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质陡变，房中的空气都因此变得阴郁压抑。有古怪的风在苏若周身蠢蠢欲动，苏若强撑着没动：“你的意思是，曾经有一个地球人任务者，他毁了你的星球？”
里达没答话。他盯着她，眸中尽是烈焰，苏若毫不怀疑这愤怒的火焰随时会脱离控制，将周遭一切毁灭殆尽。可下一秒，里达却是笑了。阴郁与压抑一扫而空，空气也恢复了流动。里达又晃起了他的羽毛眼镜：“哎呀抱歉，怎么忽然就说到了这个？我只是得知有人从L州逃了出来，而且还是个任务者，所以过来看看，顺便问问你的打算。”
“得知”，从何得知？苏若忆起上午黑人丧尸满是血污的脸，手心冒出了冷汗。知道她有化月的，只有聂淮和丧尸。她缓了缓神问：“那些丧尸，也是你制造的吗？”
里达答得爽快：“当然。”
苏若：“但这和破坏环境没有关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开始了你的灭世？”
里达：“是啊。事实上，黄渤海域原油泄漏后，世界破坏度就已经达到了40%。于是三天前，我选择了毁灭世界作为我的攻略方向。我花了两天时间将L州所有人变成丧尸，又花了一天时间等待他们彻底孵化，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带着他们，朝这个世界进发——”
苏若：“什么叫彻底孵化？”
“就是字面意思。”里达耸肩：“不孵化的粒子不听话。总有些粒子转换快，另一些粒子转换慢。”
苏若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但再追问太过，她只得转了话题：“你的任务进度现在有多少了？”
里达微笑：“刚刚达到10%。”
10%！三天时间，进度10%！苏若心沉到了谷底，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很强。”
里达颔首，手中的羽毛眼镜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谢谢夸奖。”
苏若抿了抿唇：“冒昧问一句，那个毁灭你星球的任务者，是M国L州人？”
里达摊手：“很明显的事，不是吗？”
苏若：“你找到他了吗？”
里达：“找到了。”他含笑看着苏若：“不必再问。我不认为你会喜欢他的下场。”
苏若沉默了。里达一时也没说话。许久，苏若措辞说：“他毁了你的星球，你对他做什么，都不为过。可是，为什么要将这种报复扩大到一个星球？这个星球上其他人是无辜的。”
里达轻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争论。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安静看着苏若，目光褪去了初见时天真的伪装，但也不见愤怒时的偏执。他只是平静等待一个答案。这让苏若感觉到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从容。便是这种从容提醒着苏若，这是一个完成了19次任务的任务者，也是一个怀揣执念的复仇者。一旦她表现出要成为他的阻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清除她。
可是，就算她表示愿意投靠他，他难道就会相信？苏若露出了几分无措：“我不知道……”她摇摇头，郁郁说：“你做的事情我不喜欢，我并不想选择和你相同的攻略方向。可我也不想任务失败。”
里达看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便先跟着我吧。”他站起身，慢条斯理说：“你可以试着说服你自己，站到我的身边。又或者，我可以随时杀了你呢。”
他朝着阳台走去，姿态闲适就像一个操控一切的王。身前的椅子自动让开了路，窗帘也仿佛智能一般，缓慢向两边拉开。
窗外华灯初上，里达的身体渐渐漂浮起。这是24层，里达悬浮在阳台上，扭头看向苏若：“快来啊，苏若。来陪着我，分享我的快乐。”他声音中渐渐有了种压抑的疯狂：“看我的盛宴……开始了！”
