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不会看不起我吧?”
李蕊初切牛排的动作停下,不明所指:“我看不起什么?”
于格干笑两声,很不自信,“其他人听到我们从事的职业,会笑话我们是花农,就跟那些种地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农民怎么了?没有他们的辛苦耕种,何来今日的粮食呢?”
餐盘中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身为不浪费粮食又有素质的公民,哪怕对面坐的是坨大便,也要忍着,把桌子上的食物一块不剩吞进肚子里。
咬咬牙,李蕊初埋头吃自己的饭,等她再次抬头,于格已经擦干净嘴巴,做好结束等待离席的状态。
“一份牛排能饱吗?”
于格:“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
目光落在两盘刚上的冰镇小龙虾,一盘只有四只,去掉外壳,剩下的肉一个人吃不成问题,只是它的做法掺了些酒,吃多会腻。
李蕊初准备打包回去,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对面吐出口的话再次将她三观震碎。
“那个,我知道这句话讲出来不合适,但人有三急,况且最近生意不好做,所以我想说,今天这顿饭我们各付各的,不过分吧?”
李蕊初指着没动的盘子,“也就是说你点的菜你自己付了?”
“我没吃。”
“?”
李蕊初真要怀疑这个人是骗吃骗喝的惯犯了。
对方似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强硬的态度有些许欺负人的意味,便改口:
“那就对半付吧。”
李蕊初扯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当面撕破脸的行为她做不出来,便敷衍道:
“嗯,行。”
反正这次饭局结束,她跟这人不会再见面,与其之后缠着,不如趁早撇清关系。
于格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提的条件有多么不招人喜欢,依旧`着脸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她:
“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可以到这里参观。”
李蕊初垂眼看了看,“绿野农业科技?”
“对,我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
“哦,你好厉害哟。”
李蕊初奉承几句,将烫手名片丢在一旁。
微信消息进来这瞬,程意绵一点不觉得意外。
「你听到没?这什么人呐!」
程意绵:「无法点评」
「我妈说这人有上进心又绅士,两家门当户对。这当的哪门子对,一顿饭钱都付不起,要我一个没有工作没毕业的学生帮他掏腰包,还有!他没吃的菜,是他自己点的!」
程意绵联想到离校在家待的那段时间,妈妈歌舞剧院的同事过生日,她在家写论文,愣是被拉去参加聚餐。
踏进包厢,满屋子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睛酸酸地直流泪。
主座位置吸烟的人,看上去不比她大几岁,一副老油条,唯我独尊又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指着她就问:
“你叫程意绵?”
搞不清楚状况的她愣怔着点头。
“长得不错,身材也好,”一双眼睛赤裸裸地在她身上游走,而后停在脸上,咬着烟霸道发言:“勉强接受你嫁到我家,先说好,结婚后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我出去玩也不能管。”
程意绵听完他的话,气得不顾形象,指着他的鼻子当场就骂:
“一脸坑坑洼洼说话没把门,不尊重人就算了还在这儿选妃?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刚进门的寿星汪云英吓得“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苏雅在走廊上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快步跑来,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对外人向来和善的她当场翻脸:
“首先,我很感谢你给我家绵绵介绍对象。其次,我们不求对方家世多么好,最起码要懂得尊重人吧,你自己瞅瞅那小孩儿的德行,长辈来了一声招呼不打,斜着眼看人,人品差到离谱了。”
汪云英低着头,五十多岁的人委屈得缩成一团:“我只知道他爸是当官的,没想到从小被惯坏了。”
那场意外的相亲宴,再想起来还是让人气得浑身发抖。
代入感太强,程意绵已经先入为主了,从小到大她都不是受委屈的主,吃亏更不是她的长项。
正当她站起来准备去隔壁教训人时,一道耳熟的声线响起。
“你说自己是绿野农业科技的负责人?什么时候升职的,我竟然不知道?”
