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绵冷笑:“四周都是海水,怎么换?”
眼看陆聿北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正在认真思考走水路还是船路,程意绵被他的行动能力吓到,温声妥协:
“你坐好别乱晃,先这样吧,等下听我指挥。”
“哦,好。”
陆聿北乖乖坐回去,扣上安全带。
“双人皮划艇,前排的人掌控频率,左右交替,不能像你刚才那样左边划几下右边少划或多划几下,你打乱节奏我没办法配合调整方向。”
陆聿北用心聆听,跟着口号,皮划艇的行驶轨迹慢慢步入正轨。
两人一前一后配合,虽然落后其他组很远,但陆聿北似是被她凶得不敢言语,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抱怨。
“你这么熟练,以前玩过?”
程意绵:“嗯,跟我爸妈出门旅游玩儿过。”
“难怪,”坐在前排的人动作放慢,少有的压力松懈让他的表情变得落寞,甚至酸溜溜地发表感言:“你真幸福,我爸妈就没有带我玩过这些。”
“啊?”想到以前军训时不经意间的话,程意绵心里酸沉,为他难过,“是因为你小时候要做很多模拟卷子,没时间玩吗?”
陆聿北风轻云淡地叙述童年成长过程:“除了学习和参加各种比赛,游乐场我舅舅家有。想去开战斗机,一个暑假的功夫我就学会了。又或者被我爸带到各地提前培养。不过我最开心的就是到南非找祁辰。”
“祁辰,听上去像个男孩的名字。”
陆聿北转过头,唇角浮起淡淡笑容,“他是我发小。”
“你发小爸妈在南非上班啊?”
“嗯。”
再次回应的解释,让程意绵差点抡起船桨暴揍他。
他说:“我发小爸妈在南非挖矿,他们家做珠宝生意的。”
程意绵掐着自己的人中缓气,她明白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可这就是有钱人所谓的不幸福的童年吗?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儿,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她也想这么‘不幸福’,也想高调凡尔赛。
短暂的团建很快到了尾声。
下午返程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其他同事提早整理好行李坐上轮渡出发,程意绵不能有任何怨言,留下来帮陆聿北收拾行李。
这只是开始,现在就叫苦的话,以后工作的日子该怎么办呢。总之还是那句话,拿什么钱干什么事。
值得庆幸的是,陆聿北终于不再逞能,提前吃了晕船药。她有一点点失落罢了。
下船抵达停车场,守在车边的范远扬让程意绵看到了解脱的曙光。
隔很远的距离,她蹦起来挥舞双臂,喊道:“范学长!”
第17章 以上犯下
谨防陆聿北不高兴, 被他丢在马路边,范远扬略过热情似火的程学妹,举着手机跟他解释:“我给你发了微信, 说要趁车, 你没回。”
陆聿北没有解锁手机, 瞄了眼躺在弹窗列表的未读消息, 淡淡回了声“嗯”,而后把沉重的行李丢给他。
范远扬是个明白人,左手拎包右手行李箱,直冲后备箱方向, 三两下抬进去。
右手无名指隐隐发麻,程意绵正要问他谁开车, 钥匙就被他丢进范远扬怀里。
认清自己的位置,她半弯着身子,轻声询问:“陆学长, 你坐副驾还是后排?”
“后排。”
陆聿北抬步上前很有绅士风度地拉开后车门,一只手搭在车门框上晒着大太阳等待。
愣了片刻不见他有下文, 程意绵反应过来,指指自己:“你等我?”
“不然呢,三个人都坐后排,靠意念开车?”
程意绵:“我以为你……”
范远扬见不得他们客客气气的样子,手动凑成一对儿,“外面晒死了,快上车。”
被迫跟他坐在一起,程意绵有些不知所措。
倒也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返程的路上有范远扬陪伴,她想找人聊天。
车门刚关上, 陆聿北降下车窗把站在旁边吸烟的人喊过来,“你去后备箱拿药。”
“什么药?”
打不开右手边的车门,程意绵单手撑着皮质座椅,微微倾身,“在我背包侧边口袋,你打开就看到了,”她举起自己高高肿起的手指,“来的时候被蜜蜂咬了一口,下午赶车没来得及上药,麻烦范学长帮我拿下吧。”
还是女孩子求人帮忙的态度讨喜,而面前这个傲死了,说一句‘麻烦了’‘谢谢了’又能怎样。
只敢在心里抱怨的范远扬比了个ok的手势,“我去拿。”
交给陆聿北后,正要拉开车门,又被他厉声制止:
“你身上烟味太重,散完味道再上车。”
黑色车窗缓缓上升,被隔绝的范远扬有苦不能言,独自一人站在溜风口,任暖风肆意地吹。
“陆聿北,你对朋友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程意绵说这句话,完全站在中立的立场上。
陆聿北觉得这种态度没什么问题,“吸二手烟比直接吸烟的人还要容易得病,我总不能因为他是我朋友就接纳他所有的不良嗜好,任由他肆无忌惮地伤害我。”
“话虽没错,但你拒绝人的时候可不可以换一种……不那么欠扁的方式。”
陆聿北打开消毒水盖子,捏着棉签蘸几滴帮她上药,眼底映着纤长睫毛的阴影,他没有抬头,吐出口的话带了些温柔和无奈:
“那我要怎么说?”