苏若定了定神，召唤出化月，飞到里达身旁。她低头朝下看去。机场和平日似乎没有两样，可是远处L州的方向，马路边，原野里，却挤着大批密密麻麻的“人”。苏若知道它们是埋伏在L州的丧尸。他们安静行走，秩序井然，很快混入了人流密集的机场。苏若在沉默潜伏与就此爆发间挣扎，却看见机场广场一角，一个4、5岁金发的小姑娘踮着脚，闹着要妈妈抱。
人们或在谈笑，或匆匆行走。没人发现即将来临的灾难。苏若一瞬间，心中忽然就有了方向。她知道自己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便应该假意顺从，就像她刚刚在房中做得那样。可她没法眼睁睁看着一场灾难在她面前上演。苏若站在里达身前，看入他的眼：“不，请停下。请不要这样做。”
里达没有答话。他只是抬手，轻轻晃动羽毛眼镜，嘴唇微张：“占领机场。”
伴着这句话，丧尸们突然咆哮，朝着广场上的人类发起了攻击！苏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不孵化的粒子不听话”。只要“孵化”成功，里达就能控制他制造的丧尸！
苏若身体紧绷，剑阵瞬间成型，朝着里达密集射去！六十四把小剑直扑里达而去，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里达避无可避，就这么被小剑扎成了蜂窝！可华灯之下，苏若清晰看到里达露出了一个惊悚的笑。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可说出的话却是云淡风轻：“啊，你就做了决定吗？”
苏若咬牙，操控小剑爆发剑气，将里达炸成了碎片！他身体的残肢肉末四溅，很快没入夜空之中，再不可寻。苏若却丝毫不敢放松。她不相信里达会这么容易被杀死。然后下一秒，她忽然觉得呼吸一窒！
仿佛空气被抽干，苏若用力喘息，却无法吸入丝毫氧气。乏力感涌上，苏若看见空无一物的前方，有细碎的小颗粒渐渐拼凑在一起。里达的身影再次出现，完好无损，就连那副羽毛眼镜，都好好戴在他的鼻梁上。
里达怜悯看着她：“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做的事，那就麻烦你去死吧。”他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也不理解我呢？我们明明都是任务者啊。果然是不经历那种痛苦，就无法体会我的恨吧……”
“我的星球，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里达的声音幽幽：“它本来不该灭亡，可那个人渣毁了它。他无法完成任务，却又不想任务失败被扣积分，于是他选择了毁灭我的星球，而主机竟然判定他的任务评分90！”
他的眼神又渐渐燃起了火，神态也再次变得扭曲：“你不能理解，我的星球被毁时，我的绝望。我的亲人好友，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的灵魂被主机吸入，你能明白这是种怎样的孤单吗？我再没了同胞，再没了归处……”
他的话语忽然顿住，因为苏若在化月上借力一踩，猛然朝他扑来！里达愣住，而苏若便趁这时机，紧紧抱住了他！
空气回来了，苏若大口喘气。而里达怔愣之后，微微一笑：“你还挺聪明的。”
苏若喘气还是乱的，却是断断续续说：“你的能力……是控制粒子。你可以将我周围的空气抽干，但是，你不可能抽干所有空气。至少你这具身体，就是需要氧气的……”
她的话也顿住，因为里达伸手，回搂住了她。他烦恼一般皱了皱眉：“在我的世界，女性主动过来和男性.交融，是示爱呢。”他凑近苏若，轻轻嗅了嗅：“好吧，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看，你是没可能赢我的，不如跟着我。我带你完成任务，保证你评分99呢。”
苏若低头朝下看去。这一会的功夫，惨叫声已经彻底消失。机场再没有活人，有的只是丧尸，安静仰着头，齐齐看向里达。
