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迟溪愣在那边。他疯了吗?他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由于太过难以置信,她都没深究。
可没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
她看一眼,又是蒋聿成,她沉着脸给接通了。
“不好意思,刚才接到了另一个电话,回串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他的语气明显温柔下来。
二楼正打扫的几个佣人都用一种神气的目光朝他望来。
有时候,蒋先生是很奇怪,刚刚还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这就多云转晴了。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思也很难猜啊。
老板的心情明显变得非常不错,站起来,走到窗边静静说着。
连唇角的弧度都是不自禁地上扬着的。
另一边,迟溪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渐渐的,心里那种躁动感渐渐被抚平,像是有人拿一团柔软的棉花往她心口里塞,胀满而酸涩。
可依稀又透出一点儿难以言说的甜蜜。
这时,楼下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携着走过,老婆婆将整个人都倚在老爷爷身上,回头时,阳光灿烂地落在她脸上。
连眼角的那一丝皱纹都是舒展的。
她一颗心又揪了一下,闷闷的:“你在哪?”
他怔了下,没有想到她会主动问起他的行踪:“半山湖这边。”
怕她不知道,又发了个地址给她。
半小时后,迟溪从车上下来,望着远处依山傍水的大型别墅愣怔了下。
知道他有钱,知道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套她不知道的豪宅。在港城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套建在半山腰上的私人别墅,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儿。
将车子钥匙交给了保安,迟溪迈步进去。谁知,还没进门就看到了不远处堵在门口的闻雪。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还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手里拎着个饭盒,正往里张望。
可惜,被管家钟叔拦在外面,脸色不太好看。
迟溪走过去跟她打了一个招呼:“闻小姐,好巧啊。”
闻雪回过头来,也看到了她,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酒店里,虽不是她刻意给她难堪,也让她有面皮火辣辣的感觉。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再次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闻雪攥紧了手里的饭盒,过一会儿又松开了。
迟溪都要进去了,却听见她在她身后说:“你别得意。”
迟溪皱眉回头,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是年纪小,在迟溪用这种算不上生气、却很不理解的目光审度她时,闻雪有种被审判的感觉,鼻子也酸了。
不知道是因为被蒋聿成拒之门外,还是迟溪这种漠然的、无形间居高临下的态度,闻雪心里堵得慌。
她破罐破摔道:“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年少的时候喜欢你,你那么对他,他一个人去了英国,在异国他乡那么困难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你。”
迟溪不擅长跟人掰扯这种煽情的话题:“这个问题,你问他比较好。”
虽然在她眼里,闻雪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值得计较。
但对方处处模仿她的行为,还是让迟溪有些不爽。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我曾经很嫉妒你,也挺佩服你,你确实是挺有能力的,迟三小姐。但做人,你不行。”她执拗地说,“你太功利了。”
迟溪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准备进门。
闻雪却好似被刺激到了,大声说:“凭什么啊?!我等他这么多年,爱慕他这么多年,你只需要停留在原地,就能收获他的爱。这太不公平了!”
