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你?”尤清和越听越是生气,隔着门板说道:“我哪丁点陷害你?是你陷害许总,事情都是你干的。”
“哼,我哪里陷害他?弱肉强食……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他自己太弱了,被我踢走是他活该!”
“活该?”尤清和猛地打开门,秦雪没站稳,倒在了她身上,她一把用力拽着秦雪的衣领,沉声道:“他是为了巨摩才退出,不屑于和你比卑鄙!”
秦雪的眼泪还未干,脸上却笑嘻嘻道:“那又怎么样?他反正被我踢走了,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尤清和冷哼一声,松开了拽着秦雪衣领的手,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厌恶:“你觉得你自己很强吗?在我看来,你简直是世界上最懦弱的人。”
秦雪一个踉跄,扶着门框才没摔倒:“你乱讲,我……我哪里弱了?”
“爱而不得人人都会遇上,可你却用蛮力霸着不走,横冲直撞、死皮赖脸、摇尾乞怜,难道当初嵇总是因为这个爱上你的吗?”
当初小川是怎么爱上她的?
秦雪靠着门框呆呆坐在地上,用力回想着与他碰撞爱情火花的那一天,可是那一天好远好远啊……她快想不起来了……她紧闭眼睛,在空茫的回忆里仔细搜寻。
一片虚无之中,出现一个裸着上身的断臂雕像,她孤绝圣美,纯净无暇。
“这件作品表达了古代最了不起的灵感,她的肉感被节制,她生命的欢乐被理智所缓和。”
“维纳斯半裸的躯体和半落的衣衫既展示了肉~体的美,又有所遮蔽和节制。它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于人物的内在神韵,而不仅是外在的肉~体。这的确是思落天外的天才艺术的表达手法,这倒是不错的见解!”
女孩的笑声灵动清脆:“我哪里说得出那么高明的见解?刚刚那句话是法国艺术大师罗丹说的。”
这是她与他最初的对话,脑海中清晰的声音犹如刚刚发生,她眼眶中装满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许久许久,秦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尤清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你醉成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雕塑,我是一个艺术家,我是做雕塑的艺术家……小川是做金融的艺术家……”她喃喃道,看向尤清和:“只有你,不懂艺术,是个俗人,庸俗,是个俗不可耐的大俗人!”
尤清和哭笑不得,恰逢这时候电梯开了,周宁带了一个女助手过来,一看秦雪吓了一跳,指挥女助手道:“快!去扶着她,拉到我车里,我可不敢碰她,喝醉了要打人的。”
女助手手忙脚乱扶着秦雪,与周宁一起进了电梯,周宁对尤清和挥挥手:“尤总,我今天可是又帮了你的忙,记得掐点给消息我。”
闹腾了一番,反而更容易睡着,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上午10点,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交易盘,不出意料,巨摩股价已经跌停了。
她微微吁出一口气,这,才是刚开始而已。
两天后,是去市政府进行项目路演的日子。本来一个巨摩物联网科技城项目已经足够好,若不是半路杀出程咬金,自贸区地块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现如今,政府也觉难以定夺,便组织了一个公开的项目路演,请两家项目方参加,现场邀请了一些专家评委。
这对尤清和来说,正是一个了解秦雨方项目的极好机会。
她依然穿上那套浅青灰色西服,到路演会场的时候,时间尚早,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在攀谈,她找到座椅前排摆上了自己名字桌签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进一步熟悉项目资料。
忽然,一只手伸在她眼前:“幸会幸会,请问这可是巨摩投研部尤清和女士?鄙人秦雨。”
她抬眼望去,他五官深邃,是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她轻蹙眉心,迟疑着伸手:“秦先生你好,或许你觉得我说出这句话有点冒昧,可我的确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秦雨眨眼笑道:“韦雪峰的婚礼上?”
“哦!对!”尤清和顿悟,与他握手,好奇心顿起:“那个……Anna,可真是你朋友?”
“怎么会?我和她从不相识。”
她忍俊不禁:“那真是多谢你解围了。”
秦雨扬眉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替朋友解围是应该的。”
“啊?怎么讲?”
“秦雪不喜欢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做,秦雪讨厌的人当然是我的朋友。”
她笑着点头:“难怪秦雪一向政府洽谈这个项目,你马上也就成为了我们巨摩最大的竞争对手。”
秦雨摆了摆手:“不,这次是我先有了一个好项目,恶心恶心我妹妹是顺手。”
尤清和捂嘴偷笑,眼光淡淡扫在他身上,他西服平整,面容清俊,更重要的是,才与他接触短短几分钟,就能感受他是一个坦率得有点跳脱的人,这……与许知行倒是完全不一样的个性,他们当初是怎么达成默契、进行联手的呢?
