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第一个分店确定在青云街开,已经在看铺面了,这动作很快嘛!怎么,碰到困难了?”
时小艾也没兜圈子,她直接说:“还真是遇到困难了,我特意跑过来就是想请区长您帮帮忙。”
听她这么说,欧区长的脸色立刻严肃了下来,立刻道:“走,咱去办公室谈。”
时小艾和欧区长汇报了这件事的全部情况,也着重提到了它可能会造成的不良影响,特别是对于女性知青群体的不公,以及隐藏着的不安因素。
她说:“欧区长,你别觉得我是因为同情我们员工而将这件事故意搞得严重。实际上家暴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个社会毒瘤,它的隐患可能一时看不见,但一旦爆发后果就会变得不可控。
就好像李敏昨天的行为,她当时看到女儿差点淹死直接就拿刀过去砍吴前进了。那时候她是怒急攻心来不及思考,然后被那群人把刀给抢了。
可如果当时李敏控制住了情绪,把这份恨压抑了下来,选在一个吴前进没有防备的时候呢?
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总有可乘之机的。万一真是这种情况,那会变成怎样一个恶性事件?
我这样说并不是单说李敏这件事,家暴这种情况在咱现在的云城应该是一种普遍现象。
普遍到连街道,连妇联都不当回事,只是例行劝阻,根本不给女性同志做主。
知青,特别是女知青回城太难了!
之前为了回城指标,一定有很多女同志委曲求全。
她们的委屈是社会造成的,并不是她们本身的错,难道她们就应该一辈子受这种委屈?
而我们其他人就能够这么麻木的看着,不闻不问?
然后一直等到她们忍无可忍最后爆发了,那样的后果会变成什么样,谁敢想象?”
时小艾开始说李敏这件事的时候,欧区长确实有点觉得她小题大做。
特意临下班跑过来就是说个夫妻吵架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儿。
结果她这么一番解释,欧区长也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能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
时小艾她虽然不是社区干部,可她的铺子接收的都是知青,而且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女知青。
关键这些知青全部都是区里各辖区的人员。
这事儿已经发生,而且动静闹这么大,不重重判了那个吴前进,肯定会寒了这些了解情况的女知青们的心。
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这个不作为,不为女性同志做主的坏名声传出去,背锅的一定是区里。
更重要的是那个吴前进要是回去了,他和李敏最后闹成什么样真不好控,万一再出点事儿,那责任就更大了!
欧区长想到这儿气得一拳头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这件事我亲自给负责保卫的同志打招呼,对所有犯事人员严惩不贷!”
时小艾这才放松地笑了。
可她还不忘再拱一把火,说:“欧区长,我就知道这事儿得找领导,领导肯定会为我们知青同志们做主。
不过您也别太生气,事情都有两面性。要是咱拿这件事做突破口好好的抓一抓辖区内的小混混,街痞子,赌棍们,那在维护治安方面咱还能走到市里的前列。
我前几天听京城那边的朋友说,京城现在已经开始严厉打击犯罪分子了,咱这儿也开始了吧?”
欧区长确实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但因为这样的例行通知太多,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按照流程下发下去了。
此时时小艾这么一说他心里一惊。
因为即便程杨再低调,他的身份,家庭背景区里也有所耳闻。
时小艾口中的京城的朋友是谁欧区长不知道,但他觉得可能是一个比较有能量的人。
这样的人都说要严打了,那还真得把这事儿再好好掂量掂量。
于是他点了点头,面容严肃地说:“是开始了。所以你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可以当做一个突破口。
我们不仅要从严从重处理吴前进这个案子,还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好好宣传!
让大家全都引以为戒,再遇到同样事件也同样办理!”
有了欧区长的特意强调,吴前进进了派出所的门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他爹妈原本还想闹呢,结果还没闹起来就看到自己家两个女婿被抓进去了。
吴前进的妈还想去找时小艾,想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可她还没行动呢,派出所就来了两个领导。
两个领导进了派出所的门,就说分局要提审吴前进和他的同伙,说这个案子案情太重大了,派出所处理不了,分局接手了。
吴前进的爹妈听得糊里糊涂,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他们儿子还有女婿,还有那一连串的人都被押上了分局带过来的卡车,然后全都给带走了。
他们惊恐不安,抓住派出所的公安打听情况。
然后公安告诉他们不用在这儿闹了,要闹去区里面闹。
他们儿子和女婿们现在已经变成了重刑犯,要关押到分局的监狱里去了。
有一个公安劝他们,说你们最好别闹了,想想你们的女婿。
这在法律面前可是人人平等的,从没听说谁因为年纪大就能不负法律责任。
你们闹吧,再闹下去你儿子罪加一等不说,再把你们也关进去,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可以在监狱里过年了!
