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话,林书南将激动女子拥入了怀里,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霜儿,”他轻轻叹了口气,“在京城是为京城的百姓申冤,在渝州,便为渝州的百姓谋福,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能换你在我身边无虑,很值得,霜儿,真的很值得。”
秦霜说不出话,她的眼泪,几乎已经将面前男人的胸口打湿了,一开口就是哽咽,男人拍打在她身后的手,就像是要驱散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
丢失名节、被父亲逼着入宫,在宫中的孤寂,最后的家破人亡。
那是曾经的她,从未想过的,自己会经历的事情。
“霜儿,”一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林书南才重新开口,“听说那边的冬天会有你最爱的雪,我们一起去,好吗?”
秦霜含着泪,在他怀里狠狠点头。
“好。”
***
虽然林娇是希望哥哥和秦霜尽快和好吧,但听说她这么快就跟着哥哥下山了,还是怒其不争地摇摇头。
“这也太好哄了,这么好哄可不行。”然后问一边的裴景,“你说是不是?”
裴景给她捏着肩:“娘子说的是。”
“我可不会这么容易被哄好。”她人往后一倒,倒进了裴景的怀里。“不过,这里的饭真的太难吃了,你得背我下山。”
裴景的眼里,盛满了笑意。
“好。”
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那是他的荣幸。
能背她,能弥补前世的遗憾,能这样与他相伴,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此生所求,不过如此。
第81章 要幸福啊
孟跃登基后三年, 太子之位依旧是落空。
这暧昧不明的态度,让朝中局势也更加诡谲多变,原本独大的太子党变成了众党纷争。
二皇子孟明远, 无疑也成了很多人心中的人选。
若说普通人家尚且有嫡长子之说,皇家这个概念倒不甚明朗, 哪怕中宫所出的嫡长子确实会更被寄予厚望一些, 其他皇子能者居之的也不是没有,古往今来的皇位之争更是没消停过。
更重要的是,首辅大人的态度, 一直不清不楚。
孟明远一直都低调得很。
哪怕孟跃在慢慢器重他,朝中也不乏他的支持者, 他却像是无心皇位之争。
正妻还是国公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
谁人不知国公府已然没落了,嫡长子林书南也是被外放他地, 只有进京述职才能见到人。
敬国公也是常年闭门谢客。
是以更多的人还是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
“夫人呢?”
日复一日,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大人每日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还没起呢。”马上有人回答了。
京城的冬季不怎么下雪, 但冷,林娇一到冬日, 就很难起床。
裴景将披风递给下人后, 就往主屋里去了。
每日只要回来后看到他的娇娇,被朝中事务所困扰的心情都会瞬间明朗起来。
朝中的打拼,原先只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林娇, 如今也越来越倦了。
储君之争,裴景知道,孟跃并未放在心上, 左右都是他孟家的江山,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这些老臣。
毕竟, 他的皇位,就是这般来的。
如今,自己处在他曾经的位置,怎能不让他心生忌惮。
他是时候,该全身而退了。
***
还没走进院子,他就听到了绿莜和浅画着急的声音。
“夫人。”
裴景心一突,两步就跨进去了,然后看到了原本应该在被窝里躺着的人,光着脚就跑出来,举着手里的信满脸洋溢着喜悦。
“裴景!玄知!你看,哥哥寄来了信,秦霜有身孕了!”
裴景压根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女人白嫩的双脚,太阳穴就已经砰砰直跳了。
林娇就是把房子拆了,天戳塌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唯独看到她不爱惜自己,男人的气血就开始不顺。
他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就将人抱起来了。
偏偏人家对他的情绪一无所知,还在开心地分享喜悦呢:“我爹定然开心极了,他上月还跟我唠叨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瞧瞧,这不就来了吗?”
气归气,看着小娇娇开心的模样,裴景到底是不忍心泼冷水,只能压下了斥责的话,顺着她的心意嗯了一声。
林娇确实只顾着沉浸在喜悦之中了。
哥哥与秦霜的孩子,那与她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
林娇这么想着,就觉着神奇。
于是被裴景放去了床上后,还将信反复地看着。
乱弹的小脚丫子被裴景抓住了,先是将脚底用袖子擦了擦,又放进了怀里暖着。
明明脚就凉,还敢光脚踩地,裴景越发觉着自己像是啰嗦的老婆子了,还是那种只敢在心里说的老婆子。
脚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这是两世以来她都再喜欢不过的姿势了,脚丫子熟练地在男人胸膛上蹭,毫不意外地被裴景捏得更紧了。
“别乱动。”
低沉的声音,带着宠溺的无奈,林娇与他对视一眼,笑得更开怀了,又重新转向了信上。
“真是奇妙,我就要做姑姑了,是不是该备些礼物,也不知是侄子还是侄女,该准备什么好呢?”
感受到怀里的脚在回暖,裴景这才开始认真回应她的问题:“准备些金饰,男孩女孩就都能用得上了。”
“也是,不过那可不够,回头咱得列个清单,怎么着也得表现出这姑姑和姑丈的阔气。”
裴景笑:“好。”
“信上说是已经四个月了,十月怀胎,”林娇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现在十一月了,十二,一,二,三……”
裴景再次哑然失笑。
从她手里将信拿过去,也看上了一遍。他原本淡漠的性子,许是已经将林书南当做真正的家人了,也许是被林娇的快乐所感染,这会儿脸上也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开始同林娇一起想着,要备些什么礼物好。
说到兴处,林娇将脚抽出来,人坐起来跟裴景凑到了一起。
“你看这丫头,”秦霜不在跟前,她就肆无忌惮地没大没小了,“每年这个时候写信,都要跟我说那边的雪景怎么怎么好看了,这不是就欺负我没看过嘛。”
裴景用被子将林娇抽出去的脚盖上了。
听她这么说,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他一边替林娇拢了拢头发,一边问:“娇娇。”
“嗯?”
