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无奈:“他又不是傻子。”
只要能推进案情进展,鸿门宴又何妨,陆枝敢闯一闯,她看向周迟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迟也淡声说:“我自己去。”
宋旭盛对陆枝的心思人尽皆知,他不会把陆枝置于险境。
“我也要去。”但陆枝态度坚决,“我必须要会一会这姓宋的老头,你别拦我。”
周迟也决定的事,别人劝不动,陆枝的性子也倔,两头牛碰在一起,陈导好整以暇看戏,摸了摸下巴,静待好戏开场。
谁曾想,周迟也先退步了,他叹口气,捏了捏陆枝的手心,“那一切听我安排,可以吗?”
陆枝笑眯眯点头,嘴甜道:“我都听你的。”
陈导:“……”
热恋期的小情侣果然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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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赴宴前,两人先到清远市当地的私人会所,陈安淮临时安排了造型师,顺便在陆枝的手包里藏了一支防狼喷雾。
周迟也换好衣服,黑色休闲款的西装衬得他长身如玉,他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衣襟,造型师上前给他的左耳别上一枚银色耳钉。
周迟也除了一些舞台造型会戴耳钉,日常鲜少佩戴这些首饰,陆枝稀奇地看了眼,实话说:“我们现在很像《西游记》里被送去献祭的童男童女。”
造型师笑着说:“这耳钉里有定位,还有针孔摄像头,保护你们安全的。”
陆枝了然地“哦”了声。
宋旭盛订好的会所位于市中心,宋家资产遍布全国,据说这家私人会所便是宋董为了与圈内人士会面专程开设,私密性极强。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的地盘。
到了会馆门前,陆枝迟钝的紧张感袭来。
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私人会所处处彰显着纸醉金迷的富丽。
用金钱堆砌出的皇宫,却似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不知困住过多少金丝雀。
周迟也觉察到她的异样,牵住她有些僵硬的手指,“别怕,我在。”
陆枝深吸一口气,莞尔笑了笑。
甫一踏入会馆,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走廊两侧的花台摆放着保加利亚玫瑰,每瓶恰好六朵,修剪整齐,鲜嫩欲滴。
两侧墙壁的绘画中西结合,右侧是天使围绕的圣母,左侧的敦煌神女飞天舞动。
周迟也怔了秒,牵住陆枝的手不自觉收紧力道。
“怎么了?”陆枝清甜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周迟也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将心底翻涌而出的情绪压下去,“没事。”
侍者引路,停在包厢门前,推开雕花镂空的房门,做出“请”的姿势。
越过敞开的房门,包厢内景映入眼帘。偌大的包厢墙壁上悬挂着展开的《富春山居图》的临摹作,繁杂富雍的画面齐刷刷冲入眼底,造成盛大的视觉盛宴。
周迟也终于确认了。
这家私人会所,完全仿照当年那家建造。
宋旭盛特意将地点选在这,无异于亲手揭开他的伤疤。
周迟也闭了闭眼,脚步停在门前。
相隔不远,宋旭盛轻呷一口清茶,抬眸,口吻熟稔地招待:“来了?进来坐吧。”
周迟也不避不让迎上他的视线,“宋先生好雅兴。”
话中的深意彼此听个明白,宋旭盛也不藏着那丁点坏心思,放眼端详这间包厢,“小周,不觉得这里很眼熟吗?”
陆枝瞬间想起视频中,周迟也便是在这个包厢中……
她转头看他,周迟也泰然自若,丝毫没被影响到。
“确实眼熟。”他帮陆枝拉开椅子,笑意浅淡,“说来也巧,对面恰好是医院,如果会馆里出了意外,都不必派救护车过来了。”
陆枝没忍住笑出了声。
论阴阳怪气,没人比得上她家也也。
果然是地表嘴毒王者,她这十几年到底怎么煎熬过来的。
女孩的笑声清脆,宋旭盛脸色阴沉了秒,视线落在陆枝脸上,郁色化开许多。
“陆小姐,别来无恙。”他远远举了举杯子,“在此,宋某先替我那冒犯你的侄子道声歉。”
陆枝皮笑肉不笑地回:“不敢当。”
“最近网上的事情我知晓一二,小周的事业受阻,我自然想尽绵薄之力帮衬。”
宋旭盛捻着手腕上的佛珠,横宽的脸型凶煞气息十足,总之不是平和的面容,需要借助虚伪的笑容点衬,才不至于凶神恶煞。
紫砂茶壶随圆桌转到两人面前,已是沏好的茶水,周迟也慢条斯理斟茶,并未及时接茬。
陆枝屈指,轻敲了敲雕花茶杯,虽说没上过谈判桌,奈何家里的父母久经商场。
她将那副从容做派学了九成像,“与其说是帮衬,不如说是互赢。”
陆枝笑眼弯弯,缓声道:“陈总监那人我太了解,为了自保,免不得找替罪羊。”
她用茶杯碰了下桌沿,清脆的一声响,扰乱了宋旭盛的思绪。
“就是不知,宋总的运气如何。”她叹口气,抿抿嘴唇说,“反正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宋旭盛面色沉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看不出被威胁的紧迫感。
他敛起笑意,“这不是陆小姐该担心的。”
“我今天请两位来,是真心想为过去的事做个了结。”他目光锐利扫过周迟也的脸,“小周也不想为这种事一直坏心情吧?”
