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织右手轻拍萧圭玉,半目微瞌,语气极致温柔:“阿玉,睡吧。”
话完,祁织便有一搭没一搭像哄孩子入睡那般轻拍萧圭玉。
萧圭玉吸了下鼻子,刚被泪水洗刷过的澄澈眸子中光芒闪烁,真是个...混蛋。
被一个轻薄自己的流氓土匪这般拥着,抵着,萧圭玉哪还睡得着?
她的后脑勺对着祁织,水润杏眸直愣愣看着纱质窗幔出神。
她险些就要被交代在这,交代在这个此刻拥着自己的土匪手上。
想起祁织方才亲吻自己眼睑时的温柔,萧圭玉心底情绪逐渐复杂。
就在萧圭玉胡思乱想间,祁织骤然出声:“阿玉,过些日子我把你交给萧圭泽,最近不太平,你先找个地方躲躲。”
萧圭玉被他的话搅得思绪纷乱,什么叫把我交给萧圭泽,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萧圭玉又转念想起今日差点发生之日,神色愤然。
这个可恶的土匪头子!
*
翌日大早,萧圭玉刚醒就听见院子外两个婆子在嘴碎:“那姑娘性子可真烈,昨晚好大的动静。”
“少当家居然没堵她的嘴。”三婶与人窃窃私语:“可见少当家对这姑娘...”
两个婆子心照不宣地暧昧一笑,房门忽地被祁织推开,二人立马收敛神色,低眉顺眼道:“少当家早安。”
“嗯。”祁织微凝眉,大步流星走去厨房。
萧圭玉本来也醒了,结果听见门外两个老妇人的嘴碎,突然就不想起。
祁织端着吃食推门回来时,萧圭玉还在床上躺着。
“阿玉,起来了。”祁织将窗帘掀开,一缕朝晖乘着秋风被送进房。
“萧姑娘被折腾得厉害,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端水进来的三婶呵呵一笑。
她男人是祁织手下心腹,两公婆都在祁织面前说得上话,萧圭玉被掳上山,一直是三婶在伺候。
听到这话,萧圭玉刚想出声反驳三婶,余光却瞥见自己肩上一片紫红痕迹。
萧圭玉神色一恼,又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反正她在土匪寨子里什么也做不了。
祁织给三婶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出去。
“阿玉。”祁织声线微沉地唤她。
萧圭玉眸光微闪,自昨夜起,祁织一直唤她阿玉。
“你出去,我就起来。”隔着被子,萧圭玉的声音嗡嗡地,像是赖床的孩子。
祁织眸中闪过笑意,眉一扬:“好。”
话完,祁织当真关上房门出去。
萧圭玉拍了拍脸,有了昨晚的教训,她可不敢再惹毛这个混蛋。
约莫一刻钟,祁织听见屋里传来窸窣水声,心知她在洗漱,祁织吩咐三婶召其他人去议事堂。
“哎,我这就去喊我家那口子。”话完,三婶和另一个婆子极有眼色地离开。
四处战乱,供给萧圭玉的吃食都是寨子里上好的白米白面。但祁织还是担心她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习惯他这小小土匪窝。
估计时间差不多,祁织推门,萧圭玉正老实坐在桌上就这爽口咸菜喝粥。
祁织眉头一松,这姑娘嘴不挑,昨日就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祁织摸上萧圭玉的消瘦下巴,心中思索该如何将她养胖些。
萧圭玉一把扭掉被他摸着的下巴,语气横冲:“别碰我!”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语气恶劣的萧圭玉赶紧找补:“不要打扰我喝粥。”
见她对自己态度有所好转,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碍于自己流氓行径的假意,祁织都不可避免地心情愉悦一瞬。
“好吃吗?”祁织随口问她。
“不好吃。”话完,萧圭玉又喝下一大口。
祁织见她口是心非,坐在一旁轻笑出声,随之静静看她喝粥。
萧圭玉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又浑身不自主,蓦地想起昨晚那碗面。
萧圭玉眼神示意她面前这碗粥,鬼使神差地问他:
“你煮的?”
