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想，他待在这座大山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附近会出现什么人世间的浩劫。
但是山神还是点了点头：“是吗。”
“总而言之哈，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帮助我的兄弟。”范无咎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将自己的目的说的光明磊落。
山神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真的相信他了。
好脾气的山神又问：“那么，老朽能帮到你什么？”
“咳，很简单。”范无咎苍蝇搓手：“希望你能告诉我哈，那个和你缔结了信仰契约的女孩子过去的事情。”
山神：“……”
山神的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
“为什么要听这些。”山神看了他一会儿，旋即问道。
“当然不是因为太好奇妹妹之前的事情想更多更多的了解她。”范无咎目光灼灼的望着山神：“我问出这个问题，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您得信我哈。”
山神：老朽不想信你。
第14章 白无常大人明鉴啊！
山神的脾气温和，从来都不会生气。
因此，在范无咎隔三差五来找他麻烦，甚至想帮他把色彩靓丽的渐变头发编个麻花辫时，山神笑盈盈的指了指山神庙门口：“出去。”
“我这不是想孝敬您老人家。”
“老朽不想被你孝敬。”
“G，你看你这破庙是个敞篷的，我出不出去根本没什么区别吧？”
范无咎话音未落，就猝不及防被一阵风裹着身躯，速度极快的吹到了距离山神庙整整一百米的位置，然后那阵风瞬间撤力，让他扑通一声屁股着地。
范无咎愣在了原地。
然后他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就是你刚刚吹我？”范无咎指着山神问。
山神慢慢的点了点头：“是。”
他想，如果这个熊孩子要再敢问，你凭什么吹我，就连我兄弟都没有吹过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之类的问题，他就把这个黑无常丢到山沟沟里去。
好脾气的山神，感觉他的脾气好不起来了。
“那你能不能再吹一次？”范无咎指着自己，目光灼灼，非常激动：“太刺激！我去！比我自己飞的刺激一万倍！我死了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山神：“……”
―
不止山神拿他没办法。
连村子里面的小孩子，都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
强大的鬼神能够凝聚实体在人间活动。
用人话说就是，化作人类形态的黑无常，正常人也能看见他。
范无咎先是双手揣兜，悠哉悠哉的坐在一边，看妹妹和一群小屁孩们做游戏。
但是看着看着，他忽然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村里面的男孩女孩，一个个天天往外跑，晒的脸蛋黑里透红，爬树下河啥事都干，有时候像是在泥里打了滚似的。
但小鹿生的白白净净，晒了多少太阳脸蛋也不黢黑，头发盘着俩个好可爱的小啾啾，说话温声细语，会望着人的眼睛耐心的讲话。
不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好喜欢和她玩。
尤其是小男生们，一个个的都喜欢往小鹿跟前凑。
一会儿说“小鹿小鹿！你看我捉到了一只好大的金龟子！”
一只大虫子献宝似的怼到小鹿面前，换作普通的女孩子早就被吓到哇的一声尖叫起来，让他赶紧把这东西拿开了。
结果，被鬼怪吓久了的小鹿，看着虫子都有了免疫力，她甚至会一边端详一边小声赞叹道：“哇，它好漂亮呀。”
小男生骄傲的仰起头。
“那我们陪它玩一会以后，就把它送回去吧。”小鹿说：“它的爸爸妈妈找不到它，该有多着急呀。”
要是别的人让小男孩放了金龟子，他铁定会生气，哼，废好大力气捉的漂亮虫子，怎么能说放就放。
但是，对他温温柔柔讲这句话的人是小鹿。
小男孩瞬间就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连连点头，然后把虫子当宝贝捧在手心，放回了刚刚的地方。
范无咎：“啧。”
一会儿又有个小胖子跑过来：“小鹿小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玩啊。”
“我有一点累，在这里坐一会，等会再陪你们玩。”
“哦。”小胖子点点头，看到不远处瞪着他的黑无常，小声问小鹿：“那边那个小哥哥是谁啊？他看起来好凶哦。”
“凶嘛？”小鹿扭头看他，范无咎立马换作一副灿烂的微笑，笑盈盈望着她。
“他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凶吧。”小鹿回过头，对小伙伴解释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喔。”
“哦……那好吧。”于是，小胖子又噔噔噔跑到黑无常先生面前。
“干什么。”范无咎冷着一张脸，凶巴巴的问。
呵，这些现世的小屁孩，一个个都粘着她的妹妹转悠，真讨厌。
“小哥哥，你要不要来陪我们一起玩游戏？”
