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余志成有些迟疑地站起身，向眼前这两位陌生的老人打招呼。
刚准备说话的崔晓娇爸妈一看到余志成这个从没见过的大外孙子，同时一愣，忘了刚才要说的话。
“唉，这就是志成啊。”崔妈笑着应道，站在她身边的崔爸有些严肃地点头。
明明是外公外婆和外孙，很亲近的关系，然而崔晓娇爸妈和余志成之间，却陌生极了，此刻根本无话可说，只能互相干瞪眼。
场面一下子就僵住。
徐佩兰看到这个尴尬的场面，也想起过去这么多年，她这大孙子竟然连外公外婆的面都没见过，心里对崔家人又有了些意见，尤其是对崔晓娇这个儿媳。
“亲家，都坐，都坐，别光站着，志成，给你外公外婆倒杯水。”徐佩兰开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崔晓娇爸妈回过神来，坐在凳子上，余志成也赶紧动手给他们倒水。
余家人也跟着坐下。
徐佩兰主动开口：“亲家，你们这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徐佩兰可不信崔晓娇爸妈无缘无故会过来看他们。
崔妈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今天走这一趟的目的。
崔妈有些不善地看着余利这个不吭声的女婿，不满地开口：“小豪他爸呀，你和小豪他.妈吵架也吵了有一阵子了吧，难道心里的火气还没消，真打算就一直这么下去？”
“小豪他.妈一个女人，脸皮薄，爱面子，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能退一步，让让孩子他妈，主动低头吗？非得夫妻俩闹脾气闹这么久，还影响到孩子？”
想到赖在家里一个多星期还没走的女儿，崔妈就对眼前这个女婿不喜。
要不是这个女婿让女儿受了委屈，女儿又怎么会赌气回娘家，还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呢？
虽然是亲女儿，但是女儿在娘家住这么多天，对他们崔家也有影响。
还有她的宝贝外孙小豪，没有亲妈在身边照顾他，他这些天在家里日子能好过？
想到小豪这个宝贝外孙，崔妈又接着开口问：“对了，小豪呢？怎么没在店里看到他？是还待在家里吗？”难不成这个点还在睡觉？
现在都放暑假了，崔妈没想过孩子还在学校上学这个可能。
余利还没开口，徐佩兰就抢在儿子前开口回答：“小豪啊，这不是放暑假了，不用上学，余利干脆就给他报了一个夏令营，让他过去丰富一下暑假生活，省得一直待在家里觉得无聊呢！”
“夏令营？这是什么东西？”
徐佩兰解释：“就是让孩子们寒暑假的时候聚在一块儿学习锻炼的地方，小豪在那里也有很多伴，肯定比在家里过得有滋味。”
“哦，就是和培训班差不多呗！”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徐佩兰怕崔晓娇爸妈和崔晓娇一样，只想溺爱小豪，生怕他受了苦，什么事都宁愿伺候他，把他宠成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因此在夏令营这个话题上很快就含糊过去。
“那小豪得多久才能回来啊？”
“夏令营也就二十天，再过个半个月，小豪就能回来了。”
“行吧！”崔妈有些失望，这一趟竟然没能亲眼看到余励豪这个外孙子。
不过，外孙去参加夏令营这件事，回去之后可以告诉崔晓娇听，这一趟至少有了这个收获。
“对了，余利，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一个多星期了，你还想和小豪他.妈继续冷战下去，各自过各自的吗？等小豪参加完那个什么夏令营回来，你就继续让孩子没有妈妈陪在身边？”崔妈又提起这件事，徐佩兰没法帮忙，只能让余利自己来。
徐佩兰看了眼身旁的儿子，顺便递了个眼神。
“妈，不是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是小豪他.妈自己非得闹脾气，不肯回家，还把小豪扔在家里。”余利面色平静，完全没有原身面对岳父岳母时的那股紧张感。
崔爸皱眉，终于开了口：“小豪他.妈为什么闹脾气，还不是因为你给她气受。”
“我怎么给她气受了？”余利反问。
崔爸崔妈此刻对余利的态度非常不爽，对方竟然还反问他们。
余利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吗，还要问他们。
“你们两个的事情，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崔爸没好气地说。