“想不想去看看大雪?”
“嗯!”林娇眼睛亮了,点头。
她对大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幼时呢,因为有美好的记忆,所以每次听秦霜提起,才格外向往。
“想不想去看看你哥哥?”
这次,林娇头点得更欢了。
裴景笑了笑:“再等等。”
就算是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喜悦分享过了,躺在裴景的腿上时,林娇想起了另一个问题:“玄知。”
“嗯?”
“你想不想要一个宝宝?”
哥哥与秦霜的信上,满是对这个孩子到来的快乐,幸福,期待。
林娇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忍不住去设想,若是有一个自己的宝宝呢?
更忍不住想,玄知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她以往对这个着实怕得要死,但这两年,随着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有了孩子,倒是慢慢减少了一些恐惧。
舅舅也说了,她如今二十有几,是相对安全的年纪了,再小一些或者再大一些都不太行。
林娇一时有些纠结。
听到这个问题的裴景,低声笑了笑:“宝宝?我不是有一个吗?”
林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男人的眼里,全是自己的倒影,才明白这个宝宝说的是自己,不由减一热,捏了捏他的手:“老不正经。”
“我们说好了,孩子的事情,由你做主。”裴景又正经地回答了,“不过娇娇,我并没有太大的渴求。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想到林娇会受的苦,比起她会遭遇的危险,裴景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除非是娇娇自己喜欢,那他就倾尽全力为娇娇提供最好的条件。
林娇笑,既然如此,就先不考虑这个问题了吧,她还没想好怎么做一个母亲呢。
不过……女人抬头,瞄一眼裴景俊逸的面容。
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好像也不太差。
***
元狩四年,孟跃提出了给皇室成员封地封王。
一时间,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支持者有,反对声也不少。
但孟跃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接连处置了几个反对之人,这下才无人再敢进谏。
不过,也是有死脑筋的。
比如陆思明。
他的反对立场,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在孟跃处置了几人之后,依然坚定不移地进谏。
“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先前大梁的六王之乱,便是因为封王,一旦动乱,便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陆思明对待朝党之争,向来是不参与的。他虽正直,但非愚忠之人,便是谋朝篡位,到底也只是上层人的动乱,对于老百姓来说,也许就只是睡一觉后,上边的皇帝就换了一个人,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战争,却不一样。
战争会把百姓们也卷入这场权利的斗争。
陆思明自然是要反对到底。
裴景看了眼上面脸色已经明显变得难看的孟跃,却没有吭声。
果真,孟跃听了他的话,龙颜大怒:“陆爱卿是说朕昏庸无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吗?”
陆思明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但他当然知道不能这么说,于是俯首:“臣不敢。”
知道他的性子,孟跃倒是忍了他一次。
“这江山,也是朕的兄弟叔伯们一起打下的,有了封地,也能齐心协力,一同治理天下。陆爱卿,退下吧。”
偏偏陆思明还是不领情,跪地不肯回列,又再次重复:“还请皇上三思,皇上有如此众多的谋士智囊,自然是能治理天下海晏河清。”
谋士智囊,裴景心里微微叹气,这可真是说到了孟跃最不想听的内容了,他这般大张旗鼓地想提拔皇室人,防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谋士智囊”。
孟跃也确实被这句话激怒了。
“来人!陆思明再三忤逆朕,带下去!”
满朝鸦雀无声,这次再也没有人出来反对了,孟承安倒是跟孟跃一条心,比起那些他不放在眼里的兄弟叔伯,自然是裴景这众人更讨厌了。
孟明远满心忧虑,却也继续低调着,不敢开口说一句。
早朝便是在众人各异的心思中结束了。
下朝后,孟明远特意将裴景约到了无人之地:“玄知,此事就是针对你而来的,你可万万不要插手,我会想办法请父皇收回成命。”
裴景没应,也没问他想什么办法,他自始自终都像是不太在意。
直到孟明远又嘱咐了一句:“陆思明的事情,你也别跟娇娇说,免得她担心。”
裴景这才皱了皱眉,开始不淡定了。
“你妻子孩子都有了,就不要再惦记旁人了,”男人语气有些冷,“我自己的娘子,自然自有打算。”
孟明远神色僵了僵:“我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
涉及到林娇,裴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转头就走了。
陆思明至今还不娶妻就算了,这个娶了妻的还惦记自己夫人,着实让人恼。
这事他也确实没告诉林娇,他会解决此事,但私心里,并不想让林娇忧心,还是为了陆思明忧心。
回到家的时候,林娇还在捯饬她新学的刺绣。
林书南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她最近就在学这个,说要给未来的侄女或者侄子亲手绣一个荷包。
那可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来得真诚。
她哪怕是做着刺绣这种事情,也安静不下来,光是桌子下的腿,就忍不住一直抖动着。
林娇因为怕被针扎到,十根手指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下扎是不会扎到了,只是原本就不熟练的动作,看上去更加笨拙了,穿针、引线都老费劲得很。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低笑。
林娇赶紧看过去,是一直坐在旁边的裴景,似乎是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她马上一脸警戒,“是不是觉着我可笨。”
“没有,”裴景摸摸她的脑袋,“是很可爱。”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愉悦而宠溺的,林娇哼了一声,才又继续自己的穿针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