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皮抽搐着。
伤疤都扭曲了。
“恭喜母亲,喜获麟儿!”
乔瑛没忍住,调笑了一句。
司马惠:“……”
“庆儿,快去,拜见你二姐!”
“你朝她要见面礼,我跟你说,她特别有钱!”
“叫姐可以,要钱不行。”乔瑛大惊失色,捂住口袋。
崔君琢侧头,薄唇轻勾。
“娘,贤儿是有小舅舅了咩,小舅舅好白呀!”王贤儿歪头,懵懵懂懂。
乔莹犹豫许久,“……也,也算是吧。”
毕竟,头都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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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庆儿糊里糊涂认了干娘、干姐姐……嗯,好几个干姐姐,又有干外甥女,一瞬间,家庭都美满了。
次日,他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懵。
哭笑不得的。
不过,倒是没有反悔,他一个宦官,哪怕天子近臣,也是位卑低贱,旁人面上对他们讨好,转头骂他们祖宗。
乔家是勋贵啊。
堂堂侯府姑娘,能认他当弟弟,眼瞅着也不嫌弃他。
严庆儿心里是感激的。
他又自卑,又期盼,怕人家反悔。
幸而,司马惠……这个便宜干娘,对他的态度,虽然有些冷,却也和善,甚至操心他衣衫单薄,吩咐绣娘量他尺寸,给他制新衣。
乔莹带着王贤儿来探望过他,叮嘱他,“不可过量饮酒。”
王贤儿,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偷偷给了他一块糖,笑的像个偷着灯油的小麻雀,哦,不,是凤凰。
人家王家嫡出的姑娘,自然是凤凰。
嘿嘿,凤凰偷偷叫他‘小舅舅’呢。
这谁能想得到啊!
严庆儿在乔府住了八天,倒是扔进了些真心。
“二姨姨,外祖母说,严舅舅有个好厉害,好厉害的干爹,他又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就像娘和百棋姑姑一样,所以,我对严舅舅好,让严舅舅喜欢我,那他就会帮我照顾你对不对?”
“这个叫爱屋及乌!!”
正院里,王贤儿掐着小腰,一脸小骄傲的表情,“贤儿不能跟二姨姨一起去洛阳,娘不许,但是,贤儿也能帮二姨姨!”
“贤儿可厉害了!”
她特别得意地嚷着。
“嗯,现官不如现管,交好严公公,对你也有好处。”司马惠盘膝坐在榻上,默默点头。
“既然成了亲戚,送金银就俗了,显得不够亲切,嗯~”乔莹垂眸思量着,片刻,猛一拍手,“有了,我筹备些铺子和良田给他。”
“在送他些门人,大小算是个退路。”
“况且,他在并州有‘根’,对你会更真心。”
“此法甚好!”司马惠赞同。
乔瑕:……
一双明亮的猫儿眼里充满茫然之色,她惊愕地张着嘴,好半晌,“娘,大姐,你们,你们不是真心认小庆的啊?”
“你们都抱着结交他的心思吗?”
“我没有啊!”
“我是真的喝醉了,迷迷糊糊把人认了,我,我还怕你们骂我,败坏了门风呢,呜呜呜呜!”
“我都没有想过,小庆能帮上二姐!”
“对啊,他是九千岁的干儿子,伺候在万岁爷身边的,他,他怎么可能帮不上二姐嘛?我为什么会想不到?”
“嘤嘤嘤,娘,怎么办?我是个傻子!”
乔瑕捂脸,深深为自已的智商而悲痛。
“瑕儿,别难过。”乔瑛见状,含笑上前,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她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真心真意,严公公不可能跟我们交好的!”
宫里混出头的太监,沾上毛就是活猴儿,一双眼睛厉的跟刀子似的,是真心?还是巴结?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瑕儿纯心圆润,珍如水晶,很不必妄自菲薄!”司马惠轻笑,安慰了女儿几句,随后,握着乔瑛的手,“瑛儿,你随娘来!”
“娘有东西给你……”
第124章 你有那么能耐的背景,咋不往出露呢
正院。
司马惠单独把乔瑛带进内寝。
她让女儿坐下,随后,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表情很是微妙。
似是欣慰、似是骄傲、又仿佛担忧、叹息!
总之相当复杂。
乔瑛没忍住缩起肩膀,被看的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很是不自在地道:“娘,您,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吗?”
咱们有事直说呗。
你这么看着我,一言不发的,都,都给人家看毛了!
乔瑛转着手指。
“瑛儿,你做了镇远候世女,你走了条,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注意会艰难的路。”司马惠看着女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啊,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孩子!”
“当年,你苦命的弟弟让乔玺撞没了,莹儿捂着脸哭,去找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告状,瑕儿抱着小剑,冲到如意院要杀人,只有你!”
