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即将入秋有些微冷,陆衡也靠在栏杆边, 他穿了件样式简单的宽松短袖, 金属挂饰增加了几分少年感, 黑色的耳钉在夜色中反射冷光。
几个熟悉的跟班调侃着:“衡少最近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陆衡也这段时间没有再做会牵动太多情绪的梦,断断续续了一个多月的梦境停留在那一处舞台, 第一次剧痛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些麻木。
医生说梦境大多是现实中的对照, 或许现实中尝试去类似的地方,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突破点。
少爷们居高临下地观察已经成为了习惯,有个人靠着围栏往下看, 忽然吹了声口哨:“那不是骆易吗?旁边那两人谁,之前怎么没见过。”
陆衡也的视线随着他们的声音移动, 在甲板上看见了有些熟悉的身影。
温黛正迈步走上游艇,纪惜时紧紧跟在温黛身后, 两人和游艇上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不过骆易在旁边, 周围的人也只是用试探性的目光打量罢了。
男生有点不能理解;“骆易那小子怎么和特招生玩到一起去了,他应该知道我们衡少看不上那些特招生啊。”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特招生想要找找普通有钱人就算了, 盯上陆衡也那不是找死吗?
陆衡也瞥了他一眼,这一眼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见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说话的男生尴尬地笑了笑,迅速转移了话题。
看人眼色也是他们这些人必备的技能之一了。
骆易抬头看见了他们, 他小声和温黛还有纪惜时说了两句, 随后向着上方走来。
有人调侃:“骆易, 最近怎么都围着那两个特招生转?你该不会是也看上了那个温黛吧?”
骆易吓一跳, 迅速看了陆衡也一眼,飞快澄清:“可别造谣啊,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他看着这群人有点烦,之前特别爱凑热闹就算了,现在还在这里拱火。
陆衡也手中的酒杯轻晃动了两下,他敛眸像是不经意一提:“你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谁?”几个人面面相觑,“温黛吗?”
少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有人犹豫了一下:“京城圈子没有姓温的吧……?”
“而且那个长相…要是圈子里有这号人的话应该早就知道了,和苏妍的颜值都有的一拼。”
陆衡也的视线随着下面的两个人移动,他看见纪惜时拉着温黛直奔摆放着甜点的长桌,有些莫名地轻哼了一声。
入口处忽然一阵喧闹,几个人的对话被临时打断,视线循着声音找去,看见被保镖拦住的人。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得出那人精神憔悴、衣衫褴褛,像是流浪汉。
“开学那个吴越,说是要解释。”一人兴致缺缺收回目光,“家里都已经破产了,怎么还不死心,惹了衡少谁会愿意给他做担保?”
“谁知道呢?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波浪,随他去呗。”
“看着多烦心啊?弄成这样还不如特招生呢。”
吴越很快被安保人员拖走。
游艇晚会上有很多穿着泳衣的俊男靓女,纪惜时的视线扫过游艇内置的恒温露天泳池,发现还有个看起来很大的滑梯给人玩乐。
不过怎么还有大腹便便的男的?
能不能做下身材管理!
纪惜时眉头刚皱起来,温黛抬手捂住纪惜时的眼睛:“小心长针眼。”
她拉着纪惜时的手向着另一边走去:“你还没吃晚饭,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他们刚好和门口的吵闹声错开。
周围有利波斯的学生认出了纪惜时和温黛——毕竟这两人在UI论坛上面挂了那么久的通缉令,只要关注就会有些印象。
有人窃窃私语:“哎呀,真的飞上枝头了啊。”
“衡少手头随便漏点都够她们吃一辈子了…都是不觉得能保持多久……”
“谁知道真的假的,衡少在这里就先别看她们了。”
这场派对倒不像是上次陆衡也家里那样限定了家世,不过氛围倒是一样热烈,背景音是节奏感十足的hippop,有几个名气还可以的小明星也在场。
少爷小姐们能聊的话题还挺多,纪惜时偶尔听见一些谈论,有时候是关于当季新款的奢侈品,有的关于利波斯学院内学生会的选拔,还有些和楚淮陆衡也有关系。
从他们的口中,纪惜时拼凑出了大概的关系。
楚淮母亲早逝,小时候在国内长大,初中时被公爵强行带回亚特兰。而陆衡也和楚淮之间的矛盾在苏妍身上——他们说着说着人就走远了,纪惜时没听清楚后续。
她觉得有点可惜。