周迟也看着他:“你想如何了结?”
宋旭盛志得意满,懒洋洋靠着椅背,“我活到这把岁数,钱权不缺,就是看重脸面。当年……我可以当你桀骜不驯,今儿你只要给我服个软,这事就在我这翻篇。”
笑话!
始作俑者要受害者服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枝冷眼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谈了。”
她起身,拉起周迟也就要走。
“等等――”
周迟也轻拍了下她的手,待陆枝松开,抬步往宋旭盛那边走去。
宋旭盛浑浊的眼珠亮了下,心想娱乐圈果然磨练心性,过了几年,周迟也倒是圆滑许多,肯弯下傲骨服软了。
周迟也停在他面前,唇角噙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大片光束自他身后笼罩下来,逆光而立,他的面容隐在暗影中,沉沉的黑眸压迫感十足。
“我不止你这一条路可以走。”他声音淡漠,从容不迫地说,“况且,我也不曾想过走你这条路。”
宋旭盛莫名想起当年,被人摁在地上的少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像一只即将被剥皮拆骨的幼狮,孤绝地寻找最后的活路。
他饶有兴致欣赏着少年的挣扎、破碎,更是设想他在自己的控制下哭泣、满面泪痕是多么动人。
周迟也不再挣扎,猩红着眼眶说:“我答应了。”
那年,他亦是这样缓慢走到身边,宋旭盛看着他,最后迎来的却是脑后的重力一击。
酒瓶破碎,猩红的液体混杂着血液往下滚。
周迟也拎起他的衣襟,狠狠将人拽倒在地,每个动作直击男人的痛点。
力道狠厉,苍白的面容如同地狱归来的罗刹。
时隔多年,那股剧痛依旧盘踞在宋旭盛心头。
他眼神闪躲,出声警告道:“我的人就在外面――”
周迟也漫不经心笑着,“宋总,当年我查过监控,在你大声呼救前,陈总监就在门外了。”
他轻轻拍了下男人肥硕的脸颊,“他是聋了,还是傻了?偏要等你快被打死才进来……”
宋旭盛瞪大眼睛。
周迟也站直身,抽出口袋巾擦拭着手指,就要转身离开时,宋旭盛突然回神,拔高音量:“周迟也,你难道不想澄清网上那些谣言吗?!”
闻言,周迟也脚步略顿。
宋旭盛阴恻恻笑着,以为拿捏住了他的软肋,“那些人都以为,你被男人玩过,这可不是光彩的事!你不澄清……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吗?”
作者有话说:
也也:不动手,动嘴。
第56章 亲你六下
◎决定等男朋友主动坦白。◎
056.
回去的车上寂静无比, 陈安淮开车,先送陆枝回度假村。
陆枝捉摸不清周迟也的心思,如果她被泼了一盆脏水, 必然是立刻发布声明去澄清, 更何况周迟也的作风一向杀伐果决, 这次的处理方式让她倍感迷惑。
是苦于没有证据……还是想袒护谁?
陆枝抿唇,决定等男朋友主动坦白。
陆枝回到别墅, 陈灵恰好在客厅, 看见她回来,担忧地问:“枝枝,阿惑怎么还没回来?”
程惑一直没有联系她, 陆枝摇摇头,猜测道:“可能家里人的病情不太乐观。”
程惑被查出私自出营后, 不少练习生来询问程惑的去向,陆枝一概以同样的话术周旋过去。
回来的路上, 周迟也担心她晚上会饿,下车买了些小吃和糕点, 陆枝拿去微波炉加热,等待的功夫, 别墅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陆枝循声望过去, 程惑面容苍白,扶住玄关柜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子, 下一秒,她重重跌坐在地毯上。
陆枝顾不得旁的, 连忙跑过去, “阿惑!”
程惑垂着头, 瘦削的肩膀在颤抖, 她开口,声音沙哑:“枝枝,我想洗澡。”
陆枝愣了秒,低下头,程惑弓着身子,宽松的衣领中露出平直凸显的锁骨,覆盖在雪白肌肤上的,是肉眼可见的红痕。
陆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炸了,“是谁?!”
