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不算久……”宋辰清隽的脸从暗影中移出，灯光照上了他的眸子，漆黑深邃的瞳仁缀着绽亮的光，光影深处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聚拢。
他说：“那十年呢。”
-
“乔乔，初赛你是小组第一，只要继续保持，得奖不是问题。”来之前呢，刘海没抱什么幻想，就觉得重在参与，得不得奖都无所谓，当然，能得奖肯定是最好的。
但是周乔得了小组赛第一，刘海瞬间支棱起来，他家乔乔就是最棒的，他们也是有机会得奖的。
刘海一直在给周乔鼓劲，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周乔呢，比赛方面的压力倒是没有，其他方面有。
她托腮凝视着差窗外，耳中再次浮现出宋辰那句“一天不够久，那十年呢”。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十年？什么十年？
是刘海说的那个小道消息吗？
难道真和她有关系？
周乔有些乱，一会儿有声音说，有关系，她就是宋辰暗恋十年的人，一会儿又说，不可能，十年前你才上初中，你和宋辰又不认识，他怎么会暗恋你。
周乔的思绪也在是或不是中反复跳跃，她真的懵了。
想让高颜颜帮着分析分析，可是比赛在即，又不太适合谈这个话题，周乔只能暂时搁置先管比赛的事。
但是吧，比赛的时候她是能全神贯注，可是不比了，她又开始乱想了。
“乔乔，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刘海问。
“听到了。”周乔傅衍应着，“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晚上睡觉前，她手机响了，宋辰给她发来的信息，没提那个十年前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她比赛说什么。
周乔几次想问他，都被他岔开了话题，最后忍不住的时候，周乔问：”宋辰，你那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那晚的话？”宋辰像是完全听不懂似的，声调平缓，“你是不是该睡了。”
“就是那个十年。”周乔见他又要岔开话题，先一步讲出，“到底什么意思？”
那端静默，片刻后，宋辰说：“你想知道？”
“是，”他都把她的好奇心勾出来了，她当然想知道，“我想知道。”
“好，”宋辰平静的语气里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像是隐忍着什么，“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挂断电话前，宋辰低唤了声：“乔乔。”
周乔躺在枕头上，看着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轻嗯了一声。
“我想你了。”加上前面的日子，想了你三千多的日日夜夜。
“我也想你了。”宋辰的情话总能让周乔动容，她眼睫轻颤着，水漾的眸子里沁着潋滟的光，眼神落在窗外，看着皎洁的月光，说，“你等我。”
“好。”宋辰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那只小熊挂件，“我等你。”
……
周乔本以为和宋辰通话后会失眠，谁知没有，她状态好的出奇，挑选的曲目也是参赛人员中最难的。
刘海劝说，要不要换呢？
这种国际比赛需要提交三首舞曲，需要在三首里选一首，也就是说周乔还有另选的机会。
周乔摇头：“不换了，就这个。”
“可这个太难跳了，”刘海对舞蹈也懂些，“系数太大，失误率也高。”
“相信我海哥，我可以的。”周乔拍了拍刘海的肩膀，随后去后台等待了。
如周乔所言，她可以的。
当周乔站在领奖台上领奖时，刘海才有了真实感，他激动地给高文娟报喜，“乔乔获奖了，乔乔获奖了，是冠军，冠军。”
周乔领奖的视频被发到微博上，乔粉们纷纷留言。
[乔乔是最棒的。]
[呜呜呜，乔乔获奖了，乔乔真厉害。]
[功夫不负有心人，乔乔走出过门了。]
[我记得这个比赛历年来的冠军得主都是西方国家的人，中国人还是第一次呢，乔乔牛逼。]
[乔乔是当之无愧的舞王。]
[有生之年我能看到喜欢的女孩获奖，简直太开心了。]
[我们哪里是追的星，我们这是追的梦想。]
[对我们也要做梦想女孩。]
……
刘海扒拉着手机看，高兴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乔乔，你微博粉丝突破一千万了。”
周乔没刘海那么激动，她还是比较淡定的，“海哥，擦擦口水吧。”
刘海抬手擦拭了下，什么都没有，又捧着手机去傻乐了，“乔乔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我激动啊。”周乔是心里激动，面上没表现出来。
刘海挑挑眉，“咱们要不要玩一天再回去？”
周乔没说话，而是把手机给刘海看，刘海接过，“干什么？”
周乔努努嘴，“你看。”