“呵，我才不会陪你们这些小孩子玩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范无咎非常有原则：“太幼稚了。”
十分钟之后，他面对着大树捂着脸喊道：“我数到一百了，你们藏好了吗？”
“藏好啦！”不远处零零散散传过来小孩子们的声音。
“好。”范无咎一撸袖子，咧嘴一笑：“那鬼要来捉人了。”
猎杀时刻。
又过了五分钟，小孩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挨个被揪了出来。
“小鹿啊，你这个小哥哥太厉害了。”小胖子心有余悸：“好像不管藏在哪个地方，他都能知道，他简直就是捉迷藏之王。”
捉迷藏之王黑无常大人，一手拎着一个表情苦哈哈的小孩子，“啊哈哈哈”骄傲的笑着走上前来，然后朝小鹿邀功：“妹妹，我厉害嘛？”
“厉害。”小鹿连连点头，望着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光，她由衷的夸奖说：“超级厉害。”
小孩子的世界好单纯。
玩游戏厉害的人，就好厉害。
“哼。”小胖子愤愤不平：“等我像他一样大的年纪，绝对能变得比他还厉害。”
范无咎松开手中俩个小孩子的衣领，然后弹了小胖子一个脑瓜崩：“那你还差一千年。”
“什么嘛！”小胖子捂住额头，愤愤不平。
最后，因为捉迷藏大王实在是太厉害了，几分钟就能把大家统统捉出来，小孩子们都不愿意带他玩了。
范无咎苦着脸坐在小鹿身边。
“小哥哥，你不是不想陪小孩子玩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吗？”小鹿戳了戳他：“太幼稚了？”
范无咎：“……咳，对，我就是看在他们是你的朋友的份上，为了让他们开心，这才勉为其难的跟他们玩的。”
小鹿不说话，捧着脸望着他笑。
于是范无咎也很不好意思，挠挠头别开眼睛笑了。
“妹妹。”范无咎纠结了一下，开口问他：“那个，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外面？”
“就是这个大山的外面。”范无咎抬手去摸她的脑袋：“你平时只看电视，从来不出去的，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啊？”
小鹿“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放心吧。”他又开始拍胸口，满脸自豪：“有我在，我会把你保护的好好的！我可是哥哥啊！”
小鹿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了小哥哥骨节修长的手。
他的手好冷呀。
但是冰冷的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却让她的心都温暖了起来。
小姑娘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弯，声音甜甜的说：“好呀。”
黑无常：啊！可恶！妹妹太可爱了！
他耀武扬威的看了一眼那边的小破孩们，哼，什么也不懂的一群小屁孩，就知道做游戏，妹妹还是更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范无咎俯下身，将小小一只妹妹紧紧抱在了怀里。
“要飞了哦。”他轻声说。
飞？什么飞？怎么飞？
正当小鹿有些不明所以时，她忽然听到了耳畔呼啸的风声，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
小鹿将险些冒出来的尖叫声使劲咽回去，她的双臂反手搂住少年的脖颈，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身边拍着翅膀眨巴着豆豆眼路过的小鸟，看着距离自己更近的天空，虽然很害怕，千言万语却最后化作一句话：“哇！我们飞啦！”
然后她张大的嘴巴就糊了一嘴小哥哥飘过来的头发。
啊呸呸呸！
小鹿几乎从未见过这样广阔的世界。
小哥哥带着她飞的好高好高，她出生的大山也离她好远好远。
除去大山之外，还能看到绵延不断的田野，蜿蜒的河流，在更远处的地方，能看到小镇，小镇之后还有漫长的公路――有很多大楼，在夜晚都亮着灯的地方，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市。
“好厉害呀！”
小鹿趴在黑无常先生的怀里，感觉自己像小小一只飞鸟，自由自在的俯瞰着大地。
最后范无咎带她来了霓虹灯最明亮也最漂亮的地方落脚，她站在城市高楼的楼顶，看着脚下小盒子一样的房子，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头到尾的“哇”就没有停下来过。
“你想去哪里玩？”范无咎搓搓手，努力从自己脑袋里抠出和现世有关的字眼：“那个，游乐场？电影院？广场？集市？想玩什么，想去哪里，想吃什么，哥哥都可以带你去。”
他等这一天，等了上千年。
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小姑娘的答案。
范无咎有些奇怪，正想上前问她怎么回事，却被猛然冲上前的小鹿咚的一声砸到怀中。
“我好开心啊！”她的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变得像兔子先生一样，却努力朝着他展现出了笑容：“我好开心呀！哥哥！”
不是“小哥哥”，而是“哥哥”。
