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似乎就是只为说这么一句挑衅的话而已。夷国的军队是真的撤走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担心这是夷国的计谋,钟离笙还派人时刻盯紧夷国的动向。可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就像无风无波的浪一般,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渐渐的,钟离笙才放下心来,继续指导开荒还地,新兵训练。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过去,稻苗已经发芽,北漠城可谓是一片祥和,军民共浴。
而与此同时,于祁京与陀城的暗处,一场翻天覆地的瓢泼骤雨即将席卷而来。
一场盛世即将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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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京城内,陀城与北漠频频传来的捷报让祁帝容颜大悦。
正和殿内,祁帝、太子祁元、杜满颜、楚河,四人一个接着一个看过战报,纷纷露出笑容。
“好啊!好啊!好一对钟家父女!果然不负朕对他们得期望!”祁帝拍桌,龙颜大悦。
杜满颜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真是虎父无犬女。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后我大祁将又添一员猛将,此乃陛下之幸,乃我大祁之幸啊。”
祁元低头微笑,脑里闪着少女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宠溺,他小声嘀咕道:“不愧是笙儿妹妹,一代巾帼女将看来是非她莫属了。”
楚河面上也很开心,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杜满颜看见,问道:“楚相这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回过神来的楚河立马摇头否认,朝祁帝抬手歉礼:“臣也认为,离笙虽为一女子,但却勇猛机敏不输啸天年轻之时分毫,亦是陛下与大祁的幸运。”
“哦?”杜满眼又道:“那楚相眉间的忧思从何而来?”
楚河低头,眼底突然间溢满了疲惫,他叹息道:“实不相瞒,臣忧心的是臣的儿子,楚川。自从大战开始后,他已离家失踪有二月余,臣实在担心他的安危。”
下一刻,楚河跪在地上,“臣于殿前失态,还请陛下责罚。”
祁帝闻言,小吃了一惊,赶紧让人将楚河扶起来,关切道:“川儿失踪二月了?此等大事你为何不同朕说?!朕也可派人去给你寻了。”
楚河疲惫地摇头,“大战之中,每一分力都该花在重要之处,我儿楚川不该成为拖累国事的负担。寻他之事,由臣一人来便可,不敢劳烦陛下费神。”笑:“或许只是川儿胡闹,藏起来了,逼我同意让他弃文从武罢了。”
祁帝沉沉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你这般——唉。朕从前便觉得你将国事看得太重,比朕看得还要重。如今竟连自己儿子的安危都放在了次位。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
“此事你莫要再推脱,得赶紧将川儿找到才是。”祁帝坚持,“元儿,调禁卫军去寻。”
祁元点头领旨,正要下去安排。
楚河却不赞同连连摇头,“太子且慢!”
他朝祁帝跪地拜礼,恭敬道:“陛下!臣坚持由臣自己去寻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边关虽看着安稳,可也要以防万一,此时断不能再将兵力用在他处啊!”
听到他的话,祁帝的眼神冷了下来,原本有些愉悦轻松的脸上多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杜满颜乖巧地站在一旁,微微低头垂眼,嘴角轻勾,眼尾带笑地沉默听着。
稍晌后,祁帝才看了一眼杜满颜,而后貌似会心一笑,一字一句缓慢说道:“若是朕非要如此这般呢?你当如何做?”
楚河低着头呼吸气促,连睫毛也在微微发颤,“那…那臣,只能谢恩。”
“哈哈哈哈哈!”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大笑,楚河抬头,祁帝用手点着他,连连笑道:“楚河啊楚河,你当朕的兵放着都是摆设吗?朕还巴不得希望你不愿!跟朕像在逼迫你一般。”
他叹笑一声:“行了,你且先起来吧。”
“是。”楚河松了口气,听命起身。
祁帝坐回龙椅里,单手拿过右边的一封奏折,感叹道:“如今这外患有钟家在替朕守着,朕相信,有他们父女在,我大祁的边疆定会安定。朕很放心。”
祁帝顿了顿:“只是这外患不需操心了,那这内忧又该何解呢?”
难怪祁帝该愁,自祁国经过一场大灾后,国库好不容易才充盈些许,到处都还没缓过劲来,大战便爆发了。南离于夷国又像约定好的一般双双来犯。
自古战事便是劳民伤财,如今国库已然过度透支亏空,一丝油水也拨不出来,上月的俸禄也一拖再托,搞得如今下面哀声抬起颇多怨言。
若这月的俸禄再不发,恐怕在外乱还没有平息之前,祁国便会先内耗而亡。
“父皇,儿臣有一方法,或许能够解决眼下的难关。”祁元顿了一下,“只是此时牵连甚广...不知可行与否...”
