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贺斯梵,比她想象中更狠心。
是好狠心啊。
他就算和林惊鹊真被捉奸在床,怕也是会面无表情穿好衣物,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愧疚之心。
季茵茵话卡在喉咙,憋了许久才渗出异常哽咽的声音:“你们都护着贺南枝,都护着她。”
她睁着满是血丝眼眸,一个一个扫过在座这几个男人,压抑到跟着变了调:
“贺斯梵、季嘉述,你们为了捆绑家族利益就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买卖,呵,现在利用完了就可以当废品扔掉……”
季嘉述想阻止她发疯:“你昏了头么?”
“我很冷静啊。”季茵茵甩开他伸来的手,今晚穿的是一双绑带高跟缘故,往后退时生生地扭了下,要换平时她肯定会学娇生惯养的那套,泪眼汪汪的博同情,现在想来也可笑,她流着泪控诉:“季嘉述,你是不是想着解除婚约也好,这样我嫁不进贺家,你就可以去娶贺南枝了。”
她非得揭穿这些男人的伪善真面目不可,也不顾什么兄妹之情了。
……
楼下客厅的动静闹得比十分钟前还厉害。
贺南枝重新走楼梯走下来时,恰好看到季茵茵在歇斯底里的控诉着所有人,最后将矛头,歹毒地指向了气定神闲看戏的谢忱岸身上。
她眼角那颤抖的余光甚至是扫到了那抹纤柔的身影后,才冷声讽刺道:“我心思阴暗不配待在贺家玷污到贺南枝是吗?那谢忱岸就配了?他当初下狠手差点要季嘉述命的时候,贺斯梵你怎么不出来说他跟那个双生子弟弟一样都有心理疾病,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不配靠近你眼里纯洁得跟小仙女一样的宝贝妹妹?”
季嘉述面沉如水,并不知她自幼在家就有偷听墙角的习惯。
季茵茵摆明了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几道冷漠的视线都朝她望来时,心底再怎么惧怕也要强行撑着,猛地一转身,朝愣在楼梯口的贺南枝看去,几乎无声地道:
“你爱恨分明看不上我的所作所为,那你自己的未婚夫呢?”
蓦地间。
贺南枝卷翘的眼睫毛颤了一下,缓缓隔空对视上了谢忱岸那双墨玉眼。
面对季茵茵的揭露,他颇具禁欲感的长指将白瓷碗不紧不慢搁在茶几上,姿态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淡然:“季嘉述当年是我亲自打进医院抢救。”
谢忱岸偏冷的嗓音刚溢出薄唇,极轻落在显得空旷的客厅里,也让贺南枝纤白葱指下意识蜷缩了起来,连带胸口内的心脏也一起紧张几分。
“我何时否认过?”
季嘉述:“你!”
谢忱岸就是这般欺人太甚,视线锁着楼梯上方还站着不动的女人:“南枝,跟我回家吗?”
*
贺家宅院外的那颗梧桐树落下了几片叶子,无声地飘在仿佛镀上了冰冷光泽的劳斯莱斯车身前。
贺南枝是等闹事的季茵茵被强行带走后,才将楼上的林惊鹊接出来。
随着幽沉的夜色逐渐淡去。
林惊鹊在浴室泡过冷水澡,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力气,纤腰薄骨的身子穿着是贺南枝给她的蓝色风衣,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黏在脸颊的发丝还湿漉漉的。
她垂着眼睫,安静先坐进了后座。
贺南枝跟谢忱岸还站着夜幕下,今晚听到的话信息量太大,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下意识选择先安顿好师姐,呼吸微静几秒,才启唇:“那个……”
谢忱岸抬起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拉近点。
莫名的,这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让贺南枝眼尾酸酸的,定了秒,小声地说:“你以为我真会信季茵茵乱咬人啊?”
“她没有骗你。”
谢忱岸语调很淡。
贺南枝的话被哽住,又晃了晃脑袋,表情有点茫然然的说:“回公馆再谈吧,先把师姐送回剧院,她一直不回去,师兄他们会很担心的。”
“你会怕我么?”
谢忱岸素来清冷淡漠的面容没什么变化,那语调更是像在问家常便饭一样。
贺南枝下意识的反应很真实,错愕地眨了两下眼:“啊?”
她连谢忱时都能玩成天下第一好呢,为什么要怕谢忱岸???
见他似乎要冷脸的意思,便抬起纤白的手主动地,抱了下那劲腰。
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能感受到我的热情吧?”
谢忱岸慢了半秒,才扶住那贴到身上来的纤细腰肢,慢条斯理顺了顺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乌发,声线沉静:“你的热情就是抱一下?”
贺南枝:“那亲一下?”
