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救赎 “你男朋友的健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宁殊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隐藏得够好了, 不成想还是被看出了异常。
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他也能去问楚成洋，瞒是瞒不了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 就是今天听到了一些事, 觉得我对你好像不太好。”宁殊低着头，搅着手指，声音很轻很浅。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为？”云暮挑眉问。
宁殊深吸一口气，抬起目光，看向云暮的侧脸：“从八岁那年，那个雨夜，我们相遇开始,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我的身边, 忍受着我的怪脾气哄着我，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没有任何的怨言, 久而久之，我就把这一切当成是理所当然, 当成是你应该付出而我应该得到的。”
“而十五岁那年, 我的突然离开，明明是我害怕看见你, 明明是我主动逃离你, 在你后来退役之后, 我却在怨你, 怨你没有做到对我的承诺, 怨你不要我了。”想到那些过往, 宁殊突然感觉鼻尖有些发酸，泪止不住掉落，“就算如此，你对我也从来没有变过，知道我不想见你，就以另外的身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我，我所有难熬的岁月里，都有你的身影……”
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不太适合开车，于是云暮将车开往前方能停车的路边停下，解了安全带，扯了两张纸巾转过身，眼神温柔，动作轻柔为她擦拭眼泪：“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些？”
宁殊看着他，哽咽说：“我们之间是不平等的。”
云暮轻笑：“怎么个不平等法？”
宁殊说：“你给我的太多，而我从未给你过什么。”
“傻殊殊，平等一词是相对的。”云暮弯了弯唇角，“对于我来说，对你的所有好，都是我心甘情愿，都是我想要那么做的，而所做的一切想要的结果是希望你好好的，只要你好，我的所有付出就都是值得的，这就是我的平等。”
宁殊怔怔看着他。
他没用什么力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小脑瓜里，想的倒是不少。”
沉默对视。
宁殊突然喊：“云暮。”
“嗯？”云暮手上动作微顿。
“现在网络发达，我看过很多不好的新闻，也见过许多男女朋友或者夫妻的吵架打架，见过不少破碎的家庭。而我很不幸，从小就生活在不幸福的家庭中，对我好的人很少，少到爸爸离开之后就没有了。”宁殊望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流着泪，“可能我的这份不幸让上天生了怜惜，才会我在最绝望最难熬的时候把你派到了我的身边，代替爸爸成为能让我好好活着的那一束光。”
云暮用指腹抹去宁殊眼角的泪，疼惜道：“可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如果我早一些发现他们对你的逼迫，如果我早一点儿意识到我的突然退役会成为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说不定我的殊殊就不会有那一年多与病魔抗争的难熬的日子。”
“所以殊殊……”他笑了下，“你看，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宁殊连连摇头，带着哭腔说：“那怎么能怨你呢？你又不是神，做不到什么都能提前预知，而且如果你这都不算好了，那这个世上估计也就没有人会对我好了。”
“好了，不哭了啊。”云暮抽了一张湿巾，耐心且温柔擦拭她的脸，“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们好好过以后，好吗？”
脸上有些凉，又有些热。
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她，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怔怔看着他：“……好。”
云暮微微一笑，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前印上一个很轻的、很浅的，温柔而虔诚的吻。
他向后退开，宁殊依然处在愣神当中。
缓缓坐直了身子，手摸向额头，那里的温度好像格外的高，热得有些烫手。
她偏头看着车窗，抿着唇红着脸偷笑。
殊不知，这点儿小动作全被一旁的男人看了去。
-
到了小区外，车停稳，宁殊解开安全带，正欲开车门，忽而听见身后传来轻唤：“殊殊。”
宁殊回头：“怎么了？”
云暮解开安全带，靠过去。
太近了！
能清晰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上。
虽然眼前没有镜子，但她可以肯定，她的脸此刻一定很红。
云暮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懂，手突然扣住宁殊的脖子，轻轻往跟前带。
唇被覆住，宁殊瞪大了眼睛。
这与她之前主动吻上去不同，他灼热的呼吸裹挟着她，她的心跳好似快要蹦出来了。
他的吻先是蜻蜓点水似的一点一滴轻轻触碰她的唇瓣，充满了珍惜与仪式感，而后才向着更深去探索。
宁殊的呼吸被剥夺，小脸上的红晕，延伸直脖子。
她的手微微挣扎，像是落在岸上的鱼儿无力地寻找水源。
身体被异样之感侵袭，手脚酥软无力，仅靠着腰间的手支撑着她不倒下。
不知过去多久，就当宁殊以为她会溺死在这个吻当中之时，云暮退开了，她才得以顺畅呼吸。
