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调查中,他意外发现了自己具有一些常人不具备的功能,在破案中事半功倍,但自身也受到特殊能力的反噬,于沉默中掩藏着莫大秘密。并且在破案的过程中,认识了作案动机充分、又具有不在场证明的医生林逢绪,以及神秘莫测的支教老师姜喑。
回到所有事件的源头,田家灭门案。一户五口在压抑的家庭中似乎和平,实则各怀鬼胎。镇上传言田家老爷子靠倒卖文物发死人财,也欠下了死人债,他儿子早早去世,就是替老爷子还债。
田家主母性格封建又固执,一味迷信,在儿子生病时不信现代医学,遵循土方治疗,而在治疗无果重病送医生后,抢救失败,气愤的她率田家满门医闹,打伤了林逢绪的腿。儿子死后,又不惜重金通过请神婆的方式与儿子沟通,甚至试图让儿子还魂儿媳身上。
儿媳是外地人,原本在影楼工作,后在公婆半温情半强势的威胁下辞职安心居家,是公婆眼里的“外人”,性格内敛懦弱。据镇上议论,她老公死后开始变得神神叨叨,患有精神分裂,经常诡异模仿老公的一举一动,她为婆婆买的安眠药中沾了毒,也是导致田家满门惨案的直观凶手。
最后的孙女娇憨可爱,是姜喑的学生,有很强的绘画天赋。支教老师建议孙女去更大更远的舞台飞翔,但现实中她却被封建执拗的家庭束缚,一颗童心,能看出许多成年人看不出的事。
以上是完整的故事信息,这是在景安之角色卡由太阳变成星星的那一刻获取的。
独属于他的个人向信息,他就好像开了上帝视角,以全知的姿态俯视游戏。但他本身又有局限,所以只能清醒地沉沦在里面。
“景安之?!”姜喑声音突然颤巍巍的,离他近了近。
“怎么?”
“任蔚不见了!”
景安之四下望去,任蔚确实跑了,不过他现在获得了完整背景,这就对任蔚的身份做出了一些猜测。
他含着笑问姜喑:“你猜任蔚去哪里了?”
姜喑疑惑。
“从林逢绪说出田家老爷子是盗墓贼的那刻起,任蔚就明显慌张了起来,后面也一直引导我们去追他——你手里有更多关于盗墓的信息吧?”
姜喑眼里扑朔几下:“景爷,你一直说你逻辑推理能力差,我就觉得还可以啊!”
景安之眯着眼看前方,柜台上摆着一台电视,不出意外里面应该有画面。他说:“我是星星,你是月亮,我们是唯一不同的两张角色卡,姜喑,你现在只能和我结盟。”
姜喑不解:“为什么我是月亮?”
“我有个大概的推测,不过不确定,我要先知道关于盗墓的事。”
姜喑坐下,也示意景安之坐,她说:“韩艾然给我的信息,盗墓贼有两个,一个负责下墓,一个负责倒卖,田家老爷子就倒卖的那个。”
景安之皱眉:“韩艾然?”
姜喑点头,又递给他一张破碎的纸片:“她还给了我这个。”
“我的尸体/不会腐烂在泥土里/我会像鸟儿一样/飞向天空”
“向往自由。”对文字敏锐到极致的景安之给出四个字评价。
“她说,这场游戏的原罪,就在于‘封建’。”
景安之折好这张纸,突然沉默下来,破碎的样子让姜喑感到心疼。
“怎么了?”
他咧咧嘴,自嘲一笑:“突然觉得,这个角色和韩艾然还挺贴切的。”
“没听明白。”
他目光深沉,眼里的星辰追溯到了很久以前,他们都还稚嫩而干净的童年。
“小时候,单虹喜好结交显贵,而景川与社会底层的哥们关系更密切,所以我的圈子一直分歧很大。要么是接近完美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没人管的野孩子。但我跟他们都不亲近,我讨厌一部分人,小小年纪就沾了太多虚伪俗气,不付出真心,只是泛泛之交;也讨厌一部分人,因为家庭教育的缺席没有修养,口无遮拦,粗鄙自大。用课本上的话就是——‘文胜质则野,质胜文则史’。”
姜喑无脑夸:“景爷文质彬彬,正人君子!”
“少扯啊!”景安之转转墨色的简易书链,上面编着三颗猫眼石,六环一扣,是余虞自己编织的一件简易礼物,在景安之由重抑转中抑时送给他。
“后来呢!我自己不争气,自甘堕落,家境优渥的不愿意和我玩,家里破落的知道我树敌多,不想和我掺上关系。炫儿和蔚子是打小的朋友,除他俩外,只有韩艾然愿意理我。你别看她整天摆着副架子,看上去一丝不苟、不染人间烟火的,其实内心叛逆得很,她高知的家庭环境也压抑得她很痛苦。”
姜喑了然:“所以你才说,她和角色契合?”
景安之点点头:“对,你大概不信,我这人很少吃辣,刚开始混的时候,抽不了烟,第一口烟,是韩艾然陪我抽的。”
姜喑惊讶地把眼睛瞪大:“那可真是太反差了!”
