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补偿你们什么?”齐野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钱?还是我?还是我的余生,还是要我去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庄心月的声音带了些哽咽,“你现在是赫赫有名的金融集团的继承人,你就在我父母面前不要否认你跟我的关系,让他们有点幻想,给我多拖延几年,好不好?”
“不好。”
冷酷无情的回答。
“明明对你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帮我?”女子的分贝在这一刻陡然拔高。
“这不是举手之劳!”齐野睁眼望着庄心月,“这是道德绑架,而且,我没欠你什么!”
记忆中的那场大雨,男人撞在自己的车上,那场景宛若电影画质的修复,一帧一帧地逐渐变得高清,清到现在那些觉得压下去的过往,又漫漫的浮现在心头。
像是自我安慰,过了半秒,齐野又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对,不是我的错,我没欠你什么。”
“你怎么可以说不欠我的?”庄心悦看着他抬头,用阴冷的语气开口:“你要是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你怎么会容忍我之前一次对你的要求呢?”
齐野从记忆回到现实,当初那一个雨中哭泣的小姑娘与现在这位,眸中没有一丝的相同之感,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冷冷的。
“庄心月,我不会帮你的,我也不会假扮成你男朋友,也不会再去做那些事情,那是你们家的事,是你自己的事情。”
庄心月眼泪哗哗的掉,她母亲当年执意进入庄家,本来就不受待见。这么多年,庄家的企业日薄西山,入不敷亏,所以才出此下策进行联姻 。
本身就庄家处于地位低下,联姻对象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自然不会是什么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而是一个35岁已离婚的男人。
庄心月向来心高气傲,她只看得上最好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一个老男人,而那个已离婚的老男人还是迟漫的舅舅。
她想嫁给的是齐野,不想嫁给一个老男人,更不想成为迟漫的亲戚。
庄心月泪眼婆娑,气有些喘:“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你不想帮就不想帮,你根本就是个伪善的人。要不是你们,我父亲就不会死,你才是真正的罪魁凶手,你当初说不会亏待我们的,会补偿帮助我们,而现在你把我给打发了。”
“你真狠心!”庄心月眼里带着决然,“你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别想甩掉我,也别想赎清你的罪孽。”
“我没有罪。”齐野眼睫颤动了一下,“当年的事,你比谁都要清楚。”
他开口:“而且,你如果胆敢把迟漫牵扯进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介意会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齐野转头看了一眼庄心妍。
庄心月才明白,齐野根本就不是来帮助自己的,他是来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但是有选择,谁愿意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恶毒的那一面呢?
他不想这样做了,可是生活就是这样的逼迫自己
看着齐野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庄心月内心涌下了一股落寞,难道自己真的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
脑海中一一的闪过任何人,最终思绪停留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不,她还没有输,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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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野私庄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照着下面葳蕤茂盛的梧桐树上。
齐野孤身一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低头望着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回到了那一个细雨的阴天。
那年他14岁,正值初三,在所有人都忙于中考的时候,他被点招进了本省最好的高中。
在一次参加思维培训的时候,司机在前方开着车,在寂静的别墅道上,突然冲出来一位面色带红的男人,身后是一位女生的哭腔。
“爸爸。”
红绿灯等待的时刻,没想到男人会直接撞上车。
透过窗子,齐野看到了男人眼里的绝望。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那颜色让齐野害怕。
“开车。”母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齐野很慌忙的跑下去,他拉住了那男人,手里慌忙的拨打救助电话。
男人面目和善,嘴里慢慢的开口:“抱歉。”
“我其实有很多病,但……我看你们家的车,希望……嗯,希望你们能补助一些钱给我的妻女。”
在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
“爸爸。”
“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要不是你们突然开车过过来,他也不会这样。”
交通被堵,路上纷纷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齐野不记得那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他只记得母亲走下来,轻拍着给自己安慰。
“没见过你们敢这样讹人的,敢在监控这里讹人。如果还有什么任何疑问的话,建议打电话报警,我们随时奉陪。”
“小野,以后别多管闲事,我们走。”
女人的尖叫撒泼,女孩的哭泣,在处于父亲重病瘫倒在地上,在碰到如此强势的女人,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有了那么几分怜惜之情。
外加上一些路人的刚刚到达,逐渐议论纷呈。
尖叫,议论,女孩的“爸爸”哭腔,还有女人的骂人……齐野校服口袋里攥紧着刚刚写废的个人简历表,慢慢地站在侧位,递给了那小姑娘。
直到上了车之后,齐野看到母亲阴郁的神色。
“我看到你给那女生的简历了,你把联系方式给了他们。”
“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心软,你越心软,他们越会得寸进尺。”
“即使他们生活困苦,父亲很可怜地瘫痪在路边,但这也不是成为他们敲诈勒索的理由,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的善良掌管不了齐氏,你要狠。”
那些话,齐野当时并不认同。
在他的思想里,达则兼济天下。
他只是觉得,齐氏资产多,帮帮苦命人怎么了。如果能用金钱让母女安慰一下受伤的心里,让她们过得更好,那么也算是好的事情。
只是齐野一向不喜欢与父母争吵,他没有说话,望着窗外繁华的高楼大厦,他的脑海中想的全是那一个男人的“抱歉”。
后来齐野收到了庄心月的电话,伴随而来还有那女人尖叫的声音。
“哭什么哭,你爸爸住医院了,没死掉,我们欠那么债,以后要怎么生活?”
“叫你打电话,不是叫你打电话给他们哭的。”
“那有钱人的儿子不都是把简历表给你了,你看,他就是愧疚了,我们没错。”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尴尬,“你能不能给我们点抚恤金?”
