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现场的车门上提取到了一枚新鲜的指印,地上还有脚印,可若是有人发现了你们,怎么没有救你们?”
做笔录的警察甚至也搞糊涂了。
“也许,那人回去搬救兵了?”江晏眼珠子转了转。
“附近的青玄峰上有一间道观,我们之前曾去拜访过,说不定是道观里的人发现了我们,却又因为车门变形,他一人之力无法救出我们,所以回去搬救兵了。”
宋辰安立刻意会地接了话。
“好,我们再去那个什么青玄道观里走访看看。”警察在笔录上记录清楚后说道。
送走了警察后,江晏立刻回到惠然休息的房间中。
“明姐姐怎么样?”江晏有些担心。
明镜耗损灵力,又被那人突然动用的法器打中,眼下仍处于昏迷状态。
“灵力耗损过多,又受了伤。不过我刚刚已经渡了灵力,想必她不久就能醒来。”惠然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明镜回道。
“那你可看清那人?”江晏当时被额头上的鲜血糊住了眼睛,看得并不清楚。
“是他,你猜得没错。”惠然沉默半晌,才回道:“他是冲着聚魂珠来的,想必那阵的动,让他得知聚魂珠已现世。所以他特意埋伏在下山路上意图劫走聚魂珠。”
惠然的声线低沉,似有无尽的沧桑。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刚刚得知自己师父已然身陨,而凶手可能是自家门派现任观主。
还没等确定这事的真实性,那李观主便亲自上阵,想要杀他们灭口,再夺走聚魂珠。
若不是宋辰安机警,若不是江晏有急智,若不是临出门前那小树精硬塞给江晏的保命藤。
他们早就葬身在那无名的深渊之中了。
“你打算怎么办?”江晏有些担心惠然的精神状态。
小道士大约从没有一下子遇到这么多沉重的事情,整个人看起来陷入了深深的阴郁中,痛苦又绝望。
“你师父下山历练遇到贼人,又被亲信之人背叛所杀,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宋辰安也拍了拍惠然的肩膀安慰道:“更何况你已经找到了他,并且就要把他带回家了。”
惠然的眼眶红了又红。
他摸着挂在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咬紧了牙关:
“若真的是李观主所为,我一定不会犯过他!”
他猛然用袖口擦了擦眼睛,逼回了自己将要落下的眼泪:
“范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第92章 劝架啊劝架
在明镜和惠然联手之下,范运体内的蛇毒大部分被排除了体外。
剩下的那一点,必须要等范运自己运功逼出清除。
房间内的范运已经醒来,孟婧楠正温柔地给他披了一件衣服。
“阿运,你大病初愈,别再着凉了。”
范运的嘴唇还是惨白色,可是面色已经变得正常,人也清醒了许多。
他拉过孟婧楠的手,手指与她十指相扣,低声温柔道:“吓到你了吧?”
孟婧楠摇了摇头:“若是早知道去寻那什么聚魂珠,会让你受到伤害,我宁愿不要。”
范运低沉地笑了笑:“傻丫头,若是没有聚魂珠,你又怎么能好。”
孟婧楠愣了一瞬,状似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我没病没灾,又有什么必须要用那聚魂珠的必要吗?”
范运收紧了握着孟婧楠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孟婧楠低着头,手指头摩挲着他的手心,没有说话。
两人正僵持着,惠然敲了敲门便闯了进来。
江晏跟在他身后,一脸抱歉地看着范运道:“不好意思啊范先生,我没能拦住。但惠然坚持说要找你。”
范运松了松握着孟婧楠的手,示意她出去。
孟婧楠一脸担忧地看向他们几人,不愿出门。
范运安慰道:“楠楠乖,在洞穴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的确要当面说清楚。”
孟婧楠一步三回头地被孟靖沅拉走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范运的神情逐渐恢复成冷漠的模样。
他坐在床上,毫不在意地弹了弹床上的被子床单,抬头看向杵在门口的惠然,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惠然不顾江晏的阻拦,一步步地走到床边,神情凝重。
“你一开始就和李观主认识?”
“没错。”
“你们布了这么一大局,就是要引我们入局,替你们拿到那聚魂珠?”