“所以啊,其实也就是个小丫头,喑姐,我不会让她犯大错的,你也没必要和她产生矛盾。”
姜喑撇撇嘴:“懂,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女朋友吗?”
景安之凑近她,摸她的秀发:“不会,喑姐最好了!”
两人越靠越近,后半夜的皎洁月光透过窗,将唯一的亮色普渡到他们身上。潮湿黑色中,他们接吻。
观看监控的老板气得不行,在全广场发出警告:请玩家专注自己任务,请勿做过多无关游戏的行动,本游戏有无死角监控实时录像。
姜喑一听这话,耳根不由红了三分,想离开,却被景安之伸手霸道地按住,又缠绵了几分钟。
恋恋不舍地离开,景安之一个利落起身就拿道路砸向了监控,砸不砸得到没关系,他就是单纯看监控不爽。
“行了啊,开电视吧,电视有信息。”
姜喑自己蹲下去按开关,老旧电视机冒出滋滋几声响,画面开始播放,是林逢绪和韩艾然的对话。
两人看完视频,心情复杂。
“所以林哥是被医闹打折了腿?而韩艾然是田家唯一一个有点良心的。”姜喑愤愤不平。
“这场游戏的卖点就在于对愚昧的批判与悬疑效果,医闹事件啊,人性恶的一个缩影罢了。”景安之语气冷静。
“总觉得你对这世间的恶都很淡漠,却对一点点的善意都格外珍惜。”姜喑感叹。
他一笑而过:“从地狱爬上来的人,当然会格外珍惜光明。”
姜喑研究电视机,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相机,下面附有备注:玩家可拍照留念。
“景安之,我们还没有合照呢!”
“嗯?”他凑过来,她快速按动快门。
“拍的不好看,都把我拍胖了!”姜喑嘟着嘴不高兴。
“那就再拍一张。”景安之一个作家,何其浪漫,姜喑的弦外之音,他心有灵犀。
两人开心地拍了一组照,一直玩到提示第三幕还剩一小时才停手。
另一个空间,任蔚已经被吓破了胆。
“林逢绪!韩艾然!这他妈是哪啊?!啊啊啊啊啊!佳铭,你别吓我!”
柳佳铭的角色正是田家最早去世的青年,但此时此刻他闭着眼平躺在一架断头台上,巨大的镰刀在韩艾然的操纵下逐渐逼近,即将落在柳佳铭的皮肤上。
林逢绪特意加了好几次混响效果,把灵异气氛做到了巅峰,吓得任蔚大气不敢喘。
他真的怕鬼!真的怕!
林逢绪透着变声器念旁白:“罪者,虽无挖坟掘墓之行,却坐享其之成果,罪无可赦。”
“卧槽!景爷你们快破案!我受不了这破游戏了!”
“代其父受一亿六千三百八十四万之磔刑!”
随即,林逢绪话锋一转,指向偷听的任蔚:“任蔚,你的罪行,还不速速招来!”
“得得得,我是盗墓贼,我承认了好吧!”
“好了,搞定一个。”韩艾然暂停录音键,撤销诡异的气氛,恢复正常。
“喂!你俩又不是查案的人,你俩想干什么?”任蔚看到神啊鬼啊那些东西消弭,终于找回了面子,又忍不住问林逢绪。
林逢绪和韩艾然对试一眼,竟然意外耍起了无赖:“哎,没办法,这不是想第一个找到真相吗?”
任蔚无语,这群高智商都这么变态吗:“所以你俩结盟了?”
“算是吧!这不是想赢姜喑一次吗?”此时的韩艾然,才真正展露出了真正的自己,鬼马而俏皮,脱下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光环,反而更加可爱。
任蔚抓住她话里的破绽反击:“你也承认在景爷这件事上输给嫂子了?”
韩艾然翻白眼,问林逢绪:“我们下一步去哪?”
林逢绪抬抬眼镜:“去审判何涛与崔妍。”
何涛的角色是田家老爷子,而崔妍的角色是田家主母。
“他们现在进行到哪了?”自己加快进度的同时,他们也注重对手的效率,这就是高智商认真起来的样子。
“应该到安眠药和指纹了吧?说起来,第三次烟火也要开始了,投谁?”
俩人不约而同望向身后的任蔚。
第30章 Jing Anzhi
“王金荣OUT,尸体下落不明。”
景安之还在和姜喑躲在田家破解安眠药上的指纹,突然广播响起一道声音,清楚地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王金荣是……任蔚?”
“嗯,对。”景安之点头。
“他参与盗墓,然后被吓死了,单一直到现在尸体下落不明才发出淘汰广播,说明他的尸体死亡才是官方死亡。”
景安之想不通:“那他的尸体有什么用呢?”