“你说的对。”迟溪淡淡道,话锋一转,“但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公平。”
闻雪被堵得结结实实。
她甚至都不屑于为自己辩解。这种蔑视,深深地刺痛了闻雪的眼睛。
可有一些人,生来就是这么幸运。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在那边,命运就会眷顾她。
别人穷其一生想要得到的爱,她唾手可得,还弃如敝履。
“那你了解他吗?在你们分开的那些年,你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的吗?你只是坐享其成,在他落魄的时候转身就走,他功成名就了回来找你,你又半推半拒地接受了。为什么你这种人能这么幸运?!”她哭着逃跑了。
徒留迟溪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为闻雪的话动摇。
可她有一些话,确实刺到了她。有句话她说的没错――
虽然她和蒋聿成有过龃龉,但她潜意识里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蒋聿成一定会迁就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在原地等着她。
迟溪向来冷淡的面具有些皲裂,再难维持。
而且,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在他离开的这六年里,确实是她没有参与过的空白。他怎么样,他怎么生活的,有没有别的红颜知己?她一无所知,与过去的亲密无间有了割裂。
如果说,过去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觉得蒋聿成永远不会真正背向她。
这一刻她确实有了危机感。
她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心神恍惚和患得患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其实她很在意,她非常在意蒋聿成。
-
蒋聿成收到她的信息后,快步从楼上下来。
走到一半他就看到了端着一杯伯爵茶坐在沙发里浅啜的迟溪。她侧对着他,眉眼低垂,静静地饮着。
他觉得她有些奇怪,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艾莉~”,灌溉营养液 +1 2023-08-17 16:00:55
读者“宁宁ing”,灌溉营养液 +1 2023-08-17 13:44:34
读者“LPSY”,灌溉营养液 +5 2023-08-17 12:29:59
第43章 要将她的呼吸都攫取
如果说, 这世上有人会比蒋聿成更加了解迟溪,他必然会嗤之以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下了台阶, 到她对面坐下。
迟溪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因为她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来跟他说话。
想了想, 她说:“我刚刚在屋外碰到闻雪了。”
他的眉峰明显皱了一下:“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已经说过了。”
“我知道,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迟溪难得有无所适从的感觉,甚至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和他说话的切入点。
这实在让她有些为难。
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握住了。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刚才闻雪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全听, 但有一些话还是给了她不少的触动。
她只是提到蒋聿成在国外时她没有任何参与,她便如此难受,那他当年得知她和孟元廷结婚还有了孩子的时候,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恐怕比她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时隔六年后再次找到她, 不遗余力地靠近?
这样的执着,是她望尘莫及的。
闻雪说的也没有错, 她对他的情感,远不及他对她的千万分之一。
心里酸酸的,既觉得愧疚又感到庆幸。
“蒋聿成。”半晌, 她轻轻唤他。
她本意是想求和, 可受到心境影响, 这一声呼唤竟带着一点儿委屈, 不止他愣住, 她都楞了一下。
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解释, 他已经开口道歉:“不好意思, 我这几天比较忙, 去国外出了一趟差,刚刚才回来,不是故意晾着你。”
她被他说得尴尬极了,连忙道:“我没有怪你。”
迟溪当时还在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可再解释好像也只是越描越黑。在这段感情里,他始终是在不断迁就她。
认识到这一点,她感觉更加难受,吸了吸鼻子说:“蒋聿成,你陪我去逛一逛吧。”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说完后主动朝他走过来。
蒋聿成确实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不管是态度还是其他。
他静静地望着她,在她走到近前时,忽然伸手撩开她的发丝,语气轻柔到能让人的耳朵怀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迟溪心里泛酸,摇摇头:“没有。”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温柔地托着她的背脊,轻轻地抚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迟溪觉得鼻子更酸,自惭形秽,可最后出口的也只是一句:“……你抱抱我。”
他低头凝视着她,手捏起她的下巴。
这种长久的凝视好似有一种附着的力量,灼热、专注,让迟溪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迟溪搂住他的腰,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前。
她这动作就像小动物主动求和,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用行动来证明了。
蒋聿成低头望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行为,对她而言确实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在她有些脸热的时候,他低头吻了下来,同一时间将她抱到了沙发里。
几个打扫卫生的菲佣都很识趣地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关上,将这份清净留给他们。
迟溪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只觉得他每一次压上来的力道都好像在攥紧她的心脏,有种走钢丝的刺激感。
他将她抵在沙发里,吻得忘我,几乎要将她的呼吸都攫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开她,替她理顺了散乱的发丝:“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还不如不说!
迟溪将滑落的肩带重新勾到肩上,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垂着头,也不吭声,过一会儿才小声地说:“刚刚闻雪在外面跟我说了一些话。”
见他眉头又皱起来,她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我有时候确实对你挺过分的。”
蒋聿成的表情有些古怪,竟没有什么开心神色,倒有点像是见了鬼。
迟溪本来还挺愧疚的,见他露出这种神色,也有点被气到了:“你什么意思啊?”