一番话说得老两口灰溜溜的回家,啥也不敢说了。
李敏第二天在妇联同志的陪同下去了分局,然后见到了吴前进。
如果说昨天吴前进还不把这当回事,今天他基本上已经吓得快要瘫了。
他甚至都不敢再骂李敏,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求她看着夫妻一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求李敏销案。
还说要一辈子做牛做马的对她好。
李敏看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从心里恶心。
因为李敏和吴前进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李敏所居住的街道办事处主任还有负责妇联的同志昨天晚上被区里的领导召集在一起,好好的批评了一顿!
说她们不作为。
她们这时候才意识到夫妻吵架也是社会不安定因素的一种,再遇到打老婆的事儿发生必须要管!还得把打人的狗东西扭送到派出所!
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夫妻感情问题一向喜欢和稀泥,劝和不劝分的街道干部这回也不敢劝李敏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负责妇联工作的女同志都不等李敏说话,直接就把街道上开的同意他们两个人离婚的介绍信递给了吴前进,让他签字。
吴前进这会儿都把李敏当救命稻草了,他肯定不会签啊!李敏就说,你先签字,婚离了之后我就销案。
吴前进立刻就签了字。
妇联同志带着李敏又去了区民政局。
区委昨天加班把区里的各个领导召集在一起开会,以这个案例说起,讨论了如何大力开展严打的活动方案。
所以区里任何一个单位都对这件事门儿清。
一看李敏在妇联同志的陪同下来办理离婚手续,都没人去问一句吴前进同不同意,直接就把离婚证给办下来了。
他们家根本就没财产,住的房子是吴家老宅隔出来的一小间,所以不存在财产分配问题。
小茹自然归了李敏。
拿到那个离婚证书,李敏当场就跪倒在柜台前嚎啕大哭。
哭得围观的人们都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
李敏哭了很久,哭出了心中全部的郁积。
然后她擦了擦眼泪,对妇联的同志说:“我要去公安局报案,告吴前进强奸!”
第132章 去秦市
李敏要告吴前进这件事说难也难,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物证肯定是没有了,想要取证基本没可能。
但说容易也容易。
毕竟吴前进当初是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轰轰烈烈地跑到火车站把李敏劫持回家的。
那时候他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也没有想过要背着什么人。
所以当时看到这个场景的人,只要用心去找一定能够找到。
再加上当初吴前进行为极为恶劣,他强奸李敏的时候为了炫耀自己的强势甚至根本没有将他那群朋友撵出去,那些人在屋外面听了全场。
这一群人有七八个,每一个李敏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么些年其中大部分人和吴前进都还有联络,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听了李敏的报案,分局的同志都惊呆了,继而是愤怒地拍了桌子!
想到当时的情景,大家的眼中都冒出了火,一个个咬牙切齿的。
要不是碍于纪律,估计现场就要去临时看守的号房把吴前进狠打一顿!
