏深深地搂住淮北的腰,他把脸贴到她背上听着她慌乱的心跳:“我不能让你被他抓走!他娶你完全是目标错位!他想错了!北北你满足不了他的要求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一定会被他打死!”
  林淮北悲伤地揉揉郑扶苏的头发:“我昨天跑回来的时候其实想过,如果不行,我就让他带走好了。我不能连累了你。也许……没那么吓人呢,听说生了儿子会待遇好一点儿……出马仙儿奶奶说我好生养的……”
  郑扶苏脱口而出:“不可能!你根本就不会怀……”
  迎着她狐疑的目光,他陡然住口,别开了眼睛。
  林淮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说起怀孕,你戴套了吧?嗯?家里有这个储备吗?”她实在想不起是怎么睡到他怀里的,只好摇晃他肩膀:“喂,你说啊。你要是没有我去吃药。”
  郑扶苏的笑容凉薄:“不用!你不会有孩子的!”
  林淮北狐疑地看着郑扶苏:“为什么我不会有?难道你有问题?”
  郑扶苏嗤笑:“什么叫贼喊捉贼哟……”说着,他翻身而起:“饿了!我要去煮方便面!北北要不要?”
  林淮北摸摸肚子:“当然要!”
  郑扶苏飞快地啄一下儿她的嘴唇:“没有你不要的!真是越大越难养!”
  暖气很足,太阳很好。
  郑扶苏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煮一锅最丰盛的方便面。
  他穿西装的时候眉眼锐利就很职业范儿,穿宽松衣服操持家务的样子居然挺贤惠。
  林淮北跟在郑扶苏身后跑来跑去帮忙洗菜、切蘑菇、还把头扎到冰箱里找虾饺、鱼豆腐。
  郑扶苏品评林淮北做家务的样子:“女王陛下很卡通……”
  那天的面是卡通女王煮的,她现在煮面煮得挺好:卧鸡蛋、鱼丸、虾饺、生菜、鱼豆腐、还有小腊肠,很快就有香喷喷的一大锅。
  她挑出虾饺讨好地喂到他嘴里:“怎么样?”
  郑扶苏笑容满面地尝了尝:“再煮两分钟更好。”
  林淮北快乐地点点头:“好的!”
  郑扶苏站在一边儿默默地观察着林淮北,她的眼神非常清明、说话调理清晰,远非昨天那个混沌初开的样子。他慢慢地垂下了头:她在慢慢恢复啊……
  想一想,他转身打开橱柜拿出一个印着“奥拉西坦”的药瓶默默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当他再回来的时候,药瓶里的药片颜色仿佛变得浅了许多。
  非常神奇,郑扶苏是个妖怪。
  林淮北的什锦面居然煮得很好吃,他们坐在餐桌旁吃得像两个饿坏了的小孩儿。也是,出了这么多事,上次吃饭已经是二十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咽下去一大口面条,郑扶苏满脸平静地问:“北北,昨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林淮北困惑地考虑了一会儿:“我记得樊贵来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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