里达便保持着一手搂住苏若的姿势，一手摘下了羽毛眼镜。他碧绿色的眼睛变得通红，就好似苏若之前见到的丧尸一般。然后他开始低语：“啊呀，看看你们，都弄成什么样子了。说了要干净点，你们这样，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啊。其他国家的安检人员可不是傻的，这副样子，他们怎么会放你们出去呢。”
他的手腕轻转，羽毛在空中划动，好似作画一般：“都好好收拾干净，特别是机长空乘旅客。哦不不，你的脸都少了一块，你不行。换个伤在身上的。不，眼睛不是红色的，变回你原来的模样。都收拾干净，我们再出发。”
底下的一部分丧尸便开始翻行李箱。里达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啊呀，别着急啊，我没有落下谁。其他人现在可以到处去玩了哦。M国这么大，你们可以玩很多天。然后你们也可以去其他国家——”
另外的丧尸便也动了，去找车找车钥匙，或者直接步行离开。里达这才收回手，看向怀中的苏若：“好了，处理完孩子们的事情，轮到你了。”
伴着这句话，有粘稠的空气穿过衣物，在苏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飞速抚过！苏若瞪大了眼，身体便是一颤。而里达漂亮的脸泛起了红，红色的双眸更是如宝石一般闪着光：“果然……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香？”
作者有话说：
副作用来了！
第141章 复仇的任务者7
◎聂淮就是现实世界那个纠缠我的混蛋！◎
那粘稠的空气在苏若全身流淌了一遍, 却还不离开，黏黏糊糊粘在苏若皮肤上！苏若颤声斥骂：“滚开！”与此同时，柔和光芒亮起，将里达重重撞开！
里达被撞得飞了出去, 可那粘稠空气却无孔不入, 化月的防护也无法将之摆脱。里达缓住了身体，又凌空漫步, 朝着苏若走来。苏若咬牙说：“你这是骚扰！这就是你们星球人的素质吗？”
这句话成功制住了里达。里达皱了皱眉, 眼中的赤红色渐渐淡去, 苏若身体上那黏糊糊的感觉也消失。他悻悻站定：“好吧，我道歉。我从来没想过失去所有同胞后, 还能碰到这么诱惑我的粒子，激发了我的吞噬欲……”
此时此刻，苏若很想亮出剑阵，再将里达扎个对穿。可机场中的人已经全部变成了丧尸, 她再激怒里达, 根本没有意义。她忍耐片刻，问：“可是之前我们相处许久, 你却没有这么说。”
里达：“只有使用异能时, 我才能清晰感受到你的粒子。刚刚我使用异能了。”
刚刚？苏若记得里达的碧绿色眼睛变红了，似乎也是丧尸化了。她觉得里达所说的香与诱惑, 应该就是她这个世界的副作用。再联系里达所说的“吞噬欲”，那她的副作用, 难道是……丧尸垂涎的美食？
里达朝她跨出一步, 苏若瞬间戒备, 退后了两步。里达漂亮的脸皱起, 似乎很受伤：“你在躲我吗？都怪这具身体屏蔽了我的感知, 让我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你的珍贵。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他朝苏若伸出手：“来吧若若，过来我这里。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你才是同伴。”
他深情表白的模样却只让苏若心中发寒。她低头再看向机场。面目惊悚的丧尸已经陆续离开了，机场上都是看上去十分正常的人类，他们正在空乘的指挥下，有序进入机场。广播甚至也重新响起：“Dear passengers……”
苏若脸色难看：这些丧尸马上就要通过飞机，飞往各个国家！如果放任不管，按照L州三天传染400万人的速度，很快整个地球都会沦陷！
她的脑中思绪飞转，可构思了数十种方案，却没一种可以杀死里达。按照里达的说法，他没有丧尸化时，实力其实是受限的。可就算这样一具实力受限的身体，竟然也不遵循地球规则，被剑阵炸成了碎末，还能重新复原。苏若怀疑里达对他这具身体进行了改造。他的本体就是气雾，这具身体很可能也被改造成了类似气雾的粒子。而按照方才里达化身体气雾化的逃窜速度，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没法杀了他……