虽是第一次正式认识,她却有了与故人相聚的情绪。
第32章
路演已经开始, 秦雨首先上台演讲,尤清和一路听下来,已经明白了秦雨口中的”超然空间“是什么意思,简单来说, 就是建立 一个以金融为根基的货币贸易服务区, 直接进行货代、贸易、贷款、基金对冲等服务, 这与物联网科技区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包罗万象, 可以服务任何行业, 而且周期短、变现快,现金流极其充裕, 对提升整个城市的经济水平有着绝对优势,这对市政府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力。
散了会,秦雨走过来:”尤总, 合个影?”
“哦, 好。”尤清和放下手中资料,走到他旁边并排站着,对着镜头摆出微笑。
“咔擦”了几声后, 秦雨眉目弯弯,一脸戏谑:”尤总啊,合影可不是随便能合的,我和你们巨摩可是渊源复杂, 现在又是你们拿到自贸区地块的唯一竞争对手, 我和你的合影放出去, 这对巨摩股价来说, 是跌还是涨?”
尤清和道:“是涨是跌都无所谓, 反正今天已经跌停了。”
秦雨哈哈大笑:“爽快!”顿了一顿,刻意低声道:“哎,网上放出秦雪陷害许知行的料是谁放出去的?”
她抬起目光,上下扫了他一圈:“秦先生,你就别贼喊捉贼了。”
秦雨瞪起眼睛:“我巴不得是我做的呢,你知道是谁做的一定要通知我,我要和他结为兄弟,这么心有灵犀的人实在少见。”
她低头笑了一会儿,又道:“秦先生,我肩负重任,压力山大,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给几份‘超然空间’的项目资料,我回去好好学习一下。”
尤清和这话说得客气,两家项目资料都已在会场发了,人手一份,也不是保密的。
秦雨欣赏她这份坦率,挥手让助理整理了一全套资料,放在她手里:“尤总,两个项目都非常不错,说到底现在拼的就是一个运气,看谁运气好能拿下这块地了。”
“我运气一直很好。”
秦雨笑道:“这个我信。”
尤清和回到家已是下午六七点,在仔细翻阅“超脱空间”的项目资料后,她完全认同了秦雨的意见,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运气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
今天巨摩与秦雨在市政府路演的新闻已经登上了各类门户网站,有记者更是把秦氏兄妹与巨摩之争的来龙去脉扒了个明明白白,而巨摩到现在也没有出有关秦雪不再负责巨摩主营事务的公告,就是特意借政府新闻的渠道,让公众看到运营者已经由秦雪换成了尤清和。
这是嵇云川的意思,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为避免说多错多,落下证据难以善后,除必要事件,巨摩不要主动发布任何公告,有关巨摩的新闻,都让公众从第三方得知,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而尤清和的计划是,在公众了解到秦雪已经不主管巨摩经营业务后,立刻放出秦雪陷害许知行的证据,很有可能证监会会立案调查,一棒子把秦雪打死,公众才会发现,巨摩股价这几天的跌停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危机刚刚才来!
初冬已至,窗外“呜呜”风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给嵇云川发的工作汇报短信还未得到回复,心神不安,犹豫了一会儿,给他拨去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明天还要按计划放出证据吗?嵇云川会稳稳接住吗?如果接不住怎么办?
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沉甸甸的,脑中嘈杂一片,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打电话给方薇子,出乎意料,方薇子竟然关机了,这是不想被她的举棋不定打扰?
她到底在干什么,为了让巨摩摆脱枫威、摆脱秦雪,重新成为她记忆中的那个巨摩,这样做真的正确吗?
尤清和又打电话给总裁办秘书处,秘书道:“嵇总在办公室里,没出去过。”
她挂了电话,拿着包就出了门,匆匆忙忙乘坐的士,一口气到了巨摩楼下,却是突然愣住,一时冲动跑了过来,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徘徊了一会儿,去便利店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去了总裁办。
她推开门的时候,嵇云川正站在落地窗边,灯光将他的影子托出长长的一道,静遂悠远。
他静静地站着,她不忍上前去,过了许久,她才故意将手中塑料袋的弄出声响,装作刚刚才来的样子:“嵇总,吃晚饭了吗?”
那个沉寂的背影微微一震,转过身来:“清和?你来了?进来吧。”
“嗯。”她走至桌边,将咖啡三明治放在桌上:“你刚刚在想什么?”
