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依旧低着头，缓缓吸了一口气，说：“这下面有东西。”
乔月萤不说话了。
王为一头雾水，“那还愣着干嘛，有东西就挖啊。”
瞿明琮死死盯着眼前的沙坑，说不清此刻是种什么心情，既希望下面那东西是，也希望不是……
他抿住唇，手里使劲，工具铲一鼓作气斜铲进泥沙里，而后用力上挑！
潮湿的泥沙被翻起，底下露出半截衣袖，和一只惨白的手。
王为的眼睛瞬间瞪大，直愣愣看着泥沙里的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卧槽，卧槽……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第32章 进行施压
直播画面清清楚楚，泥沙里裹着一只手，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指甲缝里填满了泥，而手上的皮肤呈现一种灰白色，隐隐发青。
这绝不是塑料或者石膏模型。
这是一个人的手。
直播间里人数陡增，评论飞快刷屏：
【琪琪盛夏：卧槽！！！】
【五秒的记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喵喵：卧槽！】
【莫得感情：卧槽！】
【游鱼：卧槽！】
【新新子：特效？绿幕？高科技？】
【新新子：主播说话！是不是特效？】
【新新子：妈的！主播倒是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害怕！】
……
王为说不了话，他整个人已经傻了。
不是说好了来找猫吗？怎么会挖出个死人？！这死人是谁？！瞿明琮又是怎么知道这里埋了死人的？！！
王为觉得自己的脑子像灌了水泥，转不动了，两个眼珠子直愣愣盯着泥沙里的死人手，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而另一边，瞿明琮的心情沉到谷底，低声骂了句脏话：“草！”
这一路虽然一直跟着乔月萤的思路走，但是当尸体真真正正摆在他眼前，情感上实在难以接受！
这和他以前接触的案子全然不同，以前那些罪犯，为了贩毒铤而走险，为了金钱亡命天涯，可邵家铭为了什么？
厌恶一个人，憎恨一个人，难道就非得把对方杀了？
在瞿明琮看来，邵家铭未必有多恨肖帆，他对肖帆下手，与其说是为了泄愤，不如说是掌控欲在膨胀，试图主宰别人的生死，就如同他掌控妻子的生活一样。
瞿明琮与肖帆毫无瓜葛，可无名怒火还是从心底腾起，烧得他暴躁愤懑。
抬眼看见王为还呆呆拿着手机直播，脸色更加难看，冷声喝道：“别拍了！”
“……啊、啊？”王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看地上那只手时脸上已露出恐惧，“那，那我们这……这，现在怎么办？”
“报警。”瞿明琮已经拿起手机拨号。
王为六神无主，看了看瞿明琮，又看地上的死人手，刚才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连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死尸腐烂的气味，他抱着手机退远几步，再看一眼手机，直播间里已经吵翻了天——
【新新子：真报警？！！】
【琪琪盛夏：都报警了，那肯定不是假的了？】
【游鱼：天啊！】
【肤白如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河边怎么会有死人？】
【吓死本尊了：吓死我了！】
【喵喵：我刚才还以为他们在演戏！】
【陈惠：你们都看见了？主播我新来的，你离近点我看看呗。】
【半夏：我也新来的，主播让我们看看呗。】
……
王为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他看着屏幕上的评论，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不了了……家人们，我们今天的直播，遇到……遇到一些情况，不能播了……”
播死人肯定不合适，可他看着直播间里不断激增的人数，又有点舍不得关，只能默默离远一点，以免再拍到什么令人意外的画面。
瞿明琮已经跟警方那边的接线员说明了情况。
他担心自己搅合进来有些说不清，报警电话挂了以后，又给一个在警方内部的老熟人打电话，解释自己的处境。
两通电话打完以后，接下来便只剩等待。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间里渐渐恢复平静，但人数仍然以极其可怕的速度飞快上涨，原因无他，全是为了看看警察是不是真的会来。
大部分观众始终认为王为和瞿明琮在演戏，尤其是新进直播间的那些人，完全不信。
哪有可能在河边随便挖挖就挖出一具尸体？这不是剧本是什么？
众人在直播间里正议论得热火朝天，原本冷着脸不让拍的瞿明琮走了过来，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晦暗夜色中透出几分冷厉。
王为有点怕他，哆哆嗦嗦准备收起手机，这时瞿明琮却平静地问：“你手机还在直播没有？”
“啊……”王为慢慢点头，“嗯……”