“你转头要了我的曲部,招收流民,带他们扫荡山匪,出城打匈奴人。”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的孩子。”
“我不该把你当成‘姑娘’培养,你不是莹儿和瑕儿,我该把你当成‘儿子’使。”
“儿子能干的事,你能干,儿子干不了的事,你也能干!”
“乔璋,是你‘处理’的吧!”司马惠压声,“他和王至州那点烂事,也是你促成的!”
乔瑛剑眉一挑,有些疑惑,“娘,你怎么知道?”
她应该没露破绽啊。
“我是你娘,你和莹儿从小是我养大的,我能不了解你们?”司马惠仰起脸儿,想着女儿是大姑娘了。
没好意思说那句: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样的屎~
“那我弄了姐夫和二哥,您怎么想的?”乔瑛探身。
“我想?我能怎么想?”司马惠疑惑,“弄了就弄了呗,只是,你要跟你姐姐说一声,莫让贤儿知道!”
她又不是愚妇,觉得莹儿没了丈夫就活不了,她也不是个蠢货,不会觉得别人家的儿子,比自已的女儿重要。
至于女儿杀了亲哥哥?
呵呵!
不是她肚皮出来的,算是女儿哪门子的哥哥?更何况……
杀兄弟,总比被兄弟杀强。
司马惠想的很开,所以,她把自出嫁起,一直保存着的‘东西’,交给了乔瑛。
“……这是司马氏,族长一脉嫡系儿女,才能拥有的信物!”她捧着一个小匣子,郑重打开,将里面雕着孔雀明王印的玉佩,递到乔瑛手里,“瑛儿,司马家是前朝皇族,你外祖父,甚至是前朝的末帝,后被大元开国皇帝封做晋王……”
“一般的前朝皇族,下场都很凄惨,但司马家却是例外,你知道其中原因吗?”
司马氏在大元朝的地位,真的很奇怪,说高吧,族里没有一个人出仕做官,说低吧,家里公主、郡主遍地,但凡是个嫡出子嗣,就能娶着有爵位的宗室女,且,家族虽然不能跟崔、王、谢、陈四个大世家相比,却也是一流的。
可……
为什么呢?
前朝皇族啊!
不是该被忌惮,被灭门吗?凭什么这样清贵?
小时候,乔瑛也曾侧面跟外祖父他们打听过,却没人给她答案,现下……
“跟这个有关?”乔瑛垂眸看着那孔雀玉佩,“娘,我听闻,匈奴背后,西域之路中有一大国,名曰乌滋,其国以孔雀为徽……”
司马氏的家徽也是孔雀。
所以……
“乌滋国主司马令,按照祖谱来排,应该是我的堂兄,他的父亲,就是你外祖父的亲弟弟,昔日大晋朝的末代亲王——庄王!”司马惠语出惊人。
乔瑛瞳孔微缩,轻轻抽气,“嘶!!”
乌滋——是西域诸国里,国力较强的一个,虽然明面服从大元朝,认其是‘上邦大国’,却未增附属,其国力强盛,全国皆兵。
且,乌滋国的地处位置敏感,刚好挨着匈奴,所以,大元朝自开国来,对乌滋国的态度相当友善,就是想让他们帮忙牵制匈奴。
“乌滋国王是外祖家的人?”乔瑛喃喃,有点不敢相信。
前朝皇室,跑到西域当皇帝了?
这,这怎么做到的啊?
“当年,元太祖灭了大晋,逼你外祖父退位,荣封晋王,那时,你祖父刚刚九岁,本应该是圈禁一生,我们司马家也该败落,渐渐消失,然而,你外祖父的一个庶出叔父,老庄王带着他那一支人逃出大元,奔往西域!”
“他做了乌滋的首相,辗转又跟司家联系了,配合着司家氏的底蕴,外借乌滋国的国力,司马家勉强支撑起来。”
司马惠垂眸,神色莫名,“后来,老乌滋王把独女许配给了庄老王叔的儿子,就是现在的乌滋王司马令。”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从那之后,大元皇朝,屡赐宗室贵女于司马家!”
“那……外祖家跟乌滋国尚有,嗯……”怎么形容呢,“联络?”
乔瑛斟酌着用词。
司马惠却很是直白,“不止联络,父亲和大哥都里通外国,司马家麾下小半的产业,都是乌滋的……”
“大半商铺的收入,也都给了他们。”
“他们替我们在元皇那里撑腰。”
“我们算是相辅相成,所以,这枚令牌,就是司家族长嫡脉,对乌滋国在大元的人脉调遣所用。”
“洛阳城内理藩院内,常驻着乌滋使臣,他们手里都有人,你若有急事,可以找他们。”
“他们会帮你。”
“只要不谋反,哪怕是当朝殴打首铺都不用怕……”
咱们有这个底气!