警察来调查监控,确实不关他们的事情。而男人的死,似乎成了一场讹人的戏码。
这些卑微带着些近些恳求的话,让齐野心里一软。
他同意了。
本以为是那天愧疚的结束,齐野也没想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他初中零花钱父母毫不吝啬,外加上他又是擅长存钱的性子,再加之参加各类研究赛,也存了一大笔钱。那时候,恳求父母买高奢产品,偷偷倒卖,前前后后给了她们十万。
世界上没有任何天衣无缝的事情,事情很快被母亲知道。
那时候断了齐野的经济来源,把齐野的电话卡也换了。
后面寒冷的冬天,迟氏举办宴会,齐野透过窗外看着保安阻拦。
他冥冥之中有个感觉,或许是那一对母女。齐野若无其事地走了下去,把她们安置在了一库房,让母亲无法把她们赶出去。
“齐少爷,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些钱,你送佛送到西。”女人开口。
齐野愣了几秒,“警察不是说与我们无关,而且十万这一年加上伯父植物人应该勉强够了。”
“不够。”
过了几秒,齐野还是无法忽视内心的愧疚,他开口:“我现在被母亲知道援助你了,以后我再想办法,你们好自为之。”
可是那天过后,事情发生了不可掌控的转变。
齐野想过母亲发现庄心月母女的后果,但他没想到,庄心月的母亲跟来自己家的客人睡在了一起。
到后来的那一天逐渐的变味,后来那对母女也没再找过自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齐野都跟母亲发生了冷战。时间流逝,家庭关系恢复如初,直到齐野高三的时候,他再一次地看到了庄心月。
她和迟漫都是高一,进入了最好的高中。
只是一个是点招,一个是特招。
庄心月本就父母那档子事在上流社会不是一桩秘辛,母亲宴会跟别人接吻,父亲死了,立马去到庄家。
学校也流传着风言风语。
庄心月停在了齐野面前。
“贵族学校里,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说我是暴发户,说我的母亲是小三,说我白莲花。”
“你能多跟我走近一点吗?你被很多人喜欢,我也想像你一样,不被人喜欢,不被人尊重。”
“我求你了,要不是我没有爸爸,我也不会来到这里,也不会这样的。”
齐野垂下眼眸,他没说话。
偶尔,在学校课间,看着别人对旁人议论纷纷。
齐野开口:“别这样议论旁人,评价女生的身材样貌,这样不好。”
许是这样的话开口,慢慢地也流传到了庄心月的口中。
到后来一场大课间。
庄心月当着众人的面停在齐野的面前,语气有些温柔。
“我的爸爸成为了个植物人,今天是他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祭奠一下吗?”
周围的人投来视线,齐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我下午六点,等你。谢谢你,齐野。”
后来齐野没跟庄心月一起去,他孤身一人,去了庄宗保的坟墓。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齐野一直都知道庄宗保被掩埋于土在哪儿,他也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在悄悄地探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齐野一直都有些阴郁,甚至母亲在问自己后悔与否。他都有片刻怀疑过自己的心,是否自己当初做错了。
又或者是不是自己没处理好,旁人对自己越发变本加厉勒索。
拉回现实的是一通电话,齐野看了看手机铃声响起。
居然是迟漫!
难道庄心月跟她说了什么?
齐野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里?”
齐野:“漫野私庄。”
“我在门外。”迟漫的声音传来。
与此同时,门铃也在这一刻响起。
第22章 她
电话还在响着, 齐野握住电话的手一顿。
他不知道为什么迟漫会来到这里。
“我要进来了?”
齐野刚刚吐出一个单音节“嗯”的时候,门在这一刻就被打开了。
男人逆光站着,巨大且材质上好的落地窗清晰映出澄澈的蓝天, 白云悠悠。
他站着,像是一直踽踽独行的人,永远找不到停泊的港湾。
迟漫越走近, 越能发现齐野饶是外表矜贵, 可是眼里还是流露着那么几分的惘然。
她心里一揪,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庄心月说的话。
齐野望着迟漫,脸上带着笑,“站着什么, 来坐在沙发上。”
迟漫与齐野坐在同一旁的沙发上,透过这儿,迟漫看到一条道路上的梧桐,茂盛且浓密。
二人静坐着, 最终是齐野率先开口:“庄心月找过你了?”
“嗯。”迟漫并没有否认。
“那她和你说了什么?”齐野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
其实他并不害怕庄心月跟迟漫说了什么,他只是不想迟漫同情自己,也不想迟漫因为那些怜惜的情绪,从而影响对自己的感情判断。
迟漫开口:“她说你不爱洗澡, 不爱洗臭袜子, 整个人交了100任女朋友, 是一个超级海王。”
胡编乱造了几句,迟漫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发现自己也笑不出来。
反而是齐野扯了扯嘴角,象征性的笑了两声。
迟漫有些心疼, 赶忙开口,“不想笑就别笑了, 我知道我说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没有。”齐野的声音有些哑。
那些细碎的阳光在这一刻也无法消退他黯淡的神色。他的乌眸似是泥沼,让他掉落在过去,难以从那泥泞的过往所挣脱。
男人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半晌,齐野开口,“谢谢你的关心,也谢谢你来找我。”
在这一刻,迟漫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好像今天的齐野不再是之前在日落酒店那个矜贵冷酷的齐总,他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脆弱。
迟漫望着齐野,她向他靠近了一点点,秋眸中倒影出齐野的面容,“但我让庄心月不要告诉我——有关于你的一切,我不会听,也不会相信。”
她顿了顿,“因为我觉得,以前的你我很了解,我不需要从别人的口中认识你。”
从别人口中认识一个人,本身就是一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