“我在湖心岛中生活,有一日他来找我,自报家门,说是有法器能帮楠楠。只是聚魂珠必须是青玄道观嫡系弟子才能找到。”
“所以,你在音乐会发现我们的时候,便将计就计,引了我们去湖心岛找你,甚至还用师兄的下落,让我们达成合作的协议。”
惠然提到了师兄青涟,可让人意外的是,范运竟然有一丝的愣怔。
他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叹息一声,声音略带抱歉道:
“你师兄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只知道他从我那处离开后,遇到了李观主。之后的事情,我的确不清楚。”
惠然怒气快就要压不住,明镜拉着他绷紧的拳头,轻轻安抚着。
“那我师父······”
“你师父之事,我也跟你一样,在洞穴中才知道。我很抱歉。”
“抱歉?你只会说抱歉,如果抱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惠然大怒,再也忍不住,挥手掀开了被子,将范运从床上拎了起来。
他的手掌掐着范运的脖子,双目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眼球爆出。
“你和李观主精心谋划了这一切,他却不顾你的死活要来抢夺这聚魂珠,你可知道他要那聚魂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范运被掐的呼吸不畅,脸部通红,却仍未还手。
他抓着惠然掐着脖子的手,吐词艰难:“我一心只为了楠楠,他给我聚魂珠的下落和寻找的方法,我用了聚魂珠后便给他,他也从未透露要聚魂珠的目的。”
“小道士,松手!”明镜握着惠然的肩膀,命令他放下范运,口气毋庸置疑:“你掐死他你师父也回不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你师父,破了那李观主的阴谋才是正经。”
明镜清冷的声线莫名能让人安心,瞬间便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明镜的安慰开解下,惠然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手。
江晏很是同意明镜的看法。
无论之前范运究竟和李观主合作,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也无论范运到底有没有害惠然师兄青涟的主观臆断;
眼下,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以李观主那样阴险狡诈的人,知道聚魂珠还在他们的受伤,他一定还会再来抢夺。
青涟师兄若是被他藏了起来,那么也将会成为他手中的一份筹码。
说不定李观主还会用青涟师兄的性命作为威胁,让他们交出聚魂珠。
很显然,范运也跟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我必须尽快帮孟婧楠聚集魂魄,免得她魂魄不稳,散尽精元。”
他是想在李观主来抢夺聚魂珠之前,帮孟婧楠稳固好她的魂魄。
可在那之后呢,难道聚魂珠就要拱手相让给李观主那样手段残忍,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同门的人?
“范先生,你应该知道,运用聚魂珠需要耗费诸多灵力,且要以自身魂魄引魂方可。”明镜适时出声截断了范运的话头。
“你如今毒素未清,还面临着一个随时会来偷袭抢夺聚魂珠的李观主。”
“即便是你毫不在意你自己的性命,可若是事情进展到紧要关头,那李观主打上门来,孟婧楠的性命难道你也不在意吗?”
明镜字字句句都在敲打着范运的心。
她早已看出,范运和孟婧楠之间,并不是如范运所说的那般简单的相遇之恩。
只怕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段恩怨情仇,这才让范运心如死灰,只等了却替孟婧楠稳固魂魄这一个心愿之后,安心赴死。
“范先生,桑榆非晚,柠月如风。要珍惜眼前的时光,切勿沉溺于过去,毁了自身的姻缘。”
范运神情巨变,口中喃喃重复着明镜的话:“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范先生,正如我之前所说,你难道不觉得,孟婧楠是知道些什么吗?”
江晏指的是当时在孟婧楠床头发现的那本解析书。
“恩怨情仇尽起,缘起缘灭沉沦。不如等孟婧楠魂魄稳固,您亲自问她一问,她究竟恨不恨你。”
如果孟婧楠当真恨他,那范运再行赴死,也能了断孟婧楠的凡尘往事。
可如果孟婧楠早已原宥他,长相守,有错吗?