瞿明琮略微侧过头，低声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女孩子清嫩的声音响起：“利用舆论对他进行施压，帮助警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否则我担心他就算被拘留，也会咬死不承认，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尸体上能不能采集到他的指纹或者生物组织，如果证据不足，他的口供将成为定罪的关键。”
“知道了。”瞿明琮抬起眉，冷眼看向镜头，“现在直播间有多少人？”
“啊，呃……11万……啊不是，是13万……”王为紧张地盯着右上角的数字，“人数还在涨。”
直播间里：
【喵喵：主播你能别抖吗？！】
【游鱼：别哆嗦了，画面抖得我都想吐了！】
【肤白如雪：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演戏啊啊啊！】
【五秒的记忆：这男的好帅啊，虽然没露脸，但是看这身板好有型。】
【新新子：都死人了！还能注意别人帅不帅？！】
【半夏：真死人了？谁死了？我等半天了，死人在哪啊？】
【琪琪盛夏：你仔细看啊，就在这男的身后，石头旁边那个白白的东西就是死人的手。】
【陈惠：主播你别抖了，我看不清啊！】
……
王为双手紧握手机拍杆，努力控制自己不抖，心中欲哭无泪。
瞿明琮思索片刻，对着王为的手机镜头道：“这里是青江市玻璃河的南岸，刚刚发现了一具死尸，死者大概率是青江市斑斓路盲人按摩店的按摩技师肖帆，26岁，年幼时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在盲人院校接受统一培训学习，后经校友介绍在盲人按摩店工作，独居，生活作息规律——”
他停顿住，抬手从王为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在镜头前晃了一下。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事务所前段时间接受了一份委托调查的订单，调查内容是查找妻子的出轨对象，经过调查，我发现死者与委托人的妻子私下关系密切，但考虑到死者是社会弱势群体，并且委托人时常对妻子进行殴打，出于同情，也避免事态扩大化，这份订单被我搁置，但今天我发现肖帆不明失踪，一路调查到这里，又发现了他的尸体，现在我合理怀疑，杀人凶手就是我的委托人，在这里我不便透露其姓名，希望昨晚8点至次日清晨6点途径玻璃河的人主动联系警方，提供线索，谢谢。”
第33章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瞿明琮的话刚说完，河堤上出现了两辆警车。
没开警笛声，但红蓝闪烁的警灯足够显眼，远远就能叫人看见。
王为举着手机拍摄警车，手脚终于不抖了，全身血液回温，仿佛找到了自己下辈子的依靠，不慌了。
“把直播关了。”瞿明琮道。
“嗯嗯。”王为赶紧关直播，他胆儿再肥也不敢当着警察的面直播。
直播关闭后，粉丝群瞬间涌入好几百人，没过两分钟成员数量直接到了上限。
群里的聊天信息不断刷屏，速度快得像开了倍速，王为根本看不过来。
其实不看也能猜到这帮人在问什么。
王为点开对话框，斟酌了一会儿，开始输入文字：“后续情况我会在第一时间更新，感谢大家的热心参与。如有昨晚8点至次日清晨6点途径玻璃河的人，请尽快联系警方，谢谢。”
输入完毕，自己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点击发送。
警车在河堤上停下，几个穿着制服的刑警陆续下车，拿着手电筒匆匆往这边赶。
瞿明琮看见其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是他以前执行任务时认识的朋友，抬手挥了挥打招呼。
现场很快用警戒带围了起来。
王为听见一个嗓门粗犷的刑警惊讶道：“这大晚上的路都看不清，你怎么发现尸体的？！”
瞿明琮沉吟片刻，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对方：“你倒是说出来啊！”
瞿明琮：“中午我挨了一顿打，然后推理出对方杀了人。”
对方：“靠！我不信！”
王为：“…………”
这确实没法信！
……
…………
深夜，一段视频在网络上流传开来，尤其青江市本地的聊天群更是疯传。
邵家铭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睡前照例看了眼手机，发现平时鲜少有人聊天的青江野钓群，突然多了几百条未读消息。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已经很久没有外出钓鱼了。
邵家铭心想，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去钓鱼，野钓的位置大多荒僻，正适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帐篷处理掉。
昨晚挖坑的时候，帐篷上留了痕迹，他本想找个地方扔掉，可城市街头四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随便扔路边，毕竟帐篷那玩意是个大件，扔路边太惹眼，何况他的帐篷还是个海外名牌。
没关系，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帐篷没来得及处理，也不可能有人查到他头上。
他点开野钓群，打算约人外出野钓。