司马惠淡笑。
乔瑛捏着下巴,沉吟很久,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娘,外祖家有这么大的势力,这样强的背景,你怎么能忍爹那么长的时间啊?”
换成我,早在知道他骗娶的时候,就直接把他宰了!
能留他到现在?
还让他‘真爱’小妾,疼宠庶子?
什么道理啊?
明明可以生一个杀一个的!!
乔瑛不理解!
司马惠噎声,没好气的看了女儿一眼,“乌滋皇帝是我堂哥,又不是我爹,我见都没见过,况且,那只是西域诸国之一,国土不过大元的十分之一,国民百万余人……”
第125章 瑛妹难道忘了我?
西域宗国林立,屁大点的地方,有名有姓的国家得有上百个。
最小的,国土面积仅有大元朝的一个县城大。
乌滋算是其中‘强国大国’了,跟大元也没得比,面积约莫跟并州差不多,能威胁着大元,不过是地理处置好。
隔着匈奴。
大元怕两国合作,一起打他,所以拉一踩一,礼遇避让。
但是,大元怕乌滋跟匈奴合作?难道乌滋不怕吗?他们国土面积更小,没有大元牵扯匈奴,他们分分钟被灭国!
牵扯,都是互相的。
“乌滋,是我司马家的依仗,却也是底牌,底牌,只有危急关头,甚至是山穷水尽时打出来,才会有效果。”
“遇着些小事就亮相,那是底牌吗?”
司马惠戳了戳女儿的额角,“我把玉佩给你,是保护你安全,让你不怕的,你可别拿去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给我惹麻烦!”
“放心,放心,娘,我明白的!”乔瑛缓过神来,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孔雀玉佩,直接塞进怀里,“我肯定不乱用。”
司马惠:……
不是很相信。
她只能叮嘱,“瑛儿啊,你爹是永安帝的心腹,是他的近臣,你和别家质子不同,相对是安全的,若有事,你去找你舅舅,或是你爹的那些好友,甚至是严庆儿,这都尽够了。”
“不要滥用我的牌子!”
“好好好,娘,我真的明白了!”乔瑛失笑,连声保证,复又好奇道:“不过,娘,你是真心交好严庆儿啊?”
她以为是敷衍呢?
毕竟,严庆儿那身份,太监啊,阉宦啊,稍微要点脸面的,都不会跟他们结交,她娘?不是大晋灭国了,那可是公主、郡主!
瑕儿跟严庆儿胡闹拜把子的时候,乔瑛还以为,过后妹妹会挨打呢?
结果,她娘居然顺势认下了。
奇怪……
“瑛儿,怎么?你也信你爹那套‘世家高贵论’?信什么‘天生贵族,出生不凡,流的血都不一样’?呵呵,那些东西,骗骗外人还成?自家真信,那是糊涂油蒙了心!”
司马惠微微拧眉,“要是血脉真的分贵贱,分尊卑,大晋怎么亡的?济县怎么破的?”
“大元元氏,原不过是山贼出身。”
“杀济县县令的,也是些泥腿子。”
“世家,大族,高贵身份,是最有用的,也是最没用的!跟金银、权势、利益一样,用的好了,万人景仰,畅通无阻,用不好,就是败家丧命的根源。”
“你少信你爹那套,也别被君琢的家世吓着了,清河崔?顶级世家,要真像世人传的那般,皇帝都没有他们尊贵,公子都配不上他们?崔家大房怎么会被严森抄斩?”
“君琢是老崔相培养了十多年的继承人,又为什么做了你的赘婿?”
“所以,尊卑贵贱这事儿,骗骗别人就算了,自已真信,就成傻子了!”
“你可不许信!”
司马惠认真地说。
乔瑛:……
神色复杂,她鹰眸流转,抿唇深思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娘啊娘!”
“你这纸上谈兵,谈得是真通透啊。”
想的是真多,看得是真远,眼界是真宽阔,心胸是真豁达,明明身为世家女,却把身份血脉看得那样分明。
单是这些,已经比世上七、八成的女子,甚至是男子都要清醒了,可是……
“你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那样呢?”
“你怎么会干不过李嫣?”
那个女人,除了会哄男人之外,还会干什么啊?
乔瑛发自内心的疑惑。
司马惠:……
脸色沉下,气得直拍桌子,“乔瑛,你这个死孩崽子,调侃起你娘来了,走走走,快点走!”
“我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好好好,娘,你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乔瑛瘪嘴陪笑,挤挤眼睛,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屋里,司马惠看着女儿故意逗她发笑的古怪模样,心里的离愁不由微微消散,她笑了片刻,面色又带出点惆怅,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