“眼下哪里还顾着可行与否?!”祁帝气急:“你快说来!”
“是。”祁元拱手,立起身,平静说道:“因为战事,朝廷已经两月未发俸禄,京城内有家产那些官员倒还好,暂时拿不到几月俸禄对他们也不会影响多少。可祁京内以及祁京外那些每月只能靠俸禄养家的官员,几月不发俸禄对他们来说便是比那大灾还要让人绝望的事情。”
祁元一边说着,其余三人都只是皱着眉看他。
杜满颜看了一眼祁帝,好奇地看向祁元,打断道:“太子所说的确如此,可这些陛下与臣等都曾商讨过,却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不知太子可有妙招?”
祁元轻笑:“面临绝境之人,就如那掉进水井里的蚂蚱。死死攀住井壁苦苦支撑之际,若是有人肯递给他们一根救命绳索,他们必定会死死钳住,到死也不会松手。同样的道理,若是此刻父皇便是那井外之人,您只需拿出一分利昭告天下,凡是能提出解决此事之人。不仅能拿到银子粮食,还能封官荫妻。”
“当下时局,虽是这般小小的利益,却也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集广益智而天下尽知。儿臣认为,这天下之大,不出半月,定有贤能之人可为父皇破掉眼前的难关。”
三人越听,眉头越来越分开,当祁元将整个办法说完后,都纷纷点头,赞同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祁元皱眉又道:“只是,若提出解决办法之人是出身寒门之人.......”
“无妨!”祁帝挥手,“只要是能帮朕解决眼下难关之人,无论是谁,哪怕是贱籍出身的女子,都可以受封,享受朝廷的俸禄,官位的权利!”
毕竟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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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和殿,楚河与管事秋年行在官道上。
他低眉思索着,走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扭头问道:“老秋,川儿可有消息了?!”
秋年摇头,“从月前有人曾打听到在凉城见过类似少爷的人后,边在无消息。府兵找遍了北漠也没有再寻到少爷的踪迹。”
秋年眼珠子转了转,带着询问的语气小心试探道:“老爷,要不咱写封信给将少军,让她在北漠替咱找找少爷?”
“不可!”楚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何啊?小的也听说了,那大漠的鞑子都被咱钟少将打得都不敢再上了。让她帮忙找一找少爷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老爷您与她父亲是旧交...”
“嗞!”楚河瞪了眼秋年,厉色道:“秋年,战场如朝堂,其中的阴谋诡计不比朝堂里的少!战场上瞬息万变,动辄伤筋动骨,重则损失性命!这也是我不愿让川儿习武的原因!还要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才明白?!”
他叹了声气。
离笙是啸天唯一的孩子,虽说他相信啸天生出来的孩子哪怕只是个女儿,也定当不会输给任何人。可他也不敢想,若是这个女儿出了什么事,在对战南离这个强劲的国家之时,啸天会不会分心,会不会让他失去此生这么一个唯一的挚友。
楚河摇了摇头,叮嘱秋年:“记住,不论花多久才能寻到少爷,在战事没有大胜结束以前,找少爷的事情只能由府里来。明白了吗?”
秋年应声:“是。那咱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可!”
“呸呸呸!”秋年狠狠呸了几口,所言实在大忌!
哪知楚河却冷笑一声:“他既然敢离家出走跑到北漠,连余平都带走了,这混小子从小机灵,定是做了充分的安排。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自找的!”
他不想再提那个不孝子,扭头盯着秋年,“还有,今日我让你去送的拜帖,那人可接了?”
在今日太子提出要广纳天下智前,其实楚河便早已有了集智的想法。或者说在此前他拜托钟啸天,想要见那人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想见那人竟这般困难,这两个月来,楚河不知让人递了多少拜帖,却没有收到半点答复。就算由与那人有深厚渊源的啸天出马都不能赏脸让他见上一见。
把他愁得不得了,忧心之事太多,鬓间都长了许多白发。
秋年看着楚河忧愁得面容,虽然不知他家老爷每日都让他派人给城郊的一个山庄送拜帖是为何?他只知道,刚开始去的时候,里面的人还能对他笑容以待,请他喝茶。而这去的日子久了,不知是不是烦他了,对他得态度越来越不好。如今甚至连门都懒得开了,每次去都是吃闭门羹。
秋年耷着脸,一副受挫的模样。
楚河见此,也明白了,说了声“辛苦你了”便一同迈步离开。
不知不觉间也走到了宫外,一双脚刚迈进马车,便听到有人教了自己一声。楚河将身子收回,转身看向来人。
是一个青衣少年,长得白白净净,发冠上还绑着一根白色的绸带。
“你是?”楚河问。
还没等青衣少年回答,秋年惊叫了一声。
“咦!你不是竹雅山庄那个守门的吗?!”