温黛好像没什么兴趣,她对周围一切都保持着“别来烦姐”的冷漠态度,只是全程陪同纪惜时。
冷艳美女站在这儿,总有人试探着上前搭讪,温黛都以没有兴趣还算礼貌地回绝。
游艇的甲板上还有专人烧烤,香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温黛看纪惜时玩得开心什么话都没说,陆衡也基本都在甲板的上一层,除非获得允许,在场也就只有几个人才能上去。
骆易看起来也没办法让陆衡也下来,他被另外的人灌了几杯酒,看上去也有点晕了。
纪惜时倒也不可惜,来这里听了很多八卦和内部流传的消息——怪不得他们都喜欢办派对,这是个很大的信息获取源,也适合进行社交活动。
温黛的视线扫过人群,忽然停留在某处。
她微微低下头对纪惜时说:“我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这里人多,又在陆衡也和骆易的眼皮子底下,其余人想要做什么都得考量一下——虽然陆衡也没有明确地表现自己的偏向性,但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纪惜时就在一群少爷小姐眼皮子底下乱晃,从吧台这头吃到那头,倒是没有动饮品。
倒不是纪惜时酒量不好。
以前她想着尝自己调出来的鸡尾酒,有时候浓度高了还会晕、要麻烦店长送她回家,不过久而久之就锻炼出来了好酒量。
纪惜时单纯觉得看起来不太好喝。
过了一会儿,温黛还没回来,骆易倒是下来了。
“……衡少好像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小声对纪惜时说,“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人说你们什么吧?”
纪惜时说没有,顺便把手中的盘子递出去,刚烤好的牛排还香香的。
骆易愣了一下:“……谢谢。等一下游轮应该会启航,在近海逛一圈再回来,你们晚上急着回家吗?”
倒是不着急。
温黛住宿提前打好了假条…少爷小姐们爱玩,利波斯的老师都已经习惯了。
纪惜时抬头一看,压根没有陆衡也的踪影,只有其余几个男生混在一起:“少爷还真高冷。”
骆易:“…主要看衡少心情。”
他想说初中时候有衡少在场的派对可是非常热闹。但是话还没说出口,甲板上传来了话筒的蜂鸣声。
工作人员紧张地擦着额头,麦克风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不好意思,各位少爷小姐,游轮临时出了点故障没办法出航…转到隔壁那艘,已经都布置好了。”
“…怎么安排的,还会发生这种故障。”骆易皱了皱眉,忽然反应过来:“…温黛呢?”
纪惜时四处看了看:“她临时有事,可能去厕所了不知道要换船,我去找她。”
骆易不方便跟着一起,他说自己在旁边的登船口等着。
纪惜时逆着人流小跑进一层船舱,她推开厕所的门,空荡荡的,温黛不在这一层。
发出的信息没有人回复,电话也无人接听,纪惜时担心温黛又在这种地方被谁针对,她搜寻的脚步更快了一些。
不过,温黛当时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离开呢?
可她是主动走的,也就是因为那样纪惜时才没有多问——就算是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
骆易说这艘游艇上没什么不能接近的地方,毕竟就是个供给少爷小姐们开派对玩乐的地方,她一个个房间试探着推过去,都没看见温黛的身影。
穿过长廊,只能听见属于自己的脚步声,纪惜时拉开最后一间的门。
她看到好几个蒙住脸的男人,房间里充满着刺鼻的烟味,听见开门的声音,里面的人缓缓扭过脑袋。
像是放慢了的镜头,纪惜时心头一跳。
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没有遮住脸,男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贯穿了左眼,烟雾缭绕中,猎鹰一样的目光锁定了她。
纪惜时脑中的警铃瞬间炸响,像是被捕食的猎物一样动弹不得。
……温黛没找到,看见了一堆雇佣兵。
被捆住手扔进房间的时候,纪惜时有种阅历颇深,再碰见这类事情,内心已经足够平静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看见房间里的陆衡也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拉着纪惜时过来的男人随手一推后将房门反锁,纪惜时蹦了两下才稳住重心。
好不容易站直,她又蹦到床边,床上的陆衡也迷迷糊糊的往被褥中钻了钻,不像是被绑架、反而像是安稳地睡了过去。
纪惜时往旁边桌上一看。
杯子里面还有些残留液体,底部一些细小的粉末沉淀。
好像是安眠药。
剂量不大,但陆衡也尚未梦中清醒过来,被纪惜时用推醒的时候,眼中还有些许朦胧的睡意,这大抵是个好梦,梦与现实的界线有些模糊了,睁开眼时对上了纪惜时的目光。
纪惜时清楚地在陆衡也眼中看见了迷茫,是那种大脑还没启动的茫然。
纪惜时顾不上要照顾他的情绪了,艰难地低头用额头撞了少爷一下:“陆衡也,别睡了!”