嵇云川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在想,上海发展如此迅猛,站在高空俯视看向夜景,我竟分不清这是上海还是纽约,而这繁华背后,不知垫着多少人的血骨。”
尤清和看向窗外,高楼矗立,灯光华美,她恍了一下神,低吟道:”今日之成功者,也许是未来他人踮脚的血骨,这或许是人人都逃不过的宿命,不管是上流阶层,还是市井小民,总会在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争来斗去,有时候……我觉得何以至此,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命运就是如此。”
灯光映着她的脸颊,无暇素净,眸如琉璃,一丝怅惘带给她了隽永的美,像是岁月冗长,他走到时光尽头,看到了少年时候的一处风景。
他眉目弯弯,温柔荡在眼底:“哪有你说的那么丧气?生命的精髓在于发现,就算是挫折困境,也不缺乏动人之处。”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
他一说话,她便觉得心中安适,抿着嘴唇笑了:“的确如此。”
闲聊着喝完咖啡,她将今天路演的情况对他悉数说了,嵇云川只是凝眉沉思,并未说什么。
倒是她按捺不住:“嵇总,我们赢的概率有多大?”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他吁出一口气,看着半空虚处:“我猜,明天新闻上首先出现是会是秦雪陷害许知行的实证。”
她猛然一震,短短一句话,将她心底安适全数击碎,刚刚与他相处的时刻太迷人,她全心投入了进去,竟忘记现在正在刀尖上行走。
她神色复杂道:“因为今天政府新闻中,秦雪已经换成了我?而幕后之手怕公众忘记,便提醒一道,秦雪与许知行的事情并未完结。”
“不!他们想打击的是我,这几天有些八卦新闻早已将我与秦雪的关系分析明白,新闻上说我与她是情侣,是为她来的巨摩,就算秦雪不主管巨摩业务那又怎样?那么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只要我在巨摩,就代表秦雪依然管控着巨摩。”
尤清和大脑空白了数秒,惊惧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她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那就是除了嵇云川身边人之外,在外人眼里,秦雪与嵇云川就算现在不是情侣,那也是未来是情侣及夫妻关系,哪怕巨摩里的员工都是这样认为,而情侣与非情侣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是最没有办法向外界澄清的!
只要给巨摩戴上了秦雪陷害许知行的帽子,哪怕秦雪离场,这帽子也摘不掉了。
身体一阵麻木,力气全没有了,她缓缓靠坐在沙发上,如同掉入了一个黑洞里。
“你别担心,总有解决的办法。”他安慰道。
她连同思维一起僵住了。
嵇云川靠在她身边坐下,见她脸色发白,额上有着细密的汗珠,握了一下她的手,手心里也全是汗,她抽了一张纸巾,轻轻给她擦:“静观其变,最差的结果就是等待时间过去,等待公众接受这个事实,把注意力回到巨摩本身上来。”
尤清和看向他,忐忑不安地感受着他此刻的体贴,如果时间不再流动,不后退也不向前走,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她永远与他待在今夜就好了。
“嵇总……”她怔怔道:“嵇总,我,我好感激你,好感谢你。”
他一双眸子忽然有了光亮,柔软从眸中流出,他握紧了她的手,慢慢向她靠近。
她呆呆的没有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直至他的头发碰到了她的额头,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气息,心脏宛若要从胸口跳出去了。
眼前一暗,嘴唇被他柔软的唇覆盖,他的舌头挑破她的唇,钻到了她嘴里,去触碰她的舌头。
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向逃离,却又想缠绕,想拒绝,却又想贴近。
他像风暴,包围了她,她无处可去,便只能融化在他怀里。
许久之后,他停了下来,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要担心,我先送你回去。”
“嗯。”她双颊绯红,默默从沙发上起来,他牵了她的手,俩人出了办公室,脚步声响在空落的楼道里。
她看着地面,她与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又被灯光缩成一团,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时间啊,为什么还不停止?停留在这个只属于她的夜晚。
到了楼下,她仿若如梦初醒,从他手中把手抽了回来:“嵇总,你别送我了,我想一个人回去。”
一丝讶异从嵇云川脸上露出:“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回去。”她坚持道。
他耸耸肩:“好。”
话音落,她快步小跑到了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上了车,对司机报上一个地址,往方薇子家的方向去了。
第33章
到了方薇子家楼下, 她匆忙向上晃了一眼,没看清方薇子家是否亮着灯,脚下不停小跑进了电梯间,已是初冬的天气, 后背出了一层汗, 冷浸浸地贴在身上。
到了方薇子家门前, 尤清和用力拍门:“薇子,在家吗?有急事。”
敲了半天毫无回应, 她半蹲在地上, 低头去看门缝,门缝里透出一丝幽幽的光, 也不知是亮着灯还是外面的光线反射到了里面,她又站起身,用力拍门:“薇子,薇子, 快开门啊, 晚了就来不及了。”
拍了二十多分钟,隔壁的邻居把门开了:“别吵了,别吵了, 哎,我问你,这家业主是不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皮肤白白的?”
“对对,就是。”
“早就出去了呀!”邻居道:“六点多我就看到她提了一个包出去了, 敲门没有用的呀, 你应该打电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