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到苏若一愣，行到她身旁：“你在这干吗？”
既然有人，苏若自然不能放过：“大叔你好，我想来查些资料，但是不知道怎么找，你能教教我吗？”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有些古怪，可他还是问：“你想找什么资料？”
苏若：“我想找关于虫族的资料。”
这回，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你想了解什么，直接问我吧。”
苏若不大相信他能回答她所有疑问，可人既然这么说了，她总得先问一问：“我想了解兽人和虫族的对抗历史。”
男人行到智脑旁，苍白的手指在其上点了几点，空中便出现了虚拟的投影：“大约二十年前，X国的宇宙飞船回到星球，没人注意他们带回了几颗外星虫卵。虫卵孵化后，幼虫迅速成长，又以动物为植床，倍速繁殖。”
他一开口，苏若便改变了想法。那一瞬，男人的气质突然内敛深沉，艺术家秒变教授，苏若毫不怀疑他能解答自己的一切问题。
男人又在智脑上点了几下，投影换成了一副动态图。一只动物疯狂嘶吼，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它很痛苦，挣扎不多久就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画面有片刻静止，然后突然，动物的身体爆裂，无数虫子自它体内飞出！
铺天盖地的黑色遮住了摄像头。苏若不自觉退后一步。男人关闭动态图，打开了一张虫子的放大照片：“X国曾经可以消灭它们，但那时当权者忙着争权夺利，错失了机会。加之一开始虫族伪装得很好，并不伤人，除了繁衍几乎不进食，没有引起兽人的戒心。于是很快，虫族数量以千亿记。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
投影再度变幻。绿草茵茵的公园，兽人们正在散步、嬉闹，天空却飞来了一群黑压压的虫群！虫子们俯冲而下，将兽人们包裹！不过片刻功夫，兽人们就变成了一堆骨架！虫子们又扑向树木草地，几分钟后，树木草地尽数消失，公园变成了荒芜的黄土地！虫群这才离开，又朝前方推进……
苏若心中震撼。她忍不住插话：“军队呢？军队这时在哪里？我们的武器这么先进，为什么没有消灭它们？”
茶色镜片后，男人的目光定在了苏若身上，研究看她。片刻之后，他再度调出了一个投影：“这便要说到，我们星球的通用能源，焰晶石了。”
苏若看去，便见到了一块红色的漂亮晶石。男人的声音平缓：“科技发展至今，其他能源陆续被淘汰，焰晶石因为它的巨大能量，已经成为了星球的主能源。我们的宇航飞船要用它，大型武器要用它，工厂生产要用它，交通运输要用它。可是，虫族也最爱吃它。在我们还没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前，虫族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焰晶石吞吃大半。一时间，工厂停工，交通瘫痪，人们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可已经太迟了。”
苏若听到此，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男人继续说：“国家终于集中精锐，将剩余的焰晶石保护起来。人们开始考虑彻底消灭虫族。可虫族数量太多，又会移动，如果只是某个国家清除了自己国家的虫族，其他国家的虫族还能迁徙过来。只有所有国家联手，同时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能彻底消灭虫族。”
苏若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兽人频繁使用“国家”，而不是“族群”。男人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一直互相防备、时不时爆发战争的国家之间，突然面临一场全球合作。然而，兽人的排他性植根于骨髓。想让所有国家互相信任，一起动用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焰晶石，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每个国家都担心，如果自己用光了焰晶石，而其他国家失信没有配合，那他们往后会处于不利境地。”
“国家合作之事历经坎坷，最终胎死腹中。虫族得以继续壮大，每天都有小国灭亡，所有兽人都害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幸，有人研究出了保护光罩，并将这项技术分享全球，兽人这才与虫族进入僵持期。国家开始四处搜寻幸存者，将他们聚集在被保护的城市里，勉强生活下去。”
“存活下的兽人就此安了心，却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面临绝境……”
男人看向苏若，茶色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即便讲述着一个星球的衰败史，他的神态却始终带着种睿智的平静。苏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喃喃接话：“能源枯竭。”