再睡下去被撕票了都不知道,现在起码人还没走光,应该还能反应的过来。
但这句话显然没进少爷的耳朵,他缓缓眨了眨眼眸,弓起身子往被子里缩。
悲惨的是,纪惜时感觉到了船身的晃动。
纪惜时:“……”
这下真不行了,她总不能跳海游泳回去吧。
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夜间用这个速度行驶并不太安全,但劫船的人显然破罐子破摔,并无所谓。
京城海岸线长,外围有些开发程度或高或低的岛屿,纪惜时猜测是要把他们带到岛屿上。
陆衡也神情还有些怔愣,他呆呆注视着纪惜时,柔软的红发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可怜。
纪惜时本来想说自己和少爷们接触以后真的很倒霉,忽然看见陆衡也难受的神情。
那张精致的脸在暗淡的光线下有些苍白,眉间皱起、唇色也比平时浅得多。
……算了吧,也不是陆衡也想的。
纪惜时往旁边挪了挪:“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上没运动写文都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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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不能让这种人欺负你啊。”◎
陆衡也愣愣的时候其实还挺好使唤的。
少年慢悠悠地撑起半个身子靠过来, 已经被被褥温度熨热的手碰到了纪惜时冰凉的手背。
只是他尚未清醒,手上似乎没什么力气。
纪惜时感觉到陆衡也在拉扯手上的麻绳,船只晃得她有点头晕。身后的人忽然往前一晃, 额头抵在了纪惜时的后背上。
骤然增加的重量让纪惜时险些被带的一头栽倒在毯子上。
纪惜时有点狼狈地用脚撑住地板, 也避免少爷从床上滚下去:“少爷?”
后面没人回应, 纪惜时声音提高了一些:“陆衡也?”
陆衡也的呼吸已经逐渐趋于平稳,纪惜时抬眸看了眼房间的天花板, 默默叹了口气。
……也能理解, 毕竟一点点安眠药也是有药效的,要是随便就能抵抗,那药物的存在就没什么意义了。
她尝试着让少爷平躺下来, 起码在到达目的地前的一小段时间能让他养精蓄锐一下。
纪惜时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以用来解开绳索的东西,但是找了一圈只有一个玻璃杯。
这也行吧。
她用手拨弄了一下, 让酒杯从桌面滚落到了地上,碎片散落了一地。
其实可以等少爷醒了以后再互助, 但那几个雇佣兵长相的人看上去太危险,纪惜时总有隐隐约约的不安。
陆衡也大约四五分钟后才醒来, 游艇还在摇晃,加重了吃药之后的眩晕感、甚至还有些想呕吐。
房间里有点轻微的血腥味, 他的视线偏移, 看见了靠在床边地毯上,手背在身后努力割绳子的纪惜时。
陆衡也握住纪惜时的手。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错综复杂的情绪在那双眼眸中呈现,少年下意识地用指尖在伤口处轻轻滑动了一下…看见她瑟缩的动作。
绳子被割开了一半。
麻绳太粗了, 打的又是死结, 背着手做这个动作太艰难。
纪惜时语速飞快:“少爷, 我和你迅速说一下情况, 我来的时候遇见了几个壮汉,看装扮应该是雇佣兵,反正来者不善,我们最好想办法跑走。”
陆衡也握住了沾了纪惜时手心血的玻璃,他低声说:“嗯。我帮你。”
尖锐的玻璃在摩擦时可以割断绳索,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割破人的皮肤。
纪惜时:“你怎么这么镇定?”
陆衡也:“以前也碰到过相似的状况。”
作为陆氏集团的独子,陆衡也的安全问题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近两年成年后减少了保镖人数,没想到今天会真的碰上这种事。
“一般是以命换钱。”他拿了床布裹住了那片玻璃,用力割开了纪惜时的麻绳,“你应该是被我牵连了。”
陆衡也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和平时相比要柔和得多,他拉开柜子拿出医药箱,半蹲在地上给纪惜时的手心上药绑绷带。
少爷平时目中无人的,今天忽然这么耐心让纪惜时觉得有些小小的不适应,她缩了缩手,又被陆衡也握住。
少爷一抬眸,不耐烦道:“别动,你想留多大的疤?”
这下的语气又和平时一样了,还是这样比较让人安心一点。
纪惜时:“等我们被救出去了能给我点精神补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