云暮的双手并未移位，额头抵着她的前额，微微喘息。
两人都平复了一会儿。
云暮嗓音暗哑：“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突然跟你表明心意吗？”
宁殊一怔：“为什么？”
云暮轻笑，抬手抹去她唇角的水渍，看着她的眼神似能腻出水：“因为回到老家的那一夜我并未睡着，我知道你偷偷的吻了我，这给了我很大的动力和决心。”
宁殊瞪大了眼睛，恼怒道：“你……讨厌！”
憋了半晌吐出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话。
此刻的心情就好似做坏事被抓包了，人家不说，她还沾沾自喜以为瞒天过海了。
不生气，就是有些羞愤。
云暮笑：“殊殊，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长大，等着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为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我害怕贸然的行为会让你更加躲着我，所以只敢停留在原地，不敢越过半步。可那天晚上，你靠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就好像突然看到了这一场长跑的终点线。”
宁殊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不说话。
云暮轻轻戳了下她气鼓鼓的脸：“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害羞。”
宁殊说：“那你现在又说出来做什么？”
“现在说出来，是为了要告诉你，其实从明白心意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有了一个正常男人在面对着心爱的女孩时会有的欲念，确认关系之后之所以保持着原样，只是在给你时间去适应突然有了一个男朋友。”他忽而凑近她的耳边，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轻声说，“你男朋友的健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不希望殊殊在这上面误会。”
宁殊的脸“唰”地一下爆红，快速蔓延到脖子，最后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
她推开云暮，快速开了车门，下了车，走向小区。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云暮抿着唇下了车，不快不慢跟上。
宁殊在最开始的大步流星之后，速度就慢了下来，云暮不到半分钟就追上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宁殊没有拒绝，就是将头埋得很低。
这个时间算不上很晚，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这栋楼的其他住户。
宁殊脸皮薄，有些不太好意思，加上顾虑到云暮的身份，就想将手抽回，不料他握得很紧，她微蹙眉头，缓缓抬眸看去，见他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口罩，没被认出，她这才放弃了挣扎。
到了家门口，宁殊仍还低着头，进了屋也不去看他，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在门口站了小会儿，交织在心口的复杂心绪平复些许，重新打开房门，想看云暮走没走，不料直接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眸。
云暮看了眼手表，笑说：“殊殊还是心太软，才一分钟。”
宁殊抿了抿唇：“……再见。”
云暮说：“好。”
宁殊补充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云暮点头：“我到了给你电话。”
“好。”宁殊应完，关上房门，快速换了鞋，直接回了房间。
她将包往椅子上一扔，身子一跃扑到了床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脑海里克制不住地回放着他们在车里接吻的画面。
越是回放越是觉得羞涩，她在床上蹭了蹭，翻过身，只感觉脸上热烘烘的，尤其是唇。
手轻轻摸向唇瓣，想着他最后那句让她羞得无地自容的话――“你男朋友的健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不希望殊殊在这上面误会。”
她当时怎么就脑子短路了觉得是那种原因！？
简直就是太丢人了！
捧着自己的脸，她侧过身，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宁殊起身去开门，见阿姨披着外套站在门口：“阿姨，怎么了？”
“刚才迷迷糊糊听到房门有动静，很快就没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阿姨看着她的脸，抬手摸向她的额头，话锋一转，“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我去拿体温计来……”
“阿姨！”宁殊忙将人拉住，“我没生病，可能就是刚回来有点儿热，缓了缓就好了，您去睡吧。”
“真的？”阿姨有些怀疑。
宁殊连连点头：“真的真的，要是生病的话，我不会不告诉你的。”
阿姨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没有感觉到很烫，这才作罢：“那你早些休息。”
“嗯。”宁殊说，“您回去睡吧。”
看着阿姨离开，宁殊关上房门，移步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了与云暮的聊天框。
第61章 救赎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
宁殊抱着手机躺在床上, 不停重复输入与删除的动作，陷入循环之中。