范无咎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难得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鼻尖微酸，轻声回答：“我也是。”
真奇怪。
按理说，变成鬼以后，就不会哭了才对。
―
另一边，小鹿的家中。
“白无常大人，请您明鉴，不要包庇同事啊。”兔子先生一爪子拍在地上，愤愤不平：“就是一个黑衣黑发的阴差把小丫头掳走的！”
小花跟着使劲点头，与他一唱一和。
“先打消了小丫头的警惕，取得她的好感，最后收网捕鱼，哗的一下就把她给捉走了！”兔子先生嚎啕大哭：“啊，笨蛋小丫头啊！她会不会已经被那家伙撕吧撕吧吃了啊！”
谢必安：“……？”
他的头有些疼：“……小黑？”
第15章 妹妹养我
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
小鹿紧紧握着范无咎的手，后者昂首挺胸，激动的带着她在街道上走着。
当然，现世也偶尔会见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鬼魂，飘在路边，马路，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任何地方。
小鹿在这个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将范无咎冰冰凉凉的手握的更紧，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侧，装作看不到那些可怕的鬼魂。
只要装作看不见，它们大多数时候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范无咎感觉到妹妹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他感受到了妹妹对自己展现出的极大的信任还有依赖。
他激动的想：啊！妹妹太可爱了！他就算是现在死掉都没有遗憾了！
“想去哪里玩？”范无咎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想要的东西？”
他甚至这样夸下海口：“就算妹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小鹿笑了：“哥哥，我不想要天上的星星，它们挂在天上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可是砸下来，就变成陨石啦。”
大文盲范无咎：“……嗷，这样吗？”
话说回来，陨石是什么东西？
算了，直接问出来的话妹妹说不定会觉得她的哥哥怕不是个大傻子，他还是不要问为什么的比较好。
小鹿走走瞧瞧，最后眼睛停在了一个拿着糖葫芦串的老爷爷面前。
范无咎豪爽开口：“来十串。”
老爷爷笑眯眯的看了面前的年轻人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小女孩拉了拉年轻人的衣角。
“哥哥，这么多吃不完的。”
“哦……那来九串！”
颇有那种久不出户，不食人间烟火的有钱人少爷气势。
小鹿：“……”
她无视小哥哥一掷千金的豪爽架势，面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望着卖糖葫芦的爷爷：“爷爷，我要俩串就好啦，我和哥哥一人一串。”
“两串两块钱。”老爷爷笑呵呵的点点头，看漂亮的小姑娘就像看亲孙女一样欢喜，递过糖葫芦，范无咎摸出了黑卡。
老爷爷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小伙子，现金和扫码都可以。”
范无咎一惊：“什么，居然不可以刷卡吗？”
现金是什么，扫码又是什么，之前判官先生不是告诉他，在现世刷这张卡就铁定够用吗？
“爷爷，给你。”小鹿从口袋的零钱包里找到了两个硬币，递给了老爷爷。
“糖葫芦嘞――甜甜的糖葫芦哟――”
糖葫芦摊的吆喝声渐渐远去了，范无咎苦着一张脸，手上攥着糖葫芦，想起了自己刚刚夸下的海口，脸臊的慌，这会儿简直恨不得钻进地底去。
呜呜。
他刚刚还说妹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全部都给买。
结果呢，最后就连一串糖葫芦都是妹妹请客的！
“难道说，这玩意根本就没用吗？”范无咎愤愤不平的盯着手中的黑卡，就差把它盯出洞来。
“哥哥。”小鹿咬下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的小脸都缩在了一起：“我看电视里面，那些男主角都是把这样的卡甩下来，然后让别人拿去随便花。”
“嗷，是这样的吗？”范无咎也咔嚓一声咬下来一颗山楂，眉毛嘴巴酸的皱在一起。
“是这样的。”小鹿点点头：“所以，肯定是有用哒。”
范无咎被妹妹说服了。
但是，就算有用，两块钱的糖葫芦都买不下来，它能有什么用呢？
“没关系的，哥哥。”小鹿安慰他：“小鹿的零钱包里面还有钱，不会让你饿到的。”
范无咎刚刚本来不想哭的，被她这样一说，反倒想哭了。
他堂堂一个黑无常，什么时候要沦落成被妹妹的零钱养活的地步。
于是他镇定道：“你等会。”
范无咎反手打通了判官的电话，刚开口想借钱，顺便问问现世的扫码怎么弄，电话那头的判官先生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