姜喑摩挲安眠药上的指纹,一共三枚,分别来自韩艾然、柳佳铭和NPC田芳芳,而田家灭门的原因就是安眠药过量致死,纷纷扰扰的线索在她这里汇聚一团,她已经隐隐约约触摸了真相。
景安之顺势提出破局的关键:“这场灭门案的真相,很可能是个善意的悲剧。而关键就在三枚指纹的顺序上。”
“有想法?”
“心理画像,模拟当时田家每个人的心理轨迹。”
他移步换景,姜喑紧随其后,景安之仿佛突然开窍了一样,将线索像拼图铺开,然后逐渐拼凑。
第一个地点是厨房,景安之走到灶台边,拿打火机开了火。
然后又走出去,重掀门帘,夹着嗓子沙哑道:“小娟啊,我最近病又犯了,你去帮我拿点药,康健牌的。记住,别去姓叶的那家!”
姜喑感到有些惊悚:“景安之,你……你不能也被上魂了吧?”
景安之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又恢复平时的声音:“这叫心理画像,就是在犯罪空间通过模拟当事人的举动揣摩实时心理。”
姜喑大为惊讶:“你会?”
“可能是一物换一物吧,我的推理能力很差,但共情能力很强,确诊躁郁症开始学心理学自救以后,也接触了一部分犯罪心理的书,意外发现我有比常人强的画像能力。”
“哦。”得知景安之的“特异功能”,姜喑并不开心。因为共情能力的敏感,他已经感受了过很多别人感受不到的黑暗了。
她宁愿他不是大神作家,不是画像天才,没有躁郁症,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哪怕代价是路过她的青春,没留下一丝波澜。
“别多想。”景安之蹲下来,拿手指缠姜喑的头发,轻声安慰她。
“你继续画。”
景安之想了想,被打断的思路重新交汇,这一次,他扮演起了田芳芳。
“妈妈,这是什么药?”
“芳芳,这是安眠药,妈妈最近有很多烦恼,喝了它可以减轻妈妈的烦恼。”
“意思是,喝了它就没有烦恼了吗?”
“芳芳,你最听妈妈的话了,你要记住,这瓶药小孩子不能碰。”
“嗯,我记住了,妈妈。”
一人分饰两角画像完,景安之在药瓶上留下指纹。
电光火石间,姜喑想到什么,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景安之。”
他的指纹从药瓶上离开,眼里有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伤。
“猜到了?一个小女孩美好的愿望,在极端迷信的垢土里,阴差阳错,扭曲成荒诞的悲剧。”
眼泪慢慢涌向姜喑双目,她知道景安之不愿继续说,就忍着难过替他复述完真相:“但芳芳没有听妈妈的话,她希望爷爷奶奶都可以没有烦恼,所以偷偷将过量的安眠药放在了饭菜里。”
“半瓶安眠药,足以致死了。”姜喑抱住景安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他轻轻抱住她,内心也是忍不住怅然。
原生家庭的不幸各不相同,姜喑是因为父亲的凉薄,景安之是因为自身的敏感与父母无止境的矛盾,而田家……是因为封建迷信的束缚,放大了人性的偏执与恶意。
田家夫妇,年少时爱慕虚荣,靠倒卖文物牟利,致使独子癫痫,又迷信固执,以土方救治最终无果,而后医闹、请神婆,一步步走到最后竟想以叫魂的方式将儿媳灵肉抽离,呼唤独子重归尘世,最终铸成大错,自食恶果。
悲剧的源头是迷信,迷信在扭曲的人心下会招致恶果。
姜喑突然推开景安之:“那赵小娟呢?她当时并没有吃饭,她为什么?”
“还记得赵小娟的死因吗?是上吊自杀。”
她的生活中只有田芳芳这一束光了,可想而知,当田芳芳的呼吸飘离,她该有多绝望。
他和她福至心灵,异口同声地念出那句短诗。
“我的尸体/不会腐烂在泥土里/我会像鸟儿一样/飞向天空”
她用了最决绝的方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化作了飞鸟,荣获了永恒的自由。
剧本杀的老板两人即将解开真相的时候叫保安过来,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走出去使劲揉揉眼,骂骂咧咧一句:“今天风真他娘的大,光迷人眼睛。”
他接了数十场《烟火》剧本了,每次行进到结尾都是这副球样。
至此,景安之和姜喑的推测完全成立,田家灭门案的真相解密,资料同时传递到每一个人的手机里。
还剩最后一个任务,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完成自己的最后一环。
任蔚此时已经和柳佳铭等人聚在了场外,他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给景安之拨电话:“安之,我的个人向最后谜团是,一共有七名死者,我,田家五口,最后一个……是喑姐。”
他没想到的是,景安之很平静:“结合一些线索,其实有猜测。”
他挂断电话,望着姜喑:“你的个人向最后任务呢?”
姜喑低下头:“其实我一直很抗拒念这段台词。”
……
“小时候我贪玩,不小心掉到空地的一口枯井里。当时已经是晚上,我很害怕,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无意间抬头……那是我一生无法忘却的画面。”
繁星特效顺时亮起,照亮房间每个角落,景安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间房天花板吊得如此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