想要发消息，又觉得发什么都不太对, 还担心会打扰到对方开车。
她纠结了好几分钟, 索性将手机扔到一旁，静静躺在床上放空片刻，拿起睡衣去了浴室，当她从浴室出来，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和消息，看了眼时间，琢磨着对方可能还没到, 手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视线停留在云暮的号码上, 终是没能按下去。
她转身去吹了头发，眼睛却一直看着手机的方向。
直到头发吹干都无事发生，宁殊不死心地拿过手机, 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 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啊？”
她抿着唇瓣, 盯着手机出神, 开始琢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不打个电话去问问？”
“可是万一他还在路上呢，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干扰他开车？”
打还是不打？
她又陷入到了新的纠结之中。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 决定再等等看。
她打开了电脑, 打算找点儿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办法投入到绘画中, 怎么画都觉得不满意, 随着涂涂改改, 渐入佳境, 也就忘记了她还在等着云暮的电话。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拿过手机按下接听之后又打开了免提，注意力依然在电脑上。
“殊殊。”清冷中略带疲惫的声音落下，宁殊的手上的动作顿住，这才仔细看了一眼来电人，“……你到了？”
“嗯。”云暮问，“睡了吗？”
宁殊放下手上的事情，拿起手机，蹲到椅子上：“还没有，睡不着，在画漫画的收尾。”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辛苦了。”云暮笑。
宁殊没有被他带偏，问：“你怎么这会儿才到？是中途有什么事吗？”
云暮说：“转道去接了楚成洋，将他送回家之后才回来。”
“啊？”宁殊惊讶，“他怎么了？”
记得楚成洋将她送到之后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当时的表情很开心，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破了点儿皮。”云暮语气轻松，“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习惯了。”
都破了皮还能不算大事？
宁殊沉默了几秒：“那他应该好好休息。”
听云暮的话，明显是不想多说的，她也就选择不问了。
电话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宁殊听到云暮说：“殊殊早点儿睡，别画太晚了。”
“好。”宁殊抿了抿唇，“你去忙吧。”
挂断通话之后，宁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将之前没画完的那一张画完之后才上了床。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宁殊专心画手上的作品，云暮则一心备战第三轮的比赛，争胜者组名额。
两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忙碌着，鲜少见面，但每天都会至少通一次电话，生活变得充实而美好。
宁殊坐在电脑前，视线聚焦于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个大大的“完”字，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第一部完完全全的原创漫画，前期投入了很多的精力，也收获了很多漫画读者的肯定，这对她而言，是对自己付出的最好回礼。
她原以为，能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到结束。
可是没有想到她因为云暮的突然退役而大受打击，状态下滑严重，画出来的东西不尽人意，那些对她抱有很大的期待的读者，转过头来对她抨击。
而这……只是一个开端。
后来黎雅云为了顾子宇所故意放出的那些消息，彻底将她逼入了深渊，险些消亡于泥泞之中。
若不是有云暮在，她想她应该已经成为了那些抑郁患者自杀的新闻之一。
在泥潭里挣扎了一年多，上岸之后，她选择了为顾子宇捐骨髓。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自己一个问心无愧。
自那之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不欠黎雅云任何东西。
而这部漫画，因着她的变故，也经历了很多曲折。
从最开始的备受喜欢到后来的被抵制和唾弃，断断续续的，也终于迎来属于它的终点。
重新开始更新之后，她不能确定自己的状态会不会受网上言论的影响，于是一直没有去看读者的反馈。
以她对广大网友的了解，可以想象得出绝大多数的评论都不会是正向的。
不过好也罢，坏也罢，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创造了它，给了它一个完整的结局，这就是给自己和这部作品最好的交代。
宁殊深深吐了一口气，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将东西都发给了小月，之后拿起手机出了房间。
阿姨正在准备晚饭，看到她这个时候出来，惊讶问：“今天不忙？”
宁殊拿起一包茶几上的薯片，撕开包装，吃着走过去，回答：“忙完了。”
“那正好。”阿姨说，“这段时间瞧你都瘦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