第39章 皮肤饥渴症
贺南枝亲完他, 就火速开车门,撩起裙子爬进去。
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秒,两瓣嫣红的唇仿佛还残留着那烫得惊人的一丝气息, 只能轻轻抿着, 侧过脸颊时, 恰好跟林惊鹊那双清透见底的眼眸对视上。
贺南枝想起不久前, 她推开贺斯梵浴室那扇磨砂玻璃的门时,入目便看到林惊鹊狼狈不堪地躺在宽大浴缸里,靠冰冷刺骨的水让微颤身体彻底趋于平静,只能紧咬下唇忍着。
而她视线, 顺着往下看。
蓦然, 无意间扫到林惊鹊仰头时,松垮男士衬衫间露出的锁骨之下位置,肌肤细如白瓷,有几道很明显的掐痕, 因为水的渗透中怎么也掩藏不住了,在明晃晃灯光下照映得堪比胭脂色还红。
不像是吻的。
更像是被男人有力的手指, 不知轻重地揉出来的。
贺南枝眼眸笼上薄薄一层水雾,气到转身就要去楼下撕了贺斯梵和季茵茵这对狗男女。
直到林惊鹊恢复孱弱的力气,慢慢抬起手:“师妹。”
她找贺南枝借一件能包裹紧全身的衣服, 毕竟去穿有婚约在身的贺斯梵衣服不太合适, 而自己的裙子, 只要穿出去就会被人敏锐地察觉出身体肌肤上的异样。
林惊鹊把什么都考虑得面面俱到, 甚至怕贺南枝为了她闹得家族之间不好收场, 无奈又轻柔地开口:“是我戒心太低才中了别人圈套, 你哥哥没有真正侵犯我。”
贺南枝蹲在浴缸前, 也不管裙摆会被溢出的透明水波染湿:“贺斯梵他敢、他敢我就让谢伯伯借我一个医生团队。”
“嗯?”
“把贺斯梵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送去做绝育。”
林惊鹊浅笑了下, 白到透明的指尖在她眼尾欲坠的泪花划过:“我很好,一直这样气鼓鼓的会在梦里变成胖头鱼,你可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鲤儿――”
“师姐。”
贺南枝飘远了的魂儿回过神,轻轻启唇说:“季茵茵跟贺家的联姻会解除,她那份签字画押的道歉书算是留下把柄了,以后不会再敢轻易来招惹剧院。”
倘若不是顾及到林惊鹊的清誉,她今晚是可以将贺家闹个天翻地覆,狠狠地跟季茵茵撕一次,哪怕惊动到身为族长的爸爸。
但是这样的话,极有可能只会两败俱伤,以及这个疯子不知还得咬多少人下水。
身在大家族里,体面二字也是长在了骨子里的。
“我知道。”林惊鹊心思通透,又怎么会不懂贺南枝的顾虑,冰凉的手指握住她腕间说:“你为我出头是念在多年同门情谊,而贺家并没有什么立场来帮我,今晚贺斯梵没有让我自己去报警处理,已经是他最大仁慈了。”
说话间。
她对贺南枝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坦然又剔透。
……
许是给两人聊私密话的时间,等差不多了,谢忱岸才从容不迫地坐在车。
腰板刚坐正的贺南枝微怔,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些,谁知动作早就被人预判了去,裙摆男人冷白的两指轻轻一压,随即他那眼神漆黑如墨地望了过来。
几秒后。
贺南枝蜷缩在真皮座椅内,也没再划清彼此距离的界限。
只是车子平稳行驶到了会,垂落的眼尾微颤一下,余光见他视线还锁着自己。
犹豫了下,偷偷地拿手机打字,递过去:「别盯着我!」
林惊鹊还坐在这呢,只是转过脸望着车窗外的遥遥街景,仿若什么都没察觉到而已。
谢忱岸淡淡扫过那亮起的屏幕,眼底划过若有若无的笑痕。
他倒是也学人精,打了几个字:「看你表现。」
“嗯?”
贺南枝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也不知道想歪了,还是谢忱岸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今晚似乎跟有了皮肤饥渴症似的,她稍微只要碰一下他,就变得格外平易近人。
于是动作很轻,指尖触及到他指骨,又一点点把自己移了过去。
挨的近了。
贺南枝清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冷香,忍不住扯过车内的小毯子裹紧自己,开始打瞌睡。
正点开手机邮件的谢忱岸忽而感觉肩膀被女人柔软的脑袋靠上,侧目望去,贺南枝卷翘的眼睫安静阖着,呼吸浅浅,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梦里,精致轮廓的小脸蛋很放松,似乎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是她最信任的。
沉沉静静看了许久,他无声将贺南枝垂落在毛绒绒毯子外的一缕缠绕在指间。
直到察觉到什么,与林惊鹊刹那对视上。
极豪华的车厢内,光是暗淡的,却掩不住男人淡漠的俊美面容神色。
林惊鹊忽然一顿,心底隐隐约约猜测到,声音安静轻和,主动打破这气氛:“你的手臂伤势很重?”