刘海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宋辰五分钟前发来消息。
宋辰：[飞机半个小时后到，你们收拾一下。]
刘海：“这？”
周乔拿过手机放桌上，撇撇嘴，“别愣着了，快去收拾行李吧。”
“用这么急吗？”
“要不你和宋辰讲？”
“其实急点挺好的，我那花也好几天没人浇水了。”刘海伸出胳膊做了个扩胸的动作，“南城的空气可比洛杉矶的好多了，是得早点回去。”
瞧瞧他那言不由衷的劲，周乔差点笑出声音来。
刘海拿出手机给某些朋友发了信息，[时间紧，没办法给你们带礼物了，下次吧。]
回复的是一串哀嚎。
刘海心说，你们哀嚎也没用，宋总发话了，他们只能快点回去。
-
路上，刘海和周乔闲聊，“宋总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你了。”
周乔正在发朋友圈，随口应下，“那是，谁叫我人美心善讨他喜欢呢。”
刘海听不得她这么自夸，眨眨眼，“少N瑟，小心你回到南城后见不到本尊。”
“不可能。”是他一直要她回去的，说白了，就是他想她了，既然想她怎么可能会见不到，“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刘海继续开玩笑，“那打赌吧。”
周乔：“赌就赌。”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刘海的话再次应验了。
-
下了飞机，张宇来接的他们，周乔上车后边发信息边问：“宋总呢？”
张宇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不太好形容，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说了，“在碧天雅居。”
“那好，送我回碧天雅居。”周乔头也没抬地说。
“好。”张宇应下。
中途先把刘海放下，然后再去的碧天雅居。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车流很大，一直在堵车，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一个多小时才到。
周乔行李都没拿匆匆跑下车，见到赵婶后，把奖杯交给她，问：“先生呢？”
赵婶回：“先生他……”
“我自己去找他。”周乔急着去见宋辰，没等赵婶说完，提着裙摆上了楼。
客厅里没人，卧室里也没人，卫生间也没人，书房也没人，她去了楼上的健身房，依然没人。
她又去了影音室，还是没人。
周乔又跑下来，问：“先生呢？”
赵婶说：“先生刚才是回来了，可是又走了。”
“没说去哪吗？”周乔拿出手机给宋辰打电话，提示音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宋辰因为工作原因从来不关机的，周乔蹙眉：“先生去哪了？”
“先生没讲。”赵婶顿了下说，“对了，先生说您回来后去衣帽间打开西面柜子右侧的第一个抽屉。”
周乔提着裙子再次上楼，径直朝衣帽间走去，她站定在柜子前，犹豫都没犹豫拉开了柜门，打开了右侧第一个抽屉。
不同于其他的抽屉，这只抽屉里没有所谓的珠宝首饰，只是放着一只褪了色的小熊挂件。
周乔手指颤着拿起挂件，看完正面看反面，她又抬起小熊的上肢看了看，有缝过的痕迹。
这这这是她丢失的小熊挂件？？！！！
为什么会在宋辰手里？？！！！
不其然的周乔想起了高颜颜的话，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会丢了小熊挂件。
也不知道谁把小熊挂件给捡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救的那个少年呢？
周乔身形微微一顿，指尖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宋辰为什么会捡到挂件？他是纯路人？还是他就是……
周乔没再往下想，她拿出手机继续给宋辰打电话，提示音还是关机中，她又给张宇打了电话。
张宇说：“宋总说了，您能猜到他在哪里？”
电话挂断，周乔凝视着窗外，今天的天色很好，和那天她救人时的天气一样好，也有风声时不时袭来。
救人？？！！
周乔想起了什么，从衣帽间跑出来，径直下了楼。
赵婶正在和另外一个阿姨聊天，“先生这衣服上好多石子，他这是去哪了？”
“石子？”另一个阿姨看了眼，随口说，“海边吧。”
周乔心中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她步子迈得更快了，赵婶走过来，人影消失不见了。
周乔上了车，对司机说：“去海边。”
“是。”司机启动车子。
路上光影绰绰，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件件浮上来，高文娟受邀见好友在，正好那天她也在，高文娟便带着她一起见的好友。
先是吃了饭，然后几人开车去了海边，他们谈正事，周乔一人坐在沙滩上随意看着。
忽地，前方传来呼救声，有人不小心掉水里了，周乔看着那人挣扎的样子，心猛地颤了下。
不管不顾地她跳进了水里，秋末的海水沁着凉意，她被激的全身打颤，但依然没有退缩，费力游到了那人的身边。