今天抓赌抓进来的那几个人里,其中还真有两个参与了当年强奸案的。
为了不让他们串供,公安当时就对他们进行了分开审讯。
被在号里关了两天,又经历了被从派出所押送到分局,这两个人都快要吓死了。
一听说是要询问吴前进当初干的那件事儿,两个人毫不迟疑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没有要为他掩饰的意思。
他们现在恨吴前进都恨到了骨子里去了,觉得自己全都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他们不光说了当年的强奸案的所有细节,还把吴前进之前那么些年干的偷鸡摸狗,敲诈抢劫的事儿也全都给交代了。
两个人都以为只要态度好就可以早点离开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也属于从犯。
按照这两个人的交代,那些从犯很快就全都找齐了。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些小混混,本身都不干净,又加上这件事,就算是平时也要在牢里关上几年。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区里从严从重处理的命令,他们大概率要做好在牢里养老的准备了。
除了这些小混混,这群人里还有一个特别的所在,就是当年的司机。
那时候吴前进他叔还在革委会做主任,作为整个家族的独子,吴前进差不多可以说是整个云城数得着的牛逼人物。
即便云城总共也没有几辆车,他却能想要用就马上能用。
当初他带着人去劫李敏的时候,用的是革委会的车,开车的司机也是革委会的在编司机。
后来运动结束了,像他这种有编制的司机都被分派到了各单位了。
这个人表现得不错,开车技术也不错,现在已经变成了纺织厂厂长的专属司机。
也属于厂里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物。
分局的人拿着拘捕证去抓人的时候他正准备给厂长出车,遇到这种情况所有的人都懵了。
他被抓过来后纺织厂的厂长还特意跑到分局来问了情况,在知道了整个事件之后震惊到根本无法相信。
用厂长的话说就是——
那么本本分分一个人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了这么多人作证,当初的事件又是那么恶劣,加上影响又非常大,吴前进这次虽然暂时判决结果还没下来,不过等待着他的很可能已经不是监狱里的一间养老房,而是一颗花生米了。
在分局的同志们在为了查李敏那个案件奔忙的时候,时小艾一家子已经坐上了前往秦市的火车。
这次出行的有他们一家四口,还带着楷楷。
程林则如他哥所说,老老实实地留下来看家。
明锐和明溪还有楷楷之前都坐过火车,但是他们坐的都是硬座车厢。
漫长的一路人挨人人挤人,空气污浊难闻,难受的不得了。
而这一次,程杨托人早早地给一家子都买了卧铺,条件和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明锐明溪还有楷楷身高年龄都不够,全只需要买半票就可以了。
但程杨怕卧铺铺位窄小,几个人挤不下,干脆奢侈地包了一个软卧包厢,四个铺位足够一家人舒舒服服地休息了。
三个小孩儿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火车,全都兴奋极了。
坐上车之后就都趴在车窗处往外看,叽叽喳喳聊得非常热闹。
全然将两个大人给遗忘了。
他们三个虽然是叔侄关系,但年龄相差太小,实际上跟兄弟也差不多。
加上平时大人们忙,他们三个相处的时间最长,共同语言也最多,三人在一起怎么也说不够。
看到他们这样,原本还担心旅途时间长孩子们会无聊的时小艾彻底放了心。
“我出去接点热水,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程杨拿起固定在小桌子下面的热水瓶,体贴地说。
时小艾答应了一声,果然听话地躺到了铺位,闭上了眼。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时小艾累坏了。
从当初时大喜他们捣乱,一号院的人针对茶水摊开始,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了,时小艾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
她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很身不由己,是被各种事推着往前行,好多事都是不得不如此。
一件事挨着一件事,天天风风火火,忙忙碌碌,根本不敢有一丝懈怠,更没有放松的时候。
这一次,说是陪着程杨去参加战友聚会,时小艾更愿意把它当做是一次给自己休息的机会。
她真的特别渴望这种能够什么事情都不管,完全放空的状态。
车轮在铁轨上行驶着,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
在这样的声音里,伴随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时小艾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甚至中间脑子还短暂的清醒了一下,听到旁边几个人发出的小心翼翼的悉索声。
可是一转眼她就又睡过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天都已经黑透了,车厢里也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看到她睁开眼,程杨轻声地问:“醒了?”
“嗯。”时小艾揉了揉眼睛,又望了望车窗外那一片黑漆漆,哑着声音问:“几点了?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快八点了。嫂子你可真能睡,你睡了整整一天!”楷楷在一旁惊叹的说。
快八点了!
时小艾这次也惊讶了。
要知道火车是上午九点多开的,也就是说她真睡了一整天,差点睡了整整一个对时!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她埋怨的瞪了程杨一眼,然后从铺位上爬了起来。
被抱怨程杨也不生气,笑着给时小艾把鞋拿过来,还要替她穿,被时小艾给躲开了。
他从桌上拿过一个搪瓷缸递过来:“给你晾的水,你喝一点,然后咱们去餐车吃饭。”
时小艾有点惊讶:“现在餐车还营业吗?”
“我之前去问了,小炒一直营业。”程杨解释道。
其实他们这次上车前带了一些吃的,但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