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元轻叹了口气,看着芊亿继续说,“我原本以为他是一个欲望野心很大的人,就在那年出事后不久,我才听说,仇泽长一直在资助许决明搞研究,这和我认识的打打杀杀的仇泽长很一样。至于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决明没跟我提起过,仇泽长在他弟弟死后不久,像是泄愤一样拓张了势力,之后就很少再露面了。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芊亿在繁杂的信息中捕捉到了一点,于是问道,“杨珂和李时他们现在人呢?”
“杨珂在出事后举家搬离京城,至于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不管当时事业做得多好,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走茶凉。李时则是妻离子散,无人问津。”任丰元说道。
任丰元说完之后屋内三人沉默了良久。
“你这次回国是为了你父母当年的事情?”任丰元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是,为报仇。”芊亿声音空洞地答道。
“你一个小姑娘手无寸铁怎么报仇,当年你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就不要再冒险,不管凶手是谁,都不是你能对付的。我劝你.....离开京城,从哪来回哪去。”任丰元说道。
“我一定会找出凶手,我现在连仇泽长还没有见到,我不会走的。”芊亿坚定的说道。
“杀父母之仇我没资格劝你放下,但你父母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也希望。如果你执意要报仇,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会同意。除非你放下仇恨。”任丰元看了一眼芊亿,又看了看任时行,说道,
“爸?!”任时行坐不住了,
芊亿的睫毛在颤抖了一下,一言不发看着任时行。
任丰元顿了顿,握着没有温度的茶盏说,“我爱子心切,不愿意看他有任何危险。”
“我明白。”芊亿淡淡的说,声音不大,有股难过的情绪掺杂在声音里。
“爸!我能有什么危险,可能有危险的是芊亿。”任时行没了平时的稳重沉静。
“你如果和小时结婚,任家一定护你余生安稳周全,但你必须要放弃报仇;如果你坚持要报仇,那就必须离开他。”任丰元严肃的说道。
任时行看得出来任丰元这次是认真的,他又看了看芊亿,心一横说道,“芊亿的事情芊亿自己决定,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说完就拉着芊亿往外走。
“你!”任丰元猛咳了两声对任时行的背影说,“兔崽子,翻天了!你不要再回来了!”
任时行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什么孽缘啊。”任丰元望着两人的背景喃喃道。
刚刚那一嗓子把任哲辉给喊出来,
“爸,好好的怎么还发火了?”任哲辉进来后看见任丰元横着眉神情不悦,便问道。
任丰元懒得解释,闷着气喝了一口凉茶。
任哲辉看着桌上的茶饼,说道,“刚刚进门老伯说家里来客人了,我寻思着过来看看小时的女朋友呢,怎么就这么就走了。”
看任丰元似乎怒火不消,于是说道,“要我说,小时那女朋友确实不行,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跟黄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小时也是的,钟老寿宴带她去干嘛,搞得现在和黄氏那边关系尴尬得很,生意上的事情还得我擦屁股,缓解双方关系。趁早劝他俩分手的好,不然以后不知道要搅个什么天翻地覆的。”
任丰元正在气头上,任哲辉嘴上像是装了机关枪一样叨叨个没完,任丰元听着就更烦了,于是瞪了任哲辉一眼,背着手就走了,临走还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我看着京城是要被搅个天翻地覆了。”
任哲辉急忙跟了两句说,“就是嘛,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一堆麻烦事,以后结婚了还了得?!我是不同意他和那姑娘在一起。”
任哲辉也不知道任丰元听到了没,反正自顾自地叨叨完了,转身看着桌上的三包茶饼,念叨着,“小弟还挺下工夫,知道让那姑娘投其所好送这么好的茶叶。”
他话音刚落,就见任丰元又折回来了,
看见任哲辉端着茶饼看,拿过茶饼说道,“这是我的!”
说着完拎着茶叶就走了。
任哲辉在后面喊了声,“不跟您抢,我再找小时要一包。”
第59章 任丰元是爱子心切,你是爱什么?