第93章 李观主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明镜将炸毛了的惠然拉了出去。
江晏则将范运扶着躺下,低声再次说了抱歉:“范先生,您先休息,我们出去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李观主。”
江晏轻手轻脚地替范运关了房门。
众人离开后,范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早已无法支撑自己。
原本逐渐转红润了的脸色转瞬变成了惨白色,他刚刚是怕孟婧楠担心,用法力维持着的假象。
他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珠。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孟婧楠修补魂魄,透支了大量的灵力。
而他自己又因当年的事情,一直不肯原谅自己,心情连着身体,身子变一日日的差了下来。
他的牙关咬紧,双唇毫无血色,浑身颤抖着。
这个蛇妖的毒自然是剧毒,即便明镜和惠然二人合力替他清除了大部分,可仍有毒素盘踞在他的心脉关节处。
毒发时,一阵阵如针扎,如搅动碾般的痛感遍布全身。
以他现在的功力,想彻底清除,还有一定难度。
可他也无法开口再让他们帮自己,毕竟这是自己自作自受。
他也听出了江晏的言外之意,他当然也是想得到孟婧楠的原宥。
可是当年,正是因为他意气风发的少年心性,才害得孟婧楠从九天仙女跌落轮回,生生世世都缺魂少魄,受尽了折磨。
他根本不敢让他的楠楠知道真相,也不敢奢求楠楠的原谅。
越来越痛,他倒在床上,胸膛起伏不定,又不敢发出过大的动静。
喉咙深处滚动着阵阵呻吟,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等着那阵毒发痛苦过去。
慢慢地,他终于感觉的痛感的变弱,而他自己的意识也已经开始逐渐模糊。
“吱呀——”
房间门被缓缓打开,有一个人背着光走了进来,静悄悄。
范运已经裹着被子睡了过去,来人用毛巾轻轻地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自己解开心结?”
——
江晏,明镜,宋辰安,惠然四人正坐在书房内商量对策。
四人眉头紧锁,气氛低沉。
“你得把你了解的李观主跟我们说一说。”宋辰安打破沉默:“警方上门调查,被观主不在,且以不愿卷进世俗红尘为由,关在了门外,碰了个软钉子。”
宋辰安是在说,警方试图上门调查他们遇险的车上的那枚指纹和鞋印。
由于这里路途遥远,上路采集证据又很艰难,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把指纹和脚印传回数据库中做对比。
惠然周身气压极低,似乎十分不愿意提起李观主那个人。
说起李观主这个人,他是惠然的师父捡回来的。
无名无姓,来历不明,大约便是当年种下的因果。
惠然师父在一次下山游历的途中,遇到了蹲在街边乞讨的他。
眼神懵懂,衣着褴褛。
大约是因为他看着年纪小,他的碗里总比别的叫花子多三瓜两枣。
惠然师父遇到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叫花子围在中间抢夺手里的东西。
他抱着怀中仅剩的一个窝窝头,愣是一声没吭。
惠然师父于心不忍,轰走了那些叫花子,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山里去住。
“有吃的吗?”
这是他唯一一句话。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就跟着惠然的师父回了青玄道观。
此时惠然的师父徒弟已经收满,再无多余的精力再教导他。
于是他就被惠然的师父丢给了自己的师弟带着。
李观主小时候心态很好,无论学的东西有多难,他因为学不会东西怎么被责罚,只要有空饭吃,他都不吭声。
所以,李观主被观里的饭菜养得白白胖胖,整天乐乐呵呵的。
他每日除了巩固自己所学,还帮着惠然师父处理观中的一应事物,时不时的还要帮着师父盯着几个师弟们练功。
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只是一壶酒,一碗茶,或者是一顿美味的饭食。
直到惠然师父的师弟因意外仙去,李观主才重新跟着惠然师父学艺。
再然后,惠然的师父在下山游历前,将青玄道观交给了性子稳重的李观主,让他作为代观主管理观中的一应事物。
“你师父下山后便失去了联络?李观主和你们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江晏听完李观主的生平经历,竟然有了一丝困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藏起自己的真实性格,和别人朝夕相处几十年,都没有被看穿。
“师父下山后,一开始还会给我传信,讲些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后来信越来越少,我以为师父越来越忙。”
“我就想着,早点修习好师父留给我的课业,早日下山去找师父。”
“直到和师父彻底失去了联系。师兄青涟先下山寻找师父,再然后就是我下山。”
提到李观主藏匿真实性格,惠然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一向如此,只是师父失踪后,他曾经阻拦我和师兄下山寻找,说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他有义务也有权力按照师父的叮嘱,看着我们完成课业。”
“我受不了他的唠叨,所以我才和他大吵一架,独自下山历练。”
“若是说这几十年有什么异常,我真的实在是想不出来。”
江晏转头看向了明镜。
明镜自惠然说起师门中的事情后,便心不在焉,眼神盯着桌面上的一处一动不动,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自己的前程往事。
“明姐姐,你怎么看?”
“其实,惠然说的这段故事里,有个很重要的人物,你们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