男人神色中终于露出了些许意外。他点点头：“焰晶石的数量不多了，没法支撑我们的星球继续发展。再这么下去，”他苦笑一声：“便是这保护罩不出问题，便是我们联手消灭了所有虫族，这个世界也要退回工业时代了。”
苏若沉默而立，半响，在心中轻叹：“小晋，我把世界瓶颈搞错了，异能也设定错了。”
小晋落在她肩上，忧心看她。苏若很无奈：“能源枯竭，社会退化，才是这个世界的瓶颈。我应该设定我会合成能源的。”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却是振作起来：“没事。没有金手指，我还有武力。这个世界，我就以原住民的身份，和他们一起努力吧。”
男人指尖轻触智脑，关闭了投影。他低头看苏若：“你还有疑问吗？”
苏若摇头。她的目光无意落在男人风衣遮盖下的衬衣口袋上，便是一呆。那口袋上印着一块绿色小牌，竟是一块英雄勋章！与朗宾的英雄勋章不同的是，这男人的小牌上，赫然有九颗星！
昨夜她与朗宾的对话在脑中闪过：“谁有九级勋章？”“长老院的六位长老。”
长老院的六位长老，她已经见了五位。那么这男人……苏若难掩震惊抬头：“你是长老院长老？”
作者有话说：
谢谢estcouvertde的地雷~
第76章 舔毛？请叫我英雄谢谢。5
◎帮我舔舔毛！◎
男人低头, 看见了自己衬衣上的英雄勋章，面色也没甚变化：“马洛，长老院长老，排位第六。”
苏若：“可是今天不是要召开长老会议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马洛嘴角动了动, 似乎是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参加长老会议？不, 我没有时间浪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苏若？你就是昨晚引发混战的那个雌性？”
苏若：“额……是的。”
马洛再次透过茶色镜片仔细打量她：“你不像个间谍。”
苏若连忙保证：“我不是间谍。我只是个想尽快解决眼下僵局的人。”
马洛怔了怔, 摇头失笑：“僵局之所以是僵局, 就是因为它没法尽快解决。”
苏若：“但你一直在研究, 是吗？”
马洛：“我在研究，但我看不到希望。”
苏若：“为什么看不到希望？”
马洛偏头看她, 并不回答，而是问：“你知道了这段历史，有想到什么解决办法吗？”
他是真的在询问苏若，不带讽刺, 不带傲慢, 不带偏见，不是老师提问学生, 而是以一位研究者的身份, 集思广益。苏若本就尊敬他，现在更是用了尊称：“您说过, X国的宇航飞船带回了虫族，这说明我们是有宇航技术的。那这技术是处于科研状态, 还是已经能成为交通方式？”
马洛答话：“宇航技术基本成熟, 假以完善, 可以作为交通方式。”
苏若见他神色平和, 便知道自己所言他一定也考虑过：“那既然这个世界已经荒芜, 为什么我们不迁徙去其他星球？是没找到适合居住的新星球吗？”
马洛摇头：“不。很久之前，科学家便有意探索适合兽人居住的星球，想要进一步扩大活动范围。虫族侵入前，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完全符合要求的星球。”
苏若：“那为什么……”她顿住，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你们所剩的能源都不足以支撑宇宙飞船到达那里？”
马洛：“是的，我们国家的能源不够。”
苏若：“你是说焰晶石吗？那其他可再生资源呢？”
马洛：“短时间内，无法研究出利用可再生能源飞行的宇宙飞船。”
苏若：“那如果集齐所有国家的焰晶石呢？”
马洛：“那当然够。但是……”
苏若：“国家之间还是不愿合作？”
马洛又扯了扯嘴角：“不，这次，长老院根本就没通过我的建议，更别提上升到国家之间的谈判了。”他垂了眼：“这个方法可能需要集全球之力，实行起来非常有难度。长老院召开扩大会议商讨时，一些人担心虫族肆虐，我们会在去别国的路上就能源耗尽。一些人认为我们还能找到别的办法。一些人认定这个计划只会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一些人觉得就算退回工业时代也不要紧……”
他深吸口气：“兽人以强者为尊，而我不是强者，没法左右他们的决定。”他自嘲一笑：“所以，我只能听从安排，转而去研究飞艇。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创造奇迹，发明出不需要强力能源就能日行千里的神奇玩意。”
苏若定定看马洛，忽然觉得这座坟墓似的图书馆，与他十分相像。他们都是孤独的智者。马洛睿智，却生于一个崇尚强者的社会；他看清了未来，知晓救世的方向，却无人听从他的指挥。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就算他对其他方法不抱希望，却还是在努力。
苏若心中情绪翻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长老，我支持您。”
马洛不料她会做此动作，一时也愣住。他推了推眼镜：“……谢谢？”
苏若重复：“我会竭尽我所能，全力配合您。”
马洛笑了。他抽出手，揉了揉苏若的头：“你只是一个小雌性，这些很多年后的绝境，还不该由你来操心。”