任北看见任时行气冲冲地拉着芊亿出来,就知道这是在任老爷子那边没落什么好话,也不敢多问,就急忙跟在后面,
任时行倏地停下脚步,芊亿出神地跟在后面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了任时行手臂上,任北低着头走路,见情况不对也急忙刹住了脚。不然三人像叠罗汉一样准都撞在一起。
任时行盯着任北,盯得让人心里发毛,
“车钥匙给我,我跟芊亿有话要说。你去我车库取个车自己回去。”任时行对任北说。
“哦。”任北憨憨地应了一声,将车钥匙递给了任时行。
三爷看着心情真不大好。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任北自己转身去了老宅属于任时行的车库,背影看着挺可怜的。
车库里放着一排超跑,任北勉为其难地选了一辆相对低调的黑色迈凯伦。
三爷近两年低调了许多,只愿意开那辆红旗轿车,车库里的一排超跑都是三爷二十岁出头时玩剩下的。
任时行给芊亿开车门,看芊亿坐好后自己去了驾驶座,一脚油门踩下去,开了段距离任时行才开口,
“仇泽长好多年不出来见人了,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我还在上学,他不好找。杨珂和李时这两人我让任北查一查下落,能找到一个算一个,问问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任时行和芊亿一样,都捕捉到了杨珂和李时这两人的信息点,白手起家能在京城站住脚也是有点本事的,一夜之间家业说没就没,而且一下两家都没了,说起来太蹊跷。当年没人问是忌惮,现在任时行可不管那些,决心挖地三尺也要问出个一二三。
“还有,钟老那边我去过了,钟老手下握着的海运输港口每日货物吞吐量巨大,也有严格的进出关口,黑水鬼不会找死在这样的港口活动,钟老早年手下有一些小港口,虽然现在都分出去让人管理着,但没人敢在钟老的眼皮底下干这么损阴德的事情。黑水鬼的事情我没跟钟老提,旁敲侧击问了问,没什么线索。钟老年纪大了,江湖上的好多事情不闻不问很多年了。”任时行握着方向盘和往常一样说着这些事情。
芊亿看着任时行神情有些复杂,许是被芊亿盯久了,任时行觉得有些热就打开了冷风。
“刚刚任伯父说的...我觉得很对。”芊亿眉眼下垂,不再看向任时行,悠悠地说道。
“嗯。我也觉得说得很对。”任时行开车看路,回应了一句芊亿。
芊亿偏头看了一眼任时行,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觉得对为什么还要查杨珂和李时的下落。
“刚刚你也都听到了。你在我身边,不管是我还是任家能庇护你,还有我爸说他爱子心切。”任时行轻飘飘的说道,完全没有因为刚刚任丰元的强硬的态度所影响的。
芊亿和任时行在不在一起,报不报仇,任时行凭那句爱子心切,任丰元就已经输了。
芊亿目光闪烁,喉咙发紧鼻头发酸,说道,“当年我是亲眼看见父母被杀害,现在不想人任何人牵扯进来,可我和任伯父一样,不想看你有危险。”
“你和我爸一样?我爸是爱子心切,你是爱什么?”任时行看了眼芊亿,口吻稀松平常地问道。
芊亿哑言了,她原本很严肃的,现在一下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有你那句话就够了。你如果觉得有负担你就当我在帮郝杰破案。”任时行太了解芊亿的心思了,只能以曲线战术说服芊亿。
“可是...”芊亿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任时行接着说道。
余下的路程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任时行和芊亿刚到小庄别墅,任北跟随其后也就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任时行主动给芊亿夹菜,夹了一块又一块,芊亿眼前的碟子都快堆成小山了,生怕芊亿饿到一样。
任时行也不怎么吃,就那么看着芊亿吃。
任北和郭姨在一旁看了也不敢说什么。
芊亿缓缓抬头,看着表情各异的三人,说道,“你们也是吃啊。”
芊亿将碟子里的菜夹给了任时行一块,任时行眉头舒坦心里美滋滋的,又给芊亿加了两块肉。
芊亿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吃不了,真的吃不了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在国外过得太辛苦了,所以现在想让我把之前没吃上的饭都补回来是吗?”芊亿问任时行。
任时行低头吃饭,像是默认了。
任北在一旁侧头竖着耳朵听,心想这得多辛苦,看把三爷心痛的。
“其实那点苦也不算什么的。”芊亿说道,
可任时行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儿,不让他知道还好,让他知道了他就想尽办法弥补芊亿,虽然那些错不在他。
芊亿看了任时行,夹了颗青菜用安慰人的口吻说道,“后来有个心善的老头儿收养了我,还顺便教了我些....”芊亿思量着该怎么解释好,于是接着说,“教了我些手艺活儿,比如画画啊什么的,所以我后来日子过得还行。”
任时行这才心里好受一些。
吃过晚饭后任时行坐在书房翻看着许广白一家的资料,还有广白医药的创建资料和近三年的财务报表。
许广白夫妇原是一家印刷厂职工,普通职位拿着普通的薪水,他们还有许芊蕙要养,无论如何也手里的积蓄也没多少,就算有点儿也不足以开一家医药公司。