“比如,”程意绵在心里默念了遍组织的语言,笑着表达:“麻烦你帮我到后备箱拿药,谢谢,”“很抱歉,你身上的烟味我闻了不太舒服,可不可以麻烦你散几分钟烟味再进来。”
抹完药的陆聿北抬头,跟朋友习惯了一种相处模式就很难改正,动了下嘴唇实在难于启齿,连放弃的理由都找的很新奇:
“我又不是哄小孩子。”
程意绵无奈叹气,“不准上车和解释完不准上车的理由,再加上后边那句话,你觉得哪种表达方式讨人喜欢呢?”
“程意绵,你在这儿给我上语文课呢,”陆聿北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拭手上的每一处,态度强硬道:“首先,作为集团的一把手,我若不严格,整天跟别人嬉皮笑脸客客气气,如何把一盘散沙凝为一体?”
“站得高的人,考虑要更加全面,所以我们做法不同。”
程意绵缩在角落,小声嘀咕:“我只是说朋友之间别这样,毕竟如果有人敢这么使唤我,我会很讨厌的。”
散完味道上车的范远扬在后视镜中看到他们一左一右,中间空出一道鸿沟,随口问了句:“你俩是拼车么,坐这么远。”
“好好开你的车。”
“……”
这人死性不改,劝不动就算了,程意绵表示放弃。
范远扬见后排是这个氛围,咬着嘴唇不敢多说什么,默默打开导航,正要把终点定位到兰尚庭,突然改变主意:
“直接回兰尚庭还是把程学妹送回家?”
闭眼休息的陆聿北轻飘飘回答:“先送她回去。”
“好嘞,”手机交给程意绵重新修改导航,“程学妹,你输一下地址。”
程意绵接过手机,微笑感谢他,“麻烦范学长了。”
“不麻烦,咱俩老是学长前学妹后的喊多见外,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程意绵点头:“好啊。”
范远扬有自知之明,不敢惹怒后排装聋作哑的人,“叫我老范就行,其他称呼我听了起一身鸡皮疙瘩。”
“行,叫老范好像更亲切些。”
“对,”范远扬从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新买的没有拆,吃吗?”
“谢谢范……”刚开始不习惯,程意绵噤声后改口:“谢谢老范。”
范远扬扭头看了眼,用手势示意让她给陆聿北一颗,若是忽略了这辆车的主人,他们两个今天都要被扔到高速公路上。
程意绵点头,撕开糖衣包装,轻轻碰了下陆聿北,“陆学长,你吃糖吗?”
话音刚落,陆聿北像只海胆,浑身长满刺,一句话呛过来:
“吃糖蛀牙,你们自己享受吧。”
程意绵:“……”
不就是刚才说教了几句,至于出口恶言伤害人么。
塞进嘴里一大把薄荷糖,冰凉刺激味蕾,却压不住鼻头的酸涩感。
豪门子弟天天吃山珍海味,享受不了蛀牙的快乐,他们不是一路人无法评价,唯有好好工作才是王道。
范远扬为了活跃氛围,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意绵,你住的小区离公司那么远,工作来回跑不方便吧。”
程意绵低迷的情绪还没过去,讲话带着鼻音,“这几天在租房软件上找了很多房子,跟中介聊了聊也加了联系方式,明天去看。”
范远扬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问:“你看的哪片区域?”
“兰尚庭三公里外的。”
范远扬又挪了方向,从后视镜里看看好似睡着的陆聿北,见他不为所动,摇头叹气,引出更多话题:
“那片区域我知道,房租好像蛮贵的。”
“嗯,标准一室一厅都在五千左右,算是沪城最高的了。”
总裁私人秘书的试用期工资不低,去掉租房的开销,只要不大手大脚买奢侈品,绰绰有余。
范远扬又看了眼陆聿北,这人装聋作哑完全没有表态,他都快把心操坏了。
“意绵,你明天搬家了跟我联系,我帮你。”
“真的吗?”