“不是。”祁织面不改色地回她。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萧圭玉嘴唇微抿,注视着祁织的眸子忽闪:
“我发现了。昨晚那碗面是你做的。”
“嗯。”祁织依旧面不改色。
“为什么要骗我。”真是个混蛋。
“怕你不吃。”怕你发现是我做的,不愿吃。
作者有话说:
咳咳,关于‘中门’的详解含义见我另一本书‘中门对狙’。嘿嘿,大家应该懂的。感谢在2023-05-28 20:53:51~2023-05-29 22:0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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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民国悍匪6◎
十月初八这日, 夜间忽地想起连绵细雨。
祁家寨鳞次栉比的房屋轮廓被朦胧的雨雾软化棱角,曲折的小巷浮荡着萱草花的幽香。
淡雾山岚之中的项山,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宁静又美好, 一场秋雨冲刷它前些日子的缄默血腥。
这场秋雨彻底带走夏日最后一抹暑气, 山间天凉, 细雨秋风卷过门帘, 萧圭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祁织顺手将自己的秋装外套给她披上。祁织深邃的眸子望着细雨, 揶揄道:
“倒是天公不作美, 舍不得叫你离开。”
萧圭玉微抬眸看祁织, 他的侧脸轮廓在细雨中显得朦胧又俊秀,她的话意有所指:“明日会停的。”
明日,是祁织约好带萧圭玉去武城的日子。
这九日里, 两人朝夕共处, 虽还是共枕而眠,但祁织未曾苛责萧圭玉, 二人关系看似缓和下来。
“阿玉。”祁织忽地转身,站在萧圭玉面前, 他用额头抵着萧圭玉额头,神色亲昵又温柔。
“爷只是暂时把你交给萧圭泽, 等爷忙完就去萧家迎你过门。”话完,祁织在她唇上啄了下。
“呸!本小姐才不稀罕你。”萧圭玉一把将祁织推开, 神色傲娇冷哼一声:“臭流氓!”
祁织也不恼, 只笑着将她搂在怀中。
萧圭玉未挣扎,像是默许祁织的动作。只见她微闭目, 神情隐晦又带着即将离开山寨的兴奋。
天高任鸟阔, 等她回到哥哥身边, 回到萧家,谁还会记得曾经有个土匪头子对她许下诺言?
窗外细雨缠绵,耳畔男人呼吸浅浅。
一想到天亮就能离开这该死房土匪窝,萧圭玉就兴奋得难以入睡,在床上时不时辗转反侧。
祁织被她闹得不行,蓦地睁眼,眸光炯炯看着萧圭玉,把她圈在自己怀中,哄小孩子似地:“阿玉乖,早些睡吧。”
话完,祁织还咬了下萧圭玉耳朵。
萧圭玉身子一僵,两人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同床共枕数日,也有不少亲密举动。
见男人咬自己,萧圭玉老实装睡,可耳尖似乎还残留祁织的触感,萧圭玉心中一瞬间恍惚。
她真的能‘离开土匪窝’吗?
她真的能忘记强势闯入自己世界的祁织吗?
窗外细雨绵绵,直到深夜,萧圭玉终于沉沉睡去。
她一睡下,祁织便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随之大步流星走向议事堂。
“少当家,二姨太方才趁着夜雨下山了。”心腹来报道。
“派人盯紧点,她若是想去武城,先拦着。”祁织凝眉,神色锐利又冷酷:“其余去武城的弟兄都准备好了吗?”
“哥几个儿都准备好了,小六和小七已带队先去踩点,小四还盯着萧圭泽的动静。”
三叔说道萧圭泽,声线一低,觑了眼祁织眼色,继续道:“少当家,萧家那小子可靠吗?”
“咱们要是把萧圭玉交给他之后,那小子反水怎么办?”
按照正常来说,这种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买卖,祁家寨通常是拿到钱之后撕票或者把人给劫走。
可按少当家的意思,他居然真的要把萧圭玉还给萧家?!
自他老三和寨子拜把子以来,祁家寨何曾做过如此讲诚信的事?
三叔心中难以置信,觉得美色误人,连素来做事稳重的少当家都英雄难过美人关。
“那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祁织似笑非笑睨他一眼,眸中邪气渐起,他的食指富有节奏韵律地敲击桌面。
一下,一下,像是小锤子敲在所有土匪心上,又像是悬在众人头上的一把尖刀。
“少当家说笑了。”三叔恭维一笑,少当家最近气势越发渗人,举手投足满是威压。
“从明日开始,小五和你手下两个弟兄全程护送萧圭玉,哪怕她和萧圭泽汇合,也要确保她万无一失。”祁织下最后死命令。
“是,少当家。”
小五眸色一惊,没想到少当家对那女人如此看中,他忽地没头没脑来一句:“少夫人可是有了?”