她在会所被救下时,虽神智昏昏沉沉的,却没有到彻底断片的程度。
会问出这句话。
只因为贺南枝在贺家楼上跟她提起了一句。
谢忱岸伤得很重。
可是林惊鹊依稀记得花瓶砸来时,谢忱岸侧身拽过她避开了攻击,只有袖口处的腕骨肌肤被碎片划出了一条极浅的血痕,只要及时用上创可贴就能自愈的。
她问出时,在观察男人的神色,已经有了定论。
偏白的唇刚动,想将这个话题不露声色转移开时。
谢忱岸已经出声,语调淡漠到仿若从不考虑他人一分一毫的感受:“电视台会新开辟一档非遗戏曲节目,特邀嘉宾名额有你。”
他这是封口的意思了,林惊鹊轻摇头:“我没有想趁机要挟你。”
谢忱岸却说:“那又如何?”
他姿态气定神闲到目空一切,甚至可以看着林惊鹊将贺南枝叫醒,揭露他手臂伤势有虚假谎报的嫌疑。
只因谢忱岸有绝对掌控人心的权势。
骗不了贺南枝那无处安放的怜悯心,还可以玩强取豪夺那一套。
当初能成功订下婚约时,他又不是没玩过手段。
饶是林惊鹊这种淡如水脾性的,都被谢忱岸给整沉默了。
“你这样――”半响,她似乎都不知该怎么说好,也心知肚明,这个名额与其说是封口费,不如是逼迫她跟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收下了,谢忱岸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她哪天突然去揭露他。
“看在小鲤儿的份上,我在贺家充当了一晚上的吉祥物。”谢忱岸淡漠的语调里的警告意味很浓,听得林惊鹊心底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手心,而他薄唇勾了极浅弧度:“林小姐应该比谁都清楚,恻隐之心这东西,我和贺斯梵与生俱来都没有。”
林惊鹊垂下眼,百感交集的滋味萦绕在心尖上。
是啊。
她何德何能让谢忱岸这般尊贵的掌权人浪费一整晚的时间,来给一位不相关的陌生人撑腰。
欠下的人情。
终究是要一丝一毫还回去的。
……
贺南枝熬得太困了,蓦地醒来时车子已经抵达了老城区许久。
初秋澄清的天很早就亮起,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外面,林惊鹊纤柔的身影站在巷子前,而身边,还站着柳成竹,他逆着光的面容疲倦,许是担心得一晚上都未眠,看到人平安回来了,才将眉间的忧愁压下去。
也不知道远处在低语什么。
静谧车厢内,身边传来的是谢忱岸低淡的声音:“在想什么?”
贺南枝下意识说:“以前我跟着师姐师傅巡演回来,成竹师兄也是这样,天还未亮,就独自一人站在深巷前等候着,他衬衫口袋里还会有一颗糖,是奖励给我的。”
林惊鹊撑着剧院往前走,而柳成竹就像是那百年老榕树,生根在了原地,静静守护着。
过了会。
柳成竹忽而朝这边的车方向望来,几秒后,迈着步伐走过来了。
贺南枝的心就跟被什么牵着,有点儿紧张,裹着薄毯的身子往谢忱岸的身边靠拢,还小小声说:“啊,师兄是不是要请我吃早饭……”
下秒。
柳成竹温和稳定的嗓音就响在了外面,听了半天,每个字都是在感激谢忱岸伸出援手。
贺南枝瞬间略有失落,双唇抿了起来。
哦,不是请她吃饭啊。
隔着降下的玻璃车窗距离,柳成竹含着客气谢意的目光,看向谢忱岸即便是不真切的修长侧影,举止间都透着天然的高不可攀气质,与他们这些人此生有着无法跨越的云泥之别。
而视线一转,又看到旁边后座的贺南枝就差没趴在谢忱岸的腿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柳成竹哑笑,随即将手中干净的纸袋递了进去:“这个点路边的早餐店还没营业,你闹了一晚上也该饿了,这是师兄我亲手做的包子,多放了两勺糖。”
贺南枝挑食的毛病是众所周知的,以前在戏剧院也是这般,遇到不爱的食物,就情愿饿死自己也不沾一口。
后来柳成竹被她折磨得没法子,就每天给她单独开小灶,自掏腰包做豪华版的小公主餐。
贺南枝伸出白皙的手,美滋滋的接过来:“师兄还记得我吃包子要多加两勺糖呢。”
那含笑的清灵声音
一落地。
谢忱岸墨玉眼中的淡漠视线,就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
*
回思南公馆的路上。
贺南枝就算眼馋了,奈何谢忱岸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有重度洁癖,就是不让她在车上乱吃东西,说光一个非遗刺绣手工的昂贵抱枕就价值几十万,怕她吃相不雅观,沾点包子屑什么的。
啊啊啊!!!
她从小学礼仪都是拿一百分的,是老师眼里的好宝宝,哪里会不雅观啊?
谢忱岸这番话,都堪比娱乐圈对家造谣的程度了。
贺南枝弱小的身躯抵抗不了强权,手心捧着软乎乎的包子,只能一小口一小口轻吸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食物香气。
等回到公馆。
一进门谢忱岸就慢条斯理地将西装外套给解了,扔在了真皮宽大的沙发手扶上,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息,只有鱼缸里的那只小鱼在悠然甩尾,连带玻璃都折射出了一抹粼粼水光。
贺南枝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用了近半分钟时间,在纠结要不要礼尚往来,也跟着脱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