他的话顿住，看向门外。苏若跟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一个兽人士兵行了过来。
士兵看到马洛在这也不吃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这才转向苏若：“苏若姑娘，长老会已经决定了你的伴侣，请你过去会场，宣誓成婚。”
苏若便朝马洛倾身行礼：“谢谢您的信任和耐心。我先过去那边看看，希望稍后您能再抽空与我聊聊。”
马洛只是收回手：“去吧。”他看着苏若的身影消失，轻轻叹了口气。
长老会议厅就在广场不远处，苏若行入，便见到大厅高台上坐着五位长老，下面分两排站着许多雄性兽人。朗宾和狄龙也在其中，狄龙神情沉肃，朗宾脸色难看。
士兵将苏若带到高台下。昨日的老者沉声开口了：“外来的雌性，长老院已经为你选定了伴侣。”他低头宣读结果：“报名的雄性共387人，英雄勋章等级者是韦德长老，九级勋章。我宣布，韦德将与你结成伴侣。”
老者抬头，朝着身旁坐着的另一名长老点点头，果然就是昨夜和他说话的中年兽人。韦德也颔首，又将目光投向苏若。
这位韦德长老看着40岁出头，面容硬朗，看着苏若时也不露笑容，十分冷硬。兽人的生命较人类更漫长，苏若估摸他少说也应该活了八.九十年。老者则转向一旁的司礼官：“准备一下，可以开始宣誓了。”
韦德长老站起，下了高台，朝苏若行去。他站在苏若面前，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喜意。而苏若与他对望：“不，我拒绝。”
韦德神色僵住。苏若继续：“我拒绝。我不嫁给韦德长老。”
老者不料会有此发展，目光是逼人的锐利：“外来的雌性，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含义吗？”
苏若：“我拒绝执行长老会议的决定，但我并非想与族群为敌。”
大厅渐渐安静。苏若笑了笑：“为了留在这个国家，我必须嫁给你们的雄性，对吗？”她顿了顿：“所以，我应该还有一个权力。我可以选择不嫁，离开这里。”
立时一片倒抽冷气声。老者神色也是微变：“你知道外面有什么吗？你一个雌性，如果走出我们的保护罩，虫子立刻会将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朗宾再忍不住，大嗓门响起：“长老，我请求你们重新考虑！”
他疾步行到苏若身旁，朝着长老们行礼：“她若是愿意嫁给韦德长老，那我绝无二话。可是她不愿意。她甚至更愿意离开。难道我们要逼她到这步吗？”
狄龙也越众而出，行到了高台下。他拖长了声音：“哎呀，一群又老又强的雄性，竟然这样欺负一个柔弱的小雌性。韦德长老你干吗这样看我，我是在说我自己啊！”他一脸沉痛：“我为我想强占她的想法而羞愧，请大家尽情咒骂我！但我已经有了反省。请长老院考虑苏若的想法，重新决定她的伴侣。”
有人带头，便有更多的人跟上。一时间，大厅中反对声一片。韦德本就冷硬的脸更阴沉了。可在他发作之前，苏若又开口了：“不，不，大家误会了。我不是不愿嫁给韦德长老，我是不愿嫁给任何人。”
嘈杂声消失，大厅重归安静。苏若十分诚恳：“抱歉。我本来是想着，这个城市不接纳我，我离开就好。可是刚刚，我遇见了马洛长老，不想离开了。”
众人神色古怪，老者更是身体微僵：“马洛？”他的目光再度定在苏若身上，竟是不似从前那般压迫，声音也和缓了些：“你……你是想嫁给他吗？”
苏若却又摇头：“不不，我没想嫁给他。只是因为他，我不愿离开了，我想留在这里。但我也不想嫁给任何人。”
老者忽然有了些恼怒：“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若：“我申请加入军队。”
老者：“……”
苏若：“我也可以为族群做贡献，以换取你们接纳我。”
老者站起身，沉着脸丢下句：“韦德，这事交给你了。”竟是不再管，就这么离去。
韦德低头看苏若，复又扫视众雄性：“不，长老院的决定不会更改。我不会将她让给别人。”
朗宾强行插入两人之间，挡在苏若身前：“我要求决战。我的英雄勋章只低你一级，有权在争夺配偶时，向你挑战。”
韦德：“我接受。”
狄龙懒洋洋插话：“我也要求决战。”
韦德偏头看他：“那你们要先打一场，胜者才能挑战我。”
朗宾怒，吼道：“狄龙，你捣什么乱？！”
狄龙翻了个白眼：“吵死了。”他行到苏若身旁，躬身偏头朝她一笑，眉眼弯弯压了低声：“敢陷害我？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苏若：“我也要求决战。”
狄龙、朗宾、韦德：“……”
韦德眉头皱成了川字：“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苏若：“当然。不行吗？”
韦德沉了脸：“我不和雌性动手，你是在侮辱我。”
苏若：“你怕输给我？”
韦德：“呵。激将法对我没用。”
苏若：“你能打败我，我便心甘情愿嫁给你。我能打败你，长老会就不许再逼我嫁人。怎样？”
韦德沉默片刻：“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他朝着会议厅出口行去：“广场见……苏若。”
外来雌性要挑战韦德长老的消息很快传开，不过片刻，广场上便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抱着不相信的想法，前来弄清真相，结果发现真相就是传言，都惊掉了下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