是个少年，脸色已经泛白了，再不救他，估计会死掉。
周乔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她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竟然能拖动比她高一头的男生。
怕男生死掉，她一直在劝说着。
语无伦次的，天知道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好在游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搭了把手和她一起把少年搀扶到岸上。
少年的气息很弱，为了救活他，她第一次用人工呼吸的方法救人，结果是好的，他咳出水清醒了过来。
周乔听到了师父呼唤的声音，怕师父担心，没敢再耽搁，站起身，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斑驳的影子落到周乔脸上，她眼睫很慢地眨了下，视线落到车窗外，海滩边竖着一个偌大的牌子，上面写着“禁止游泳”。
车子刚停稳，她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上了松软的沙子，到处都是人，不太好寻人。
她在人群中穿梭，边找边拿出手机给宋辰发信息。
乔乔：[那个小熊挂件是我的对不对？]
乔乔：[你就是我当年救的那个少年？]
乔乔：[我们在十年前就认识了是不是？]
乔乔：[他们说你有个暗恋了十年的人，那个人……]
乔乔：[那个人是我吗？]
乔乔：[你喜欢了十年之久的人，是我对不对？]
周乔打这些字的时候手指都是颤的，胸腔里似乎翻滚着什么。
十年？
是个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三千多天。
他他竟然喜欢了她那么久。
周乔没走稳，鞋跟朝一侧偏了些，她身子也跟着朝一侧倒去，膝盖跪到了松软的沙子上。
忽地，有人出现在她眼前，黑色皮鞋上面染了尘埃，黑色西装裤上也粘着细小的沙子。
周乔眼底氤氲蒙蒙的，她吸吸鼻子抬眸去看，扬起的唇角再看清来人后倏然放下。
不是宋辰，是个陌生人。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问。
“没事。”周乔撑着地缓缓站起，用力抽出鞋跟，对着男人轻点头，随后继续朝前走。
“小姐。”男人唤住她。
周乔停下，转身看他，“有事？”
男人走上前，拿出一根棒棒糖，“吃了糖心情会好些，给。”
电光石闪间，周乔又想起了什么，她蹲在学校后门哭泣，有人轻触了下她的肩膀。
她缓缓抬头，映入眼前的是根棒棒糖，她哭了太久眼睛红红的，眼底都是泪，看什么也不清楚。
她顺着棒棒糖去看那人的脸，是张少年的脸，缀在暗影中，不太清晰，但五官长得极好。
那个时候的她，只能用极好来形容一个人帅气。
“吃了糖心情会好些，给。”少年说。
周乔伸手接过。
画面重合，周乔思绪回笼，她问男人：“谁给你的糖？”
男人轻抬下巴，“前面那位先生。”
周乔说了声谢谢，转身朝前走，她走得急好几次差点摔倒。
总算走出了人群来到了没人的地方，一望无际的大海让人心旷神怡，周乔站在原地四处看着，远处有道颀长的身影。
她一眼认出是宋辰，边呼唤边朝前走，“宋辰，等等我。”
风声和海浪声把她的声音吹散，鞋跟再次陷进了松软的沙土里，她干脆脱掉鞋光着脚走。
被海水浸过的沙子透着凉意，也让她思绪更加清明了些，被搁在角落里的往事重新浮现出来。
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对少年挥挥手，“谢谢你，再见。”
鸭舌帽下的少年缓缓抬起头，声线清爽，“再见。”
她走出好远，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正直直盯着她看。
周乔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怪人，想起了师父的交代，不敢停留，转身跑远。
……
有两个人边跑边追赶着，周乔见状下意识去避，速度不够快，朝后面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抱住了她。
那人身上有她熟悉的清冽薄荷香气，她回眸去看，颤着眼睫说：“宋辰，我来了。”
十年之久，她终于再次走到了这里，站定在了他面前，用温柔的眼神睥睨着他。
他们不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们成了最亲昵的人。
宋辰注视着她，眸光落在她脚上，须臾，他扶她站起，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鞋子，弯腰蹲下。
先是用手给她擦拭干净脚底，然后抬眸说：“扶着我。”
周乔手按在他肩膀上，身子靠着他，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抬起脚穿上鞋子。
两只穿好后，宋辰缓缓站起，他身上沁着海水的味道，落在鼻息间有些清爽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