她声线紧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清甜,这几日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程惑木然地看着她。
“徐津南还是梁子清?”陆枝小脸冷然,“我现在去杀了他。”
她起身,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程惑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拦住她,“……别去。”
陈灵的房间靠近玄关,听到外面的动静,不放心出来查看。
“阿惑,你回来啦。”
饶是再粗线条的人,也能感受到气氛中的紧绷。
陈灵讷讷地看了眼陆枝,第一次在甜妹脸上看到近乎要扛把大刀将人大卸八块的凶狠,她声音放轻,不安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枝担心她看出端倪,揉了揉僵硬的腮帮,“没有。”
“我先扶阿惑上楼。”她搀扶起程惑,谨慎地看向徐以茉的房门,确认没有打开过的迹象,才稍微松下一口气。
-
离开水汽氤氲的浴室,陆枝拿了通行卡去药店买药,担心程惑会做傻事,她拜托陈灵去浴室外面陪着程惑。
23栋距离药店不远,步行五分钟,越往南走,视野变得格外开阔,海岸线绵长,潮汐卷动着雪白的浪花,轻柔拍打着礁石。
英腾的情况十分不好,徐津南又恰好发现程惑仍旧惦念着梁子清,这才对程惑用了强。
药店的对面便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陆枝买完药出来,和盛宴迎面撞上。
准确来说,是走路摇晃、醉醺醺的盛宴。
两人离着三步远,陆枝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味。
好在盛宴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他模模糊糊瞧见女孩的脸,往前走了步,歪头,潦草地笑了声:“枝妹儿,阿也最近还好吗?”
周迟也回来这些天,一直没有见过盛宴?以他俩的关系,早该碰头一起商议对策了。
陆枝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盛宴在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也是,被人造黄谣能好到哪去。”
陆枝迟疑地问:“盛宴前辈,你相信那照片上的人不是也也?”
盛宴眯起眼,浅棕色的眼眸在皎白月光的映衬下,宛如剔透的琥珀色玻璃珠。
他一寸寸敛起嘴角的弧度,轻不可闻地“嗯”了声。
陆枝急促地追问:“那你――”
“你想问我照片上的人是谁?”盛宴截住她的话,摇晃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转过身,逆着大片的灯光。
陆枝在犹豫,要不要用他的手机联系工作人员,这个状态不像能安全回到宿舍的。
盛宴的面容隐在阴影中,他直勾勾盯着陆枝,薄唇微动,无声吐出两个字眼:“是我。”
陆枝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股电流剧烈滚过全身经络。
她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怪不得周迟也不在第一时间澄清谣言,他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但澄清的代价是朋友的身败名裂。
陈辉真是好手段。
他就是在赌,赌周迟也宁愿自己满身脏水,也不愿推盛宴出去挡枪。
即便周迟也恳请童萌萌出面指认,最好的结局不过是陈辉被绳之以法,而那些谣言依旧存在。
周迟也曾经遭受过什么,终究会变成一根刺,扎在每一位粉丝的心坎上。
她们爱的,是骄傲清白的周迟也。
诚如宋旭盛所言,一个被男人□□玩弄过的人,注定无法在娱乐圈中生存。
这困境,无解。
陆枝彻夜难眠,心中好似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若放在几个月前,她还没踏足娱乐圈,定然不肯相信这个世界灰暗龌龊,处处藏污纳垢,令人不齿。
闹钟响起,陆枝只睡了一个小时。
黑眼圈浓重,她铺了层遮瑕盖住,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楼下,徐以茉佯装关心:“阿惑,你好虚弱啊,不如请个假好好休息吧。”
程惑漠然以对,她变得更不爱讲话了。
陆枝也不发一言,沉默走过去,拉着程惑离开。
临近第二次公演,大家的情绪普遍低沉,每间训练室中弥漫着低气压,导师们也鲜少露面。
不过听工作人员说,第二次公演的门票卖得很好,比赛照常进行。
公演当日,出乎众人预料,不仅周迟也缺席录制,连盛宴也不知所踪。
评委席上只有谷静雯和林枳夏,她们面对镜头,露出颇为无奈的笑容。
抽签决定登台顺序,陆枝抽到了二号。
许樱子的队伍率先登场,她的风格依旧明艳动人,整个舞台没有出任何差错。
陆枝这次回归舒适圈,虽然反响不及第一场舞台,但人气居高不下,不存在淘汰的风险。
台下的观众更多的是来现场吃瓜,她们的关注点更多的放在私自出营的程惑身上。
试图在程惑身上找到带动下一波舆论的矛头,聚精会神等待着程惑自乱阵脚。
轮到程惑单人的Part,陆枝紧张地坐直身。
舞台的雪雾特效笼罩在程惑身侧,这是一段古风改编的BGM,讲述少年将军战死沙场,远在故国的未婚妻日日惦念,最终却等来一具冰冷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