里达却好似不知苏若心中所想，邀功一般笑眯眯开口了：“你看，他们很聪明呢。只需要我一个指令，他们就会调动储存在脑中的记忆，像模像样完成命令。是不是很厉害？”
苏若只是沉默不语。里达挠挠头：“不要这样嘛。既然你不愿意看大屠杀，那我们看点轻松的好吗？我想想，带你去哪个国家……”
他忽然停了话，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苏若也意识到了什么，偏头朝远方看去。夜色之中，一架直升飞机突突飞了过来。它停在里达与苏若不远处，机舱门轰然大开！
机舱之中，聂淮顶着剧烈的风大喊：“若若！”
苏若有片刻怔愣。可此情此景，她没法思考聂淮为什么突然就知道她是苏若了。里达面色忽然不悦：“若若？他是谁？”他一声轻哼：“去L州时，他就和你在一起。”
聂淮身后，有身材壮硕的M国士兵拖住聂淮，对他吼了什么。聂淮神色大变：“No！”可另外一个M国士兵已经扛起炮筒对准里达苏若，就是一炮射出！
苏若一惊，柔和光罩亮起！可那炮弹没有击中光罩，就被无形的东西拦住！里达嘴角勾起冷笑，轻轻一挥手！羽毛眼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度，炮弹掉头转向，朝着直升机轰去！
机舱中的人还来不及惊呼，直升机就被炮弹击中！轰然爆炸声中，飞机的残骸四溅，于高空坠落。苏若僵直了身体，不敢相信聂淮竟然就这样死了。可下一刻，有流光在下方滑过，先是旋转几圈落地，然后一跃冲上高空！
暗色流光还未至，就有熟悉的剑气扑面而来！小晋的惊呼声响起：“天啊！是空雀剑！苏若！这人是聂淮！”
苏若心跳也是乱的，竟是不知自己是何感受。可她强压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剑阵再度祭出！
这一次，她并没有直接攻击里达的身体，而是以剑为墙，将里达的上下左右以及后方严密封锁！聂淮携空雀剑冲到近前，见此情形，蓄力一剑刺出！
凌厉剑风被压缩到极致，裹挟着劈山破海之力，朝着里达袭来！里达脸色变了。他的身体迅速化为了一道气雾，自剑风边擦身而过！
聂淮紧追不放！那红色气雾逃至机场，里达又现了身形。可暗色流光很快追上，里达脸色难看，手中羽毛眼镜划出个半圆，有无形的东西拦在了他身前！聂淮却丝毫不停，又是一剑劈下！剑气将里达的气墙生生剖开，将里达的身体也劈为两半！里达破碎的身体又化作了气雾消散，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全身而退。有细碎的鲜血溅出，自高空洒落。
见到红色气雾又要逃窜，早候在一旁的苏若操控剑阵，朝着它迎面射下！气雾避无可避，身形突然百倍膨胀！原本浓郁的红色变淡，气雾弥漫至方圆百米，剑阵只射中了其中一小部分。里达竟是用这种方法降低伤害，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淋漓鲜血落下。剩余气雾又重新凝聚成形，朝着机场广场冲去！
广场之中，原本离开的丧尸又匆匆赶回，聚集到了一起。里达现出人形，手中的羽毛眼镜挥舞，丧尸们便咆哮着，层层叠叠将他保护起来。苏若聂淮追上，可无数丧尸朝他们疯狂攻击，苏若和聂淮陷在丧尸潮中，一时无法脱身。待到终于清空了所有丧尸，里达早已不见了踪影！
聂淮立于苏若身旁，两人警惕张望。四下再不见里达，聂淮率先打破了沉默：“被他逃了。”
苏若转头：“飞机里都是丧尸。他们伪装成正常人类，准备飞往世界各地。我们先毁了飞机，我再试试我的异能能不能净化他们。”
她御剑朝停机坪飞去，聂淮看着她的背影，暗叹口气。苏若的态度是熟悉的冷静，这种冷静聂淮曾经在修真任务世界中见到过。那时她得知他也是任务者，且已经欺瞒了她五十年。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比当初还要糟糕。聂淮跟上：“若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