被正牌老板当场抓包,社死在原地,于格现在只想逃。
肩膀上的重量压下来,男人态度咄咄逼人,如春风般和睦的笑容藏着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李蕊初双手抱拳,眼里绽放出崇拜的光芒。
赶早不如赶巧,赶巧不如缘分正好。
她心心念念跟妖姬先生的重逢,愿望居然提早实现了。
“美女……”男人愣了下,“是你啊。”
李蕊初点头如捣蒜:“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
“有印象。”他站出来伸张正义,“于格是我们公司请的司机师傅,他刚才除了冒用负责人身份外,还有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
于格自己在网上定制了一盒名片,开公司的车招摇过市,想凭姿色和精心包装榜一位沪城本地富婆。
他今天运气好,确实碰到了。对方比自己小五岁,一脸单纯好骗没踏入社会的学生,家里房产多到数不清,长得也漂亮。
本以为之前相亲冒用身份一直平安无事,没承想今天点儿背,竟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
是乌鸦就永远变不了凤凰。
此时的狼狈跟前一刻的泰然截然相反,于格抱拳求饶:
“老板我错了,求你饶了我这次吧。”
李蕊初才没那么心软,“他点了一桌子菜,自己只吃一盘牛排,还要我跟他AA。”
男人点点头,掏出一张金卡递给服务生,“害你被我手底下的员工欺骗,实在不好意思,这顿饭我来付吧。”他弹了两下于格肩膀上的尘屑,厉声道:“今天刷多少从你工资里扣,还有,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闹出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围观,于格忍着眼泪,羞愧难当,脚底踩了风火轮似地冲出去。
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家餐厅了。
李蕊初趁这个机会套近乎,“作为补偿,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人拉开椅子坐下,递给她一张货真价实的名片:
“我叫关弛。”
程意绵悄悄探出头,目睹解决问题的全过程。
听到好友主动搭讪的话,她差点站起来鼓掌庆祝这份勇敢。
突然,喜悦被一盆冷水浇灭:
“这场戏好看吗?”
不知什么时候,陆聿北从包厢走出来,像只黄雀站在她身后,直到落幕都没被发现,这才出声提醒。
也成功把程意绵吓了一跳。
座椅带着她往后摔,又被稳在倾斜的角度,一把挪回正轨。
程意绵拍拍乱跳的心口,看清头顶上方的人,整张脸垮下来:
“不去吃你的大餐,到这里凑热闹吗?”
“山珍海味吃腻了,”目光扫过面前桌子上的一人餐,似乎有些嫌弃,“出来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来看看清粥小菜。”
挖了勺味道鲜美的黄鱼羹,不过五百的一人餐跟他们这些老板的日常开销相比,的确算不上什么,但也不至于是什么清粥小菜。
从前在学校碰上面,陆聿北几句话就能惹毛她,改不了反驳的习惯,程意绵闷声呛道:
“陆老板讲话这么不讨喜,在生意场上别人能给你面子,谈女朋友就不一定咯。”
“这就不用学妹操心了,毕竟金子走到哪儿都能发光。”
陆聿北的自信过剩来自他的雄厚资本。
脑海里闪现几段他被告白的画面。
程意绵至今没弄明白,女孩子找对象除了看脸和财力外,人品难道不是重中之重吗?
别人怎么想无所谓,反正她是不会那么肤浅。
隔壁桌的两人聊得很欢,没有散场趋势。
为了好友未来的幸福,程意绵头一回在他面前软声询问:
“学长,你跟那位叫关弛的认识多久了?”
陆聿北拉开椅子坐下,捏着青花瓷杯出神,令人意外的声调响起,他挑挑眉,很感兴趣:
“怎么,你看上他了?”
“是我姐妹看上他了。”
他眉心舒展,回答得有些勉强:“关弛人不错,有上进心又有想法。”
“感情史呢?”
人缘好又优秀的帅哥,现实生活中没有三五个红颜知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是最令她担心的。
陆聿北抬抬下颚,“我不太清楚,你自己判断。”
隔壁两人的话题从工作上升到个人喜好,收回思绪,回头看见陆聿北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的求人姿态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是我不清楚,”陆聿北言简意赅,“我不喜欢过问别人的隐私。”
程意绵咬了口带鱼酥,“好吧不为难你了,我待会儿自己问。”
“你才见过他两次面,就敢问这种私人问题?”
“不然呢?”她抽张纸擦嘴,眸光清澈,“人长了一张嘴除了用来吃饭,剩下的是来沟通的,我不问他,难道要等朋友吃了亏再后悔吗?”
陆聿北嗤笑出声,“不愧是当年编出同居两年维持地下恋情,纵使男朋友把一颗心掰成两半,也愿意做一个照亮别人不求回报的程学妹。”
“学妹还真是社交达人。”
“……”
她知道陆聿北智商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这句瞎编的故事台词,连她本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时隔多年,没必要在吃饭的时候拎出来念一遍影响食欲吧。
真要命!
如果世界上存在失忆药水,她卖血卖肾也要买过来,再将陆聿北五花大绑,掰开嘴灌下去!