“当然,反正我假期没什么事。”
程意绵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她行李太多,李蕊初出差没回来,靠自己搬家得跑好几趟,互相帮忙多个照应也挺好,便应下:
“那就先谢谢范学长啦,你加我微信吧。”
开车的范远扬不方便,腾出手把手机递给她自己操作。
感谢的话还没道出口,旁边的陆聿北声调冷如冰,让他们觉得不用开空调室温就足够凉。
“说话声音小点儿,累了三天你不休息?”
生气的陆聿北很可怕,像一头随时会反扑的狼,逮谁咬谁。
程意绵捂着嘴巴,她知道打扰人很不礼貌,所以加完微信后缩到角落,变得安静沉默。
范远扬借下车方便的理由,变道驶进服务区,关上车门后轻轻叩响后车窗的位置,表情是少许的严肃沉重,喊着他道:
“一起去。”
陆聿北:“我没有方便的需求。”
“下车!”
说罢拉开车门,硬是把人喊出去。
听到外边轰隆作响的车声,以为高速公路上发生堵车事件,程意绵揉着眼醒来,捏捏酸痛发麻的脖颈,一转头,不知什么时候车内剩下了自己。
看了眼服务区的标牌,想着他们两个应该是下车有事,便没在意。
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锁屏界面的未读消息堆了99+。
不出意外,是她们宿舍群消息。
【乱室佳人(3)】
为妃二十载:「避雷这家物流公司,总部在沪城,还是全国500强呢,我男朋友跟他们合作因为快递被弄丢,打官司没赢,赔了很多钱」
不明实情的李蕊初和孟琪在群里又是安慰她,又是给她出谋划策,魏菲可怜巴巴地求帮忙:「所以亲爱的家人们,能借点资金周转吗,等这波困难度过资金回血,我会立刻还给你们」
琪:「我刚实习没那么多钱,手里只有2000块/哭.jpg」
为妃二十载:「谢谢你的好意啊,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
过了十分钟没有参与聊天的李蕊初,愣是被魏菲点名艾特:
「蕊蕊,大富婆,求帮忙,我给你跪了/大哭.jpg」
没有回复,她继续发消息:「我男朋友还差八万块补上漏洞,我们现在一个月纯利润十几万,我保证,下个月收回货款立刻还给你」
李蕊初过了五分钟,截图发到群里:「图片.jpg」
【微信余额615.72】
「不好意思,我工作了家里不给钱花,所以只剩这么点生活费」
没借到钱的魏菲先是讽刺了遍,说她们同宿舍四年,有困难两个人不愿意出手帮忙,还有一个潜水装死,并意有所指:
「都说沪城人有钱但是抠搜,今天总算见识到了,看不起我们外地人不想帮忙就直说,至于甩截图吗,果然一到借钱这种事就能测出来友情是真是假」
「就当我大学四年交到的朋友喂了狗」
发泄完怒气,魏菲退出微信群。
程意绵看完群消息,气得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Roc:「骂我的呗」
琪:「嘤嘤嘤,还有我」
绵:「我看完聊天记录了,她男朋友有困难就让她男朋友想尽办法找自己的人脉借钱啊,魏菲来借,借不到又把人骂一遍,更可恶的是,她居然说我装死?」
Roc:「我家虽然房子多,但那不是我的呀,我要是有钱早就借给她了」
Roc:「况且我平时要生活费爸妈只给几千块,工作后缩短一半,八万块钱又不是小数目,张口要就必须借给你,不借就是看不起你,什么歪理呀,气死我了」
琪:「她大学四年不是买了很多名牌包,拿出去卖几个就够了吧」
Roc:「那是人家男朋友送给她的,高仿不值钱,但在她心里价值连城」
程意绵往上翻阅聊天记录,停在一条避雷信息上时,整个人石化呆住。
这家物流公司竟是拓邦!
开门声扰乱她的思路,旁边的人刚坐稳,程意绵拉着他的衣袖把手机凑过去,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陆聿北完全不知情,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别急,我先打电话问明情况。”
几分钟后,陆聿北面色凝重挂断电话,简明扼要其中来龙去脉:
“快递运输过程损毁,按照资费的三倍予以赔偿,这件案子上个月已经结束,打官司走的是正规流程,绝没有什么暗箱操作。”
是快递损毁,不是弄丢?魏菲讲话怎么断章取义。
程意绵知道她男朋友是在网上卖电子设备的,只听魏菲提过几次,说是最便宜的产品就要888元。
“贵重物品买保险的话应该不止赔这么少吧?”
“嗯,”陆聿北递给她一瓶刚买的冰镇饮料,继续讲解:“问题是,你朋友没有买保险。”
“那这个错还能怪物流公司。”
而且她太困睡着了,醒来就看到舍友骂她装死,这气谁能忍受。
“应该是她男朋友说谎了,以前经常这样子,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说明情况。”
手机号码刚拨通,一道女声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
试了好几次,甚至等了几分钟再次拨打,仍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