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漫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视线虽然盯着电视机，可迟漫脑海里却徜徉在各种想法里。
齐野望着迟漫眼神呆愣，他还以为迟漫也似自己昨晚没睡好，开口：“迟漫，你今天是不是没睡够？眼睛肿肿的，还有点无神？”
无神？
迟漫被齐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心中酝酿的那一句——“要不要别分房睡？”，就这样被憋在了喉咙里。
迟漫有些无语：“没有，我身体很好。你倒是洗完澡，小心明天感冒。”
齐野点了头，嗯了一声。
他拿着毛巾擦着头，道：“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迟漫咬牙切齿地开口。
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不会再提出这样脑残的要求。
等到迟漫打算去洗脸的时候，她接到了刘双友的微信电话。
虽然二人关系一般，但搞不好这么晚打来是有什么事，她按下了接听。
刘双友的声音有些抖：“迟漫，你明早别来公司了。”
难不成他们要开除了自己？虽然昨天自己又跟周子涵吵架了，但他那天也没开除自己啊？
刘双友的声音绷不住了，他语气带着颤意，“你的工资之前子涵提前预支给你了，其他人明天拿工资以后，也要解雇了。”
“迟漫，你别多想。”
迟漫微信浮窗，她退回群里，才发现子涵公司那几十个人的群里，周子涵刚刚发布了公告，而自己现在才看到。
“发生了什么事？”迟漫心里也泛起了难过，“跟大家说说吧，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办法了。”刘双友哭腔道：“我们的APP出现了问题，这个项目要赔钱。”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43章 我们
迟漫深知事情更加复杂棘手, 她赶忙开口：“你先别挂电话，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刘双友克制住心里的情绪，他开口：“我们研发的APP私下卖给了恒一科技, 结果出了问题，根据合同内容，要赔三百万。”
想到这里, 他情绪更加的激动, “而且我们是瞒着另外一位大股东卖的，现在亏本，要赔的钱更多。”
“合同有没有问题？”迟漫问。
刘双友：“没有，签订之前我们还专门花钱请律师看了一下。”
“本来APP试运行没什么问题, 就后面出现了难以修复的漏洞，合约……”刘双友说不下去了。
迟漫惊讶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之余，还是有些震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违背大股东私自贩卖APP这样的行为业内不齿, 更别说现在还亏本。
想到这里，刘双友也有些难过，“之前做APP耗费高，页面费, 弹窗设计, 还有人数运营……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我们公司来了个大股东，花了几百万占股了我们公司一半以上的股权。”
“子涵也就想做出一番成绩, 买回股权，顺便让新股东满意, 没想到居然遭遇了这样的滑铁卢。”
迟漫抿唇，她道：“那你们现在要怎么办？”
“打工还债, 东山再起。”
刘双友觉得跟自己喜欢的女生诉苦，有些不好意思，含糊不清地开口：“迟漫，你别担心了，我们会处理的。”
“晚安，迟漫。”
——
第二天迟漫下楼吃早点的时候，闷闷不乐的咬着面包。
看着齐野跑完步回来，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迟漫开口：“今天不用送我去上班了，反正我自己坐地铁去。”
“那样岂不是很赶？”齐野扬眉，“老板不会扣你工资？”
“不会了，我会失业了。”
齐野动作一顿，“你被开除了？”
“不是。”迟漫的语气有些焉，“公司出了问题。”
而这问题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称之为小公司的大危机。
想到这里，迟漫还是有些难过。他们待自己不错，而且氛围极佳，指哪打哪，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今天她想去看最后一眼，就当给自己这些天做一个最终的了结。
齐野原先蹙起的眉宇缓缓舒展，他语气笃定：“你的公司不会倒闭。”
“行了，不用安慰我了，我今天先去看看。”
“不是安慰，因为你们公司的股东是我。”
迟漫听到这一句话，动作一顿，她不可思议的开口：“我们公司的股东，是你？”
“嗯。”齐野神色自若。
迟漫干巴巴开口：“你怎么会购买了我们公司的股份？”
“上一次庄心月来找你，你隐藏瞒我时，我以为你老板给你气受，所以让罗建斌调查并购买了你公司的股份。”齐野望着迟漫，“所以说，有我在，你的公司不会倒闭。”
“你也不会失业。”
——
齐野如往日送迟漫到子涵科技公司的附近。
迟漫刚刚得知了自己的老板的老板是自己的老公，她现在看着齐野就像看幕后大boss，她道：“你都到公司了，还不进去看一看？”
“现在不行，这会你刚从我车上下来，如果让他们发觉我们的关系，你岂不是要骂死我。”
齐野手肘搭在车窗：“而且，我也不该这么快出面，也该让他们吃点教训了。”
“行趴。”
迟漫走进去，办公室人寥寥无几，但低迷的气氛浓重的让人心间都有些讶异。
刘双友一眼看到迟漫进来，诧异之余，起身迎接：“迟漫，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自卑，不想让迟漫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办公室只有几人，毕竟都听周子涵说公司完了。大家本就为了生计来短暂相聚，如今总不能为了人情留在这里，都有各自的家庭需维持。
迟漫对着刘双友颔首，她来到周子涵旁边。
周子涵不似前几天的意气风发，他瘫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有些落寞且憔悴。
望着迟漫过来，周子涵轻哂，“我就不该创业，子涵科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项目的失败，让周子涵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也打了他现实的一巴掌，打碎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周子涵试图让自己笑一笑，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那天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屑一顾。迟漫，你说的是对的，那些打通灰色地带的地方，只能背靠大树，可大树也不是会为任何人遮风挡雨的。我仗着有几个小钱，就想跨越阶级，现在想想，全是痴人说梦。”