然而广白医药的从前期创建到后期运营至少投入了五百万,五百万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这笔钱的由来,任时行现在再清楚不过了,这就是许决明预感到自己会遭遇不测,又顾及芊亿年龄太小,于是将钱给了手足兄弟亲哥哥许广白。
或许许决明能料想到许广白会对这笔钱财动心思,但他也将赌注压在了血缘亲情上。
对于这笔钱许决明的计划无非是一方面想委托哥哥照顾芊亿,等一切事情风平浪静,好让芊亿在这个世上有个依靠,哪怕许广白拿上百八十万的,余下的钱也足够芊亿在国外生活的。许决明甚至没有要求许广白赡养芊亿,只要他定期给芊亿付生活费就好。
爱子之深切必为之计深远
可许广白拿到钱转身就将尸骨未寒的许决明和异国他乡的芊亿忘得一干二净。
任时行很少抽烟,此时任时行看着桌上的资料点了根烟。
若那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芊亿本应该金娇玉贵,一生快乐。或许和任时行所见到的富家千金一样没什么区别,至少可以无忧无虑不愁吃穿。
可许广白的女儿许芊蕙现在过着原本属于芊亿生活。
虽说杀害许决明夫妇的凶手不是许广白一家,可后来许广白一家比谁都盼着芊亿能悄无声息的死在国外。
想到这,任时行恨不得手刃了许广白,当年李时杨珂的下场他可以在许广白身上再次上演。
第60章 意外来客
这时,任北从外面进来,
“三爷,找我?”任北说道。
任时行抬手让任北坐下,
任北看着桌上的酒杯冒着冷珠,冰都化了任时行也没喝,又看见任时行手上夹着烟,心想,估计是今天任老爷子表态,反对任时行和许小姐的事情,任时行现在正心烦此事呢。
任北正思量着,却见任时行递给他一份资料,向来都是他给任时行资料,任时行给他资料的情况真不多。
“你去查查李时和杨珂这两个人。”任时行说道,
任北快速地翻阅着资料,任时行接着又说,“虽然你在我身边也快十年了,但这两人你可能不了解,他们是在我不到二十岁的时候突然破产,然后销声匿迹了,距离现在也好多年了,你去派人好好查查现在这两人的下落,活着的话我要见人。”
任北翻完了资料,这俩人发家和败落都很正常,只是败的太快了。
“好。我去办。”任北说着,撇见了前段时间他给任时行送来的许广白的资料,
于是又问,“三爷,许广白那边呢?要处理吗?”
任时行弹了弹烟灰,揉了揉眉心,好似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说道“先不用了。毕竟是芊亿的亲伯父,我不方便插手。”
任北看任时行还是很烦躁的样子,于是宽慰说,“其实也不用三爷出手,自从那个Seven和江一山联名论文在医学杂志期刊发布之后,广白医药生意严重受挫,现在就是维持基本运营的经营状态。”
当初任时行让魏言博以律师身份去广白医药找许广白要许决明的研究手稿的时候,魏言博回来跟他提过这档子事。
说起这个任北还有点惭愧,“三爷,对不住,我到现在都没找这俩人。”
任时行掐了烟,给任北也倒了杯酒说,“不怪你,那年黎叔在国外,也是歪打正着Seven给他做了手术,做完手术连黎叔自己也没见到Seven本人。京城排着队想找Seven的人多了,你找不到也正常。”
任北端起酒杯抿了抿嘴。
“这次把李时和杨珂这两人好好查清楚。”任时行说。
任北当是有了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一口气焖了酒,说道,“好。过两天给三爷消息。”
等任北走后,任时行拿起广白医药的那断崖式的财务报表,又抬头望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良久。
这天夜里,许广白在梦里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弟弟许决明。
梦里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模样,然而这次在梦里,拿着录取通知书去上大学的人是许广白自己,出门去打工的人是许决明。两人分别在车站,列车渐行渐远,许广白看着站台上许决明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在梦里他开始分不清站在站台上的那人到底是许决明还是自己,甚至他分不清坐在列车上遥望站台的人是自己还是许决明。
许决明呼的一下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已是汗淋淋的,
许决明有些怅然若失,给自己倒了杯水,环顾小别墅屋内的一切,自言自语道,“还好是个梦。”
第二天清晨,任家老宅打扫院落的李婶在花丛中隐约看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任时行常把玩在手里镶嵌着宝石的文物核桃七零八落的碎了一花池,耀眼的宝石躺在泥土上闪闪发光。
芊亿带着难过的情绪醒来,却看见任时行牵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你怎么在这儿?”芊亿声音有些沙哑,
“你喊我名字我就过来了。”任时行说,
芊亿揉了揉眼睛,看着任时行。
“我从你房间门口路过,听见你在喊我,我以为你醒了,就进来了,结果发现你还在睡,好像是做梦了。你梦见我了?”任时行轻声问道。
“没有吧。”芊亿垂着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