女儿没把两人吵架的原因告诉他们，他们这会儿哪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总归是余利这个女婿对女儿不好。
一个大男人，惹得向来好脾气的自家老婆生气回娘家，一回就是一个多星期，他自己也从不想着过来接老婆回去，对回了娘家的老婆不闻不问，连个电话都没有过，难道还能不是他的原因？
“我只知道，”余利看了眼身旁的余志成，“小豪他.妈不愿意让我找机会送志成去高中继续读书，所以闹脾气回了娘家，还把家里的银行卡给带走了。”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余利。
余志成和余家老两口之前就已经看出来，崔晓娇那天会突然赌气回娘家，一直没回来过，肯定是夫妻俩吵架，而且还吵得不轻，不然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夫妻俩这一个多星期完全分开过，吵得崔晓娇连店里的生意都不顾，连余励豪都能单独抛下。
不过，他们还是没有猜到，余利和崔晓娇之所以会吵架，竟然是因为余志成继续上高中这个问题。
三人一细想，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肯定还是因为钱的问题。
想办法让余志成上高中，背后肯定花了不少钱，崔晓娇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大儿子，所以不愿意出这笔钱，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想明白这一点，余志成沉默地低下头，心里有些愧疚，又突然有些委屈。
早就知道亲妈不喜欢他，但是面对现在这样的现实，余志成心里还是会感到委屈难受。
一旁的余利注意到大儿子的情绪变化，在桌子底下的手拍了拍对方。
而对余洪海和徐佩兰夫妻俩来说，儿媳闹了这么一出，他们心里对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走后门花的钱是不少，需要他们夫妻俩辛苦不少时间才能挣出来，但是现在既然有机会，能让志成继续读书，将来还有机会参加高考考大学，那么无论如何也是值得的。
崔晓娇是孩子的亲妈，难道连这一笔钱都舍不得出吗？
余洪海和徐佩兰心里又在想，大孙子跟着他们生活的这十几年来，全靠他们两个老的养活，儿子儿媳基本可以说是一分钱都没给过。
光是大孙子这十几年的生活费，加在一起就足够抵消这回运作的钱了吧！
既然如此，怎么崔晓娇这个当妈的，非但不乐意，甚至最后还赌气到直接回娘家了呢？
这还没和花在小豪身上的钱来作比较呢！
老两口都没觉得自家儿子有做错什么。
和花出去的那几万块钱相比，肯定是志成的将来更加重要，这回要是没抓住机会，可不一定还有下一回。
另外，崔晓娇离家出走回娘家的时候，竟然还把银行卡给偷偷带走了！
这是存心不想让余利花钱运作，故意搞小动作呢！
老两口不知道余利没有银行卡，又是怎么弄到钱让人收钱办事的，但是，要是余利这回没能成功拿到钱呢？
没有钱托人办事，志成将来还能继续读高中吗？
机会转瞬即逝，一想到这个后果，老两口就对离开的时候，还背着所有人把银行卡带走的儿媳有了意见。
卡里的钱是他们夫妻俩两个人挣出来的，她怎么就能一声不吭地把卡给带走了？
余家的祖孙仨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崔爸崔妈却没他们这么清楚。
“什么意思？你给我们说清楚点。”崔妈脸色不善地看着余利这个女婿。
徐佩兰又一次帮儿子抢答：“我来说，余利作为孩子他爸，想要托人给志成弄个高中学位，让他将来能有机会继续读书，但是你家的女儿不愿意花这笔钱，带着家里的银行卡跑回娘家，把家里的事情全都抛下。”
“亲家，你们看，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呢？”徐佩兰冷笑着反问崔爸崔妈。
崔爸崔妈互相看了看，脸色同时不好看。
本来是过来兴师问罪的，结果现在反倒被对方给质问了。
“托人弄高中学位，怎么，志成没考上高中？”崔爸问，看了眼余志成这个外孙，很快就收回眼神。
这才第一次见面，根本就没培养过感情，崔爸对余志成这个亲外孙有些无感，也不知道对方原来已经参加中考了。
听到崔爸的问题，余志成惭愧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要不是因为他中考没考上高中，现在哪里还会有这么一出。