此话一出,祁织感觉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炽热。
似乎他一点头,众人的欢呼声就能掀了议事堂。
“想什么呢,少夫人跟了少当家才几日。”一脸络腮胡的三叔低吼一声,又冲众位弟兄挤眉弄眼。
闻言,众人哄笑一声,原本严肃的议事堂氛围活泛起来。
祁织淡笑不语,无人知晓他和萧圭玉并未走到那一步。
他是土匪,不是流氓。
祁织部署完人手战略,天色也跟着亮堂起来。就如萧圭玉所说,下了一夜的秋雨,雨停了。
萧圭玉醒时,下意识感受往日从背后拥着自己的男人。发现祁织不再,萧圭玉的意识逐渐回笼,一想到今日要去武城,她连忙起身洗漱。
小轩窗,正梳妆。
祁织推门而入,见萧圭玉已换上她那身华美西洋礼裙,她正对着铜镜描眉。
祁织将早膳放下,看着那道倩影眸光微闪。
见他来,萧圭玉描眉的手一顿,不慎歪了眉笔。萧圭玉慌张找补,连祁织何时站在她身后都未曾发现。
“说起来,我还未替你画过眉。”
祁织一把夺过眉笔,将眉笔在手中转了个圈,随后抬起萧圭玉下颌,轻吐二字:“别动。”
见他要为自己画眉,萧圭玉眼睑一颤,娇嗔祁织一眼,眉眼间带着自己不曾发觉的亲昵撒娇之意。
“你可别画歪了。”话完,萧圭玉乖巧做好等他描眉。
“不会。”祁织抬眸一笑,全神贯注在她的眉间。
祁织为萧圭玉画眉的手很稳,
比他拿刀砍祁二头颅时还要稳。
不消片刻,一双弯弯柳叶眉出现在萧圭玉脸上,萧圭玉左看右看,最后对祁织回眸一笑:“谢谢。”
见她笑靥如花,祁织心尖一动,忽地钳住萧圭玉吻上去。两人相拥,萧圭玉精心涂抹的口脂被祁织尽数卷入腹中。
顷刻之后,萧圭玉红唇微张,眼眸迷离地半瘫软在祁织怀中。
隔着两层面料传来彼此心跳,祁织吸气,压下心中悸动,声音沙哑道:“阿玉,我们该动身了。”
“嗯。”萧圭玉音若蚊蚋,又急急补妆。
自从被掳上山,这还是萧圭玉第一次精心装扮。
祁织右手拂上她的秀发,语气缱绻:“阿玉就算不化妆,也是世间少有绝色。”
“那不一样。”萧圭玉将口脂抿匀,眉飞色舞道:
“我要去见哥哥。”她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哥哥,免得他担心。
闻言,祁织忽地心头一梗,右手不规矩地从萧圭玉秀发攀附到她脸上,有意无意地摩挲。
萧圭玉怕男人又胡来,赶紧起身,柳叶眉弯弯,眸间灿若星河注视着他:“祁织,咱们走吧。”
听到她说‘咱们’,祁织眸光微动,自然而然牵起萧圭玉的手。
两人气氛融洽得仿若一同出门走亲戚的夫妻,连背影都透着和谐。
新雨晴,祁织扶萧圭玉上马鞍,祁织拥她入怀,从她身后架起缰绳。
三叔拿来布条,示意祁织将萧圭玉眼睛蒙住。
“不必。”祁织微颔首,率先驾马而去。
萧圭玉见状,视线在这群土匪中巡视一周,发现少了好几个祁织手下心腹。萧圭玉微抿唇,装作不知。
“到了武城后,我先送你去见萧圭泽,你随萧家人上京。”祁织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随萧家人上京?
“那我哥呢?”那你呢?
后半句话是萧圭玉在心底的默问。
“另有安排。”祁织言简意赅,并未正面回答。
“战事已从武城蔓延,经此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日后天高海阔任鸟飞,你多保重。”祁织与她说着道别之言。
周遭战乱,一路所见,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皆是牺牲品。祁织不愿将萧圭玉卷入乱世,已和萧圭泽约好送她上京。
祁织话完,二人之间陷入缄默。
直到萧圭玉看见项山出现在眼前,直到祁织纵马走了另一条小径,风中才出来萧圭玉的低语:“你也是。”
萧圭玉说不上此刻心中对祁织是恨还是厌恶,或者说又因为他的温柔叮咛而动摇。
你掳我上山,又放我归家。
只愿日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
她是出生富贵的萧家大小姐,而祁织只是山上一介草莽。上山十日,终是一场梦。
萧圭玉思绪纷乱,这个男人在她心底的位置,到底是有些不一样。
“吁——”不知过了多久,祁织终于到了武城外。
城门外,萧圭泽以带人在此等候祁织。
祁织远远瞧见萧圭泽。他与萧圭玉极其相似的面容上迸发出惊喜。
“阿玉!”萧圭泽的音调即惊喜又被他刻意压制音量,显得低沉。
在见到阿玉之前,萧圭泽脑中有许多不好的设想。
怕妹妹受凌虐身上有伤,担心妹妹在土匪窝里吃不好睡不好。直到萧圭玉姿容俏丽地出现在他面前时,萧圭泽才松口气。
幸好阿玉没事。
幸好祁织信守承诺没伤害阿玉。
看到萧圭泽的瞬间,萧圭玉忽地声音一哽:“哥。”
祁织扶她下马,萧圭玉迅速奔向兄长。
太久没见到家人,萧圭玉心中多日来的惶恐尽数落地,这些日子的委屈蓦地涌上心头,一个瞬间,她便眼眶微红。
萧圭玉一个落泪,萧圭泽瞬间心疼地直皱眉头。也不顾众人在场,他伸手抱住自己的孪生妹妹,想像往常那样好好安慰一番。
萧圭玉和萧圭泽两张极为肖似的脸凑在一起,看得祁织暗自称奇。
随后,祁织看见萧圭玉对她哥哥撒娇哼唧半响。萧圭泽想了又想,只憋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