蒋聿成摇摇头,说:“没别的意思。”
她竟然会认错?
蒋聿成忍不住扬起唇角,可当她望向他的时候,他又端正了神色,捉着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你在我这儿,永远都不用道歉。”
迟溪心里震动,简单一句话,竟让她无法再应答什么。
她心里沉甸甸的,更加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但她也没什么可以补偿的,迟溪闭上眼睛,说:“你再抱抱我。”
蒋聿成笑了:“你怎么跟嘉嘉一样?”
迟溪:“不抱算了。”
回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
-
晚上迟溪在这边吃的晚饭,但她心里还是担心着迟嘉嘉,又给她打去电话。
迟嘉嘉表示很开明,让他们好好过二人世界,自己和芮阿姨去玩了。
迟溪心里有愧疚,给芮玲玉发了一个红包过去。
她秒收,然后笑嘻嘻地给她发语音:[祝你和蒋先生有个美好的夜晚。]
迟溪真受不了她,可脸上的热度不是假的。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有些超乎寻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热吗?室温应该还好。”蒋聿成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迟溪怔松下望向他,却见他低垂的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迟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芮玲玉刚刚发了什么,脸上腾的一下就热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关掉聊天界面,深呼吸,淡淡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蒋聿成忍不住笑起来,莫名就觉得她这副红着脸犟嘴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我已经看到了,那要怎么办啊?”
迟溪噎住了,抬头看着他。
他单臂支在她身侧,俯下来和她平视,削薄的唇抿出一丝微妙的弧度。
他是在笑,这笑容里别有深意。
对视了良久,迟溪看懂了他眼睛里的暗示,更觉得不好意思。
她岔开话题:“我晚上睡哪儿?”
“跟我睡不好吗?”
“……哪有你这样的?”他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
显然,蒋聿成不知道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执起她的手,虔诚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想抱着你多说说话,给你讲故事。”
迟溪怔住,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蒋聿成有一双太漂亮的眼睛,专注地凝视一个人时,仿佛星星倒映在深海里,光芒璀璨,熠熠生辉。
他从来都是光芒万丈的人,可他这一刻,只把这一切都给她。
他说,只是想多陪陪她,想抱着她说说话。
迟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种柔软的力量牵引,身体不由自主,就这样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腹部。
他穿的是薄毛衫,她的手贴上去时,可以摸到坚硬的腹肌。
她脸上又有一些热了,心跳个砰砰不停。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又替她将散乱的头发捋顺,道:“走吧。”
迟溪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里,任由他牵着往楼上走。
两人有近乎20厘米的身高差,她从背后望着他,觉得安全感十足。
她已经开始想,一会儿要他给她讲什么故事了。
到了楼上,迟溪先去洗澡。温热的水流滑过身体,她闭了闭眼睛,感觉这一天恍恍惚惚的,可情绪却是胀满的。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说,她在他这儿永远都不用道歉。
好像哄小孩子的话啊。可这世上,也只有他会把她当做小孩子。
她在其他人眼里,是令人憎恶的,或者令人敬畏的。
这些年,除了迟嘉嘉和芮玲玉这个朋友,其实她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了。而且,芮玲玉和她的性格出入太大,为人又大大咧咧,很多事情她没办法跟她说。
而迟嘉嘉虽然和她有血缘关系,到底只是一个孩子。
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迟溪默默挫着手臂,心里酸胀难言,可过了会儿,她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关掉淋浴后,迟溪在洗手间里找了一圈,然后悲哀地发现,她竟然忘记带衣服进来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好像根本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纠结了会儿,她将洗手间的门悄悄半开一丝缝隙,朝外面喊:“蒋聿成――”
过了会儿才有人应她,他约莫是从外面进来,有房门间开合的声音。
迟溪此刻第一反应不是他听力怎么这么好,在外面都能听到她说话,而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