转念一想,他不怕旧事重提,就别怪她口无遮拦。
“陆学长,你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对我一直念念不忘吧?”
第6章 以上犯下
只有反击才能打败魔法,这个办法果然奏效,陆聿北当场黑脸。
“你想多了。”
站起身离开的同时,隔壁关弛恰好走到这里。
“咦?你怎么在这儿等我?”
注意到跟陆聿北坐在同一排的陌生女子,他偏头看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朋友来相亲,她不放心坐在隔壁,你这位学妹蛮讲义气的,嗯,不错。”
听到关弛的夸奖,陆聿北一点面子不给:
“有些人善于伪装,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更甚。”
程意绵漂亮吗?
在陆聿北极其挑剔的眼光中,她属于很耀眼的类型。
精致立体的五官搭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无妆自浓,肤如凝脂,红唇不点自朱,宛如坠入凡尘不染世俗的神女。
她的美如同一瓶陈酿美酒,初尝只是惊艳,后劲儿回味无穷,只一眼便让人沉醉其中。
这种大美人,现实中从不缺追求者。
譬如现在。
程意绵端着桌子上的餐盘跟隔壁合到一起,刚坐下,服务生捧来一瓶康贝里侬,说是一位谢先生请客,已经结过账了。
新福门餐厅内售卖的葡萄酒起步价两千,结账还要加收百分之十四的服务费,若不是于格选定的相亲地点,她们平常不会到这种地方高消费。
准备吃完这餐离开,却遇到了陌生追求者的请客。
拒绝别人已经成为习惯,程意绵不想无缘无故占别人便宜,“我们开车来的不能喝酒,麻烦帮我跟那位谢先生说句对不起。”
服务生微笑示意:“谢先生交代过,不方便的话可以带回去品尝。”
程意绵四处张望,撞上一位冲她招手的精英人士。接过服务生手上的康贝里侬,她亲自上阵退掉这单。
看了会儿戏的关弛意犹未尽,“美女谁不喜欢,人家有追求者是本身足够优秀,你怎么还酸起来了。”
“我酸?”陆聿北瞳孔紧缩,冷哼一声,“我又不喜欢男人,我酸什么?”
关弛打量了遍人模人样的合作伙伴加挚友,直到他走进包厢才敢大胆发言:
“现在的女孩子钟情温柔体贴款,这家伙整天摆个臭脸,有人喜欢就见鬼了。”
这样正好,起码以后不会发生兄弟之间为了争夺同一个女人的狗血场面。
杵在门口,看到程意绵将手机解锁递到那位先生面前,两人互相道好后散场,关弛不再看戏,转身进包厢。
美食已经让李蕊初失去兴趣,她拉着回来的程意绵疯狂追问:
“你加人家微信了?他做什么工作的?还有啊,坐在他对面一身名牌看上去像暴发户的女人又是谁?不会是相好吧?”
“你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李蕊初撇撇嘴,“认识不到五分钟就加了微信,我担心嘛。”
“出于礼貌和不必要的纠缠,我只是扫了二维码打开个人资料做做样子,”将事实摆上桌,程意绵属于理性派,眼光放得长远,“还有,我们要借助有效信息,透过表象看清本质。”
一串工作室的名字,外加一句简短励志的个性签名,李蕊初实在看不出谢先生的内在品质。
“我刚才去还酒的时候听他们在聊离婚的案子,由此可见,那位谢先生不出意外是名律师。”
“律师?”李蕊初捂着嘴抽气,秒懂后一脸嫌弃,“还是负责离婚案的律师,那算了。”
并非她们歧视这个职业,实在是看了太多婚后不幸的真实案例。
李蕊初哀声道:“当代社会的男人个个披上华丽的外衣,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
“可不是么,”何况不久前,程意绵亲眼所见单位里的年轻女孩踏上一条堕落的道路。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你跟关弛聊得怎么样?”
李蕊初娇羞道:“还可以啦,我们年龄相差五岁,有共同话题没有代沟,而且我刚才做了个决定。”
“决定什么?”
翻开朋友圈第一条,“我要去他的公司面试,上班。”
点开招聘彩页内容,程意绵快速浏览,看完简直不敢相信,“人家招读生物学的,你连边都没擦,恐怕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万一有其他适合我的工作呢,”李蕊初陷入心动开始阶段,谁来劝都不好使,“在家待着没事,去看看咯。说不定关弛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会给我个面子。”
可能因为她比较讨厌陆聿北,连带着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也殃及了遍,知道自己不应该戴有色眼镜判断人,程意绵扒拉两口饭,再三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