他现在想想，都有些追悔莫及。
要是他不鬼迷心窍就好了，可是现实中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周子涵这样，让迟漫想起了自己离开日落酒店的那一天，她也是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迟漫呼了一口气，她开口：“前不久，你不是说有一个大老板买了我们公司的股份。”
“不然，你打电话请求援助？”
依照迟漫对齐野的了解，刚刚齐野说出不会让自己失业，就证明他有能力。
可周子涵面色更加白了几分，他讥讽一笑，“他不找我麻烦都是好的。”
像是反派死于话多，人在失败的时候，总要来反悔一下事情的细枝末节。
“你也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的卖APP吧？一款APP的制作到运营确实没那么简单。”
“我之前以为我家境殷实，几十万就可以改变世界。可我错了，设计理念，营销渠道打通给市场，还有后续运营分红，那几十万只是开胃菜，钱就像杯水车薪，一去不复返。”
周子涵眼眶红红的，他还想再借此机会吐苦水，让自己郁郁不得志的心情得到疏解，可又怕别人觉得他卖惨。
如今，他找到了自己许多失败的原因，可那又怎样。
人都只崇拜成功者，谁会听失败者的自怨自艾。
迟漫递给了周子涵一张纸巾，她开口：“擦擦吧。”
“你先走吧。”周子涵声音苍老了几分。
迟漫静默了几秒。她现在总不能说，之前入主的股东是我的老公，是齐氏的齐野。
千言万语，凝聚在口中，迟漫只拍了拍周子涵的肩膀，道：“周总，别担心，否极泰来。”
而周子涵只把这话当成了一种安慰。
当成了甜蜜的毒药。
——
迟漫今天不上班，自然比齐野提前到家，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等到齐野进来，迟漫连忙过去。
这样反常的行为，实在让齐野一下子就猜到了迟漫要做什么。
他扯下领带，脱下西服，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迟漫的到来。
迟漫坐在齐野一旁，手像搭兄弟一样搭在齐野的肩膀上，眼睛亮亮的，开口：“周子涵，他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周子涵都提前通知员工了，而齐野作为股东，饶是周子涵痛苦万分，也会在今天告知。
“你猜。”
迟漫现在直接想给齐野两拳，可是现在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委屈地开口：“请问宝子，周子涵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呀？”
宝子与她这撒娇的语气，齐野很久都没听到了。
他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心情高兴地看了一眼迟漫，似乎在说——就这？
迟漫豁出去了，“那你还想干嘛？”
“叫我老公，或者亲我一下，或者如你所愿，不分房。”齐野慢条斯理地开口。
迟漫：……
这不是存心为难她的吗？迟漫从小到大就很不是那种主动的性格，而且主动跟主动亲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主动已是社牛，主动亲人更是社交界的扛把子。
而且什么叫如她所愿，不分房？
肯定是书娇娇这叛徒，跟齐野在背后又说了什么！
齐野本来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可在这一刻，竟然也有了几分期盼。他望着迟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他微微低头，下巴碰到了迟漫的额头，发出一个诱惑的单音节：“三选一，选什么？”
这声音太具有攻击性，迟漫低下了头，语气带着决然，“那我还是叫你老公。”
齐野没想到迟漫真的会选择一个，他洗耳恭听，等待着迟漫开口。
迟漫头快垂到胸脯上，她抿着唇，开口：“老公。”
这一声老公没有抑扬顿挫，没有熟稔自然感，反而生巴巴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叫仇人。
但在迟漫的听觉看来，这一声老公叫得她头皮发麻。
迟漫做好了被齐野吐槽的心理准备，她抬头装作无事发生，面色冷艳，高贵地开口：“行了，快回答我。”
齐野唇角翘起，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老婆。”
他这一声老婆叫得语速很慢，尾音上扬，带着暧昧缱绻。
迟漫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击中了一下，她呼了口气，道：“好好说话。”
齐野宠溺地笑了笑，道：“今天他确实给我打电话道歉，并且说明了经过。”
“几十万对创业失败的大学生确实是晴天霹雳，外加上他的负债，自然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我让他给继续在公司工作还债，盈利之后，再按股份分红。”
“那确实行。”迟漫也不是圣母，不能觉得周子涵惨，齐野富有，就想让这样的事情一笔勾销。
周子涵做的事情本就不对，私自伙同其余人，未召开股东大会私自卖APP，导致企业濒临破产……
齐野颔首，他道：“除此之外，我又购了股份。”
之前他入股了一半的股份，如今子涵的股份下跌，齐野控股到80%。
商人重利，此刻也是正常。
迟漫点头：“我倒庆幸是你购买了他们的股票，不然其他人，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野望着迟漫，“还有，今天周子涵跟我说说，想改公司的名字。”
“怎么可能？”之前周子涵一直把子涵公司当成一种荣誉，当成自己的身价象征。
很多时候，迟漫都看到，周子涵在那个破小的居民楼里，擦着那一块公司牌匾。
“他现在觉得是耻辱的象征与痛苦的过往。”齐野开口：“所以他让我自行取名。”
“造化弄人。”迟漫有些唏嘘。
她能感觉到周子涵心里的纠结与后悔，甚至，迟漫都有些代入了自己离开迟家的落拓不安。
而齐野望着迟漫游离的视线，他不知何时搂住了迟漫的肩膀，“别想了，不如帮我取一个名。”
迟漫回过神来，她注意到自己的领口有些塌，隐约可以看到胸口的曲线，她拢了拢睡衣，看着齐野意味深长的视线，语气不由得磕磕巴巴：“取名？”
“取名。”齐野以为刚刚迟漫才回神，又重复了第三遍，“你没听错，是取名。”
“这样不好吧。”迟漫悄悄移开了齐野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