竹雅山庄,便是楚河想要拜见那人所住之地。
青衣男子白皙纤细的手在身前交叠,十分标准的一套行礼,让人看着异常悦目……。
“草民初卿云拜见楚相。”
初卿云缓缓抬头,不卑不亢直视楚河,道:“恩师收到了楚相的拜帖。只是此前前去拜访友人,至今才归,师父便让我来请您,屈尊前往山庄一叙。”
“你恩师是?”楚河有些不确定。
“恩师姓史,名唤禾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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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北漠往事(8)
祁京以北,时间不觉间又过了一月。
在这一月之内,鞑子来攻的次数不下十次,可每一次都只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北漠城一里之外,从未有一次真正的攻打过。
这让钟离笙不得不怀疑,夷国此次的攻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甚至,似乎每一次都是在她心忧陀城父亲那边的情况,正欲派部分兵增援之时。
“少将军,您也觉得很奇怪对吗?”
营帐内,牧季霖坐在下首,侧抬头问道。
闻言,红青低头擦剑的手停了下来,疑惑的目光落在钟离笙脸上。
钟离笙慢慢抬头回望二人,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红青这下不明了,目光来回在钟离笙禾牧季霖之间来来回回,忍不住问道:“何事奇怪?”
牧季霖耐心问她:“在你印象中,鞑子进攻了我们几次?”
红青认真地算了下:“自打我与主子到这,如果没记错,不下二十。”
“那我们与他们交上手,有几次?”
“......”
似乎一次都没有......
牧季霖轻轻拧眉,“在你们来之前,鞑子就攻打了我们两次,一头,一尾。”
“所以,就两次!!”饶是红青这样略显沉稳的性子也沉不住了,从位置上直起身,蹙眉问道:“为何?!”
回答她的只是久久的沉默。
帐内的气氛很压抑,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布衣,头上捆着汗布的士兵手里抓着一把翠绿色稻穗跑了进来。
他眼神闪烁,颤颤巍巍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钟离笙皱眉,看了一眼士兵手中的稻穗,又抬眼看他:“发生了何事?”
“稻子,稻子进害虫了!城外整片,整片,全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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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行人赶到麦田时,看见一群士兵围在稻田边,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见钟离笙来,才一声一个将军地让开一条小道。
走了进去,看见的景象险些让她脚底打滑掉进泥泞的田里。
眼前的稻穗长得是一根接一根,枝干粗壮,叶子翠绿。若不出意外再过一阵定能大丰收。
可仔细一看,在那硕果累累的长满嫩绿大米粒的稻穗上,在晕眼的烈日下,一个个近乎透明的、通体透绿的小油虫黏在上边,肉眼已经都分不清里面的稻米究竟是何形状。
钟离笙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的营帐,又是怎么如此平静地坐在帐内,吩咐让人将几十里的稻穗全都砍了烧掉。
深思恍惚间,外面传来的吼声她也充耳不闻一般,只是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出神。
“让我进去!”楚川推着钟离笙帐外的守卫,“滚开!”
余平也推推桑桑,好意商量着:“哎哟官爷!你就让我家少爷进去吧!”
“大胆!将军的营帐岂是你们这低等兵能进的!滚!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眼瞅着城外稻田处已经开始冒起袅袅黑烟,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余平!”
楚川沉着脸吼了这么一声,余平立马明白,他朝着守帐的士兵温柔地笑了笑。
守兵嫌弃地缩了缩脖子,“你干嘛——”
“嘛”子才刚出口,他便感觉世界他在眼中转了个圈,挺美妙的。然后他就闭上了眼与蝴蝶邂逅。
刚跑进帐内,楚川便看见他正前方失魂落魄的人。
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一步步小心地朝她走去,想轻轻唤回她的神。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十米。
七米。
五米。
三米。
“少爷!!人放回去了!!”
余平大力前开营帐帘跑了进来,邀功大吼。
楚川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回过头去恶狠狠瞪了余平一眼。
余平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你们怎么进来的?!”
楚川回头,看见钟离笙小脸拧在一块,质问呵斥他。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钟离笙侧头看向帐外,“外面的人呢?!”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看了眼余平,盯着楚川:“你们是又想挨军棍了?!来人!”她朝外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