就在这时，余利再次开口：“怪我们夫妻俩这些年一直忽视了志成这孩子，让他一直在农村长大，不像城里教育条件好，又没有家长在身边随时可以辅导，导致中考失利。”
“也是因为对这孩子愧疚，我才更应该想尽办法替他托关系，让他能继续读高中，这很正常吧？”
“偏偏孩子他.妈舍不得那笔钱，竟然还说要把孩子随便挑家技校送进去，学个几年技术出来就立刻工作，自己养活他自己，不让他继续‘啃老’，爸，妈，就算你们是她亲爸妈，但是听听，她这说的是一个当妈的，应该说的话嘛？”
崔爸崔妈心里顿觉不好，余家老两口心里也更加不得劲。
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这个时代，有条件继续读高中，哪个家长会选择让自家孩子改去读技校学本事的？
虽说也有真正的人才的确是从技校走出来的，但是那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还是通过高考这座独木桥，才更有机会出人头地，将来有个稳定的生活。
平心而论，要是换成余励豪，崔晓娇还会说出让孩子去读技校这种话吗？
结果当然是不会。
还有后头的什么“让孩子毕业就立刻出来工作”、“不让他继续啃老”……
余志成才多大？
这也太着急了，想不让人知道崔晓娇内心的真实想法都难。
不就是因为嫌弃余志成这个大儿子，不乐意这个大儿子继续待在她身边，让她继续养着他吗？
当年难产的事情又不能怪到余志成一个孩子身上，这是谁也不想的，崔晓娇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孩子，迁怒于他，但是孩子都生下来了，那么她就该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
这是法律都要求的。
崔妈尴尬地笑了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她性子犟，你们俩当时该好好商量商量，让一让她，不然她也不会赌气了。”
余利没再继续搭理这个岳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崔妈更加尴尬，显然心里也知道她这句话说得有些没道理。
就在这时，崔爸再次开口。
“那现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孩子能继续上高中吗？你手里钱够吗？”
想到崔晓娇这个女儿办的破事儿，崔爸心里就非常不得劲。
要是对方提前将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崔爸今天早上哪会和她妈一块儿过来找余利兴师问罪呢？嫌自家还不够丢人吗？
就算崔爸对余志成这个外孙根本没有感情，但是也知道，比起钱，那还是送这个外孙继续读高中，更加重要。
余利和崔晓娇现在还年轻，钱完全还可以再挣嘛！
见崔爸的态度明显变了，徐佩兰笑着点头：“事情都办成了，小豪他.妈虽然把卡带走了，但是持卡人还是余利，他去银行一趟，花了点时间，还是拿到了钱，托了办事的人，最后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一想到大孙子能继续读高中，虽然前天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但徐佩兰还是非常很高兴。
崔爸脸色稍微放缓，接话道：“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没耽误孩子的事儿。”
“既然没耽误孩子的事情，孩子有机会继续读高中了，钱也花了，那么这件事还是就这么过去了吧，都是普通人，日子还要继续过，夫妻俩一直分开，总不是个事儿吧！你们夫妻俩觉得没事，但这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在呢！”
崔爸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糟心地替崔晓娇这个女儿收拾烂摊子。
崔妈也附和：“是啊，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小豪还要他.妈来照顾，店里的生意也要孩子他.妈继续帮忙，光靠你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这多耽误事儿啊！”
余洪海和徐佩兰这时候没吭声，全凭儿子自己决定。
在崔爸崔妈期待的目光中，余利缓缓开口：“既然爸妈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