聊天群一打开，就看见一条消息：
【玻璃河现在是枯水期，没人去钓鱼。】
玻璃河？
群里怎么聊到这个了？
邵家铭嘴角微翘，心中不免有几分自得，作为一名野钓爱好者，他熟知青江市内所有河流的水势涨落规律，其中自然包括玻璃河。
进入十月以后，玻璃河的水位一退再退，他特意把肖帆埋在靠近水位线的位置，只要耐心等到三个月后水位回涨，肖帆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至于他为什么笃定这三个月内不会有人找肖帆，也很容易理解。
肖帆是孤儿，平时没有多少社交，消失几个月不会引人注意，唯一可能让人怀疑肖帆出事的时间点，只有三个月后的春节。
一切都在邵家铭的算计中——三个月内，不会有人找肖帆；三个月后，就算有人想找，也不可能找到。
不过挖坑填埋确实是个体力活，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埋完肖帆之后他精疲力尽，而精神异常亢奋，沉浸在“杰作”完成所带来的巨大成就感中。
他在清晨回到家，然后洗澡，将衣裤扔进洗衣机进行清洗，随后他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脸上、身上有几处明显的淤青。
肖帆的力气太大，挣扎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那一刻，邵家铭意识到，这些痕迹将成为整个“杰作”中最大的瑕疵。
他必须尽快为脸上的淤青制造一个缘由，否则，万一他的计划出现纰漏，警方开始调查肖帆失踪，那么他脸上的伤会使他成为最可疑的嫌疑人。
在经过反复考虑之后，他选择了瞿明琮。
……
妻子洗完澡走进卧室，在梳妆台前坐下，长发已经吹至半干，身上带着水汽，她拿了一瓶护肤霜，双手揉开，慢慢抹在身上。
邵家铭靠坐在床上，侧头静静看着她。
妻子比他小十岁，长得温婉柔美，是他喜欢的类型，当初两人认识时，她无依无靠的样子格外楚楚可怜，他便对她展开了热烈追求。
这样的女人总是要看牢一点才行，否则会像浮萍，不知什么时候就攀附上了别的男人。
邵家铭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光洁的皮肤上有些刺目的血瘀，手臂上的黑青还没有好，嘴角的伤口倒是已经不明显了。
他有点心疼，但要说后悔却没有。
下手狠一点，才能彻底断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给你买的药涂了没有？”邵家铭柔声问她。
妻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回道：“我一会儿涂。”
“我帮你涂吧。”邵家铭起身穿上拖鞋，准备去拿药。
镜子里，女人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但只一瞬便隐忍住，变成了面无表情的麻木。
手机铃突然响起。
邵家铭接了电话，口吻熟络的笑道：“程总，怎么大晚上的想起我了？”
“你看野钓群没有？不得了哦，玻璃河那边出大事了。”
邵家铭微怔，“噢……出了什么大事？”
“刚才有人在玻璃河发现了一具尸体，咱们俩以前还去过玻璃河钓鱼，幸好现在枯水期，要不然咱们去钓鱼搞不好被杀人犯碰个正着。”
大脑突然嗡了下，邵家铭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觉得不可能……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唯一的瑕疵也已经弥补，尸体怎么会被发现？怎么可能？！
“什么尸体？”坐在梳妆台前的妻子突然出声。
邵家铭扭头看她。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像是隐隐猜到了什么，开口问：“电话里说的尸体……是谁？是不是你杀……”
话音未落，邵家铭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表情立时狰狞！
他挂断了电话，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只怕也不能留了！
这时，房间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会是谁来了？
邵家铭只迟疑了几秒，那敲门声愈加猛烈，咚咚咚！咚咚咚！
他咬咬牙，松开妻子，快步走出去开门——
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朝他亮了一眼证件，说道：“你就是邵家铭吧？你涉嫌一桩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34章 王小明探案记
——怎么会这么快？
这是邵家铭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他本以为至少三个月内不会被人发现，现在仅仅过去一天，警察竟找上了门！
怔忡片刻之后，邵家铭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是虚伪的笑，也是下意识掩饰内心震惊的笑，因此这笑容不仅突兀，而且显得僵硬。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