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做出一副知心知己的样子,说什么:“哼,我们私底下都说您得有多冤。枫威集团那个秦小姐,哪里会有人把她当回事?不过是拿着父兄的名号乱来罢了。”
许知行进退有度,极有分寸,一一地回了。
众人与他寒暄完,注意力这才转到尤清和身上来,许知行介绍道:“这位是巨摩金融投研部的部长,尤清和。”
尤清和微微颔首,众人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顿夸赞,有关系亲近的男士戏谑道:”难道两位已是超越普通同事的关系?“
许知行微笑道:“只是朋友。”
众人嬉笑一阵后散去,尤清和轻声道:“许总,你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女朋友?她后来怎么样了?”
“分手了。”
“为什么会分手?”
“平淡期。激情退却,就分了手。”
她撇嘴:“可是每一段恋爱都会经历平淡期。”
“所以,或许是我在恋爱中犯了错?”
她有些怔怔,许知行恋爱的样子……又或是以前那个极其出挑的女朋友,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影子,是她即使拼尽全力去想象,也想象不出的影子。
却听门边传来几声热情的招呼,她循声望去,是嵇云川,他一身漆黑笔挺的西服,头发一丝不乱,他臂弯上挽着一只略微富态的手,啊!这是谁?
她眼光正正落在了他身旁的女士身上,那位女士身形丰满,穿着一件绛紫色真丝旗袍,头发盘着,手上、脖子、耳垂带着全套钻石首饰,无论是体态身形,还是穿着打扮,都能看出她已上了年纪。
疑惑间,嵇云川也看到了她,挥手招呼,她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一群被打扮成圣诞兔女郎的女孩子叽叽喳喳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到了许知行,热情洋溢地抛出一个媚眼,彻头彻尾的西方做派。
尤清和讶道:“今天晚上还有兔女郎表演吗?”
许知行道:“也许一开始会让她们跳一支舞,气氛马上就活跃。”
果然,音乐被换成了一首欢快曲子,兔女郎们在宾客中就跳起了舞,慢慢汇聚到舞台上,个个都是美女,娇俏可爱极了,到末尾了,每个兔女郎从圣诞帽中抽出一张签纸,蹦蹦跳跳奔向宾客中,将签纸送到了宾客们手中。
尤清和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欧洲金融集团这一年来一些投资产品的收益成果,她对许知行说道:“收益不错,但是相对于它的体量来说,这个成绩并不算特别优秀。”
“啊。”
不远处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她看去,一个兔女郎屁股落地,揪着嵇云川的西服袖子才没有摔得四仰八叉,嵇云川旁边的女士开口道:“胡闹!”
兔女郎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这位女士,瞪大了眼睛:“妈,怎么是你?”
胡晓洁脸色极其难看,顾及四周眼光,压低了声音道:“快去给我换一身正经衣服。”
秦雪扭了扭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嵇云川:“小川,我可爱吗?”
嵇云川笑道:“可爱。”
秦雪立刻高兴起来,甩了一个飞吻,去换礼服了。
原来他的女伴是秦雪的妈妈?尤清和暗暗惊讶,这么重要的身份,他还会提出换女伴吗?她又瞟了一眼嵇云川,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秦雪?琢磨不透。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古典华丽的乐曲,许之行彬彬有礼向她伸出了手,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他跨前一步,扶住她的腰,翩翩起舞。
他的温度、他手掌的力度、他皮肤的纹路、他的呼吸,他眼中的光……真切、清晰、富含诗意。
“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我……我感觉我踏入了一个不属于我的梦。”
“嗯?”
“我做惯了渺小的自己,总是躲在角落里,现在,我感觉自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可我却深深知道,我和这里的一切都无法融合,我的房贷还未还完,爸妈家里亏了个几十万他们就急得睡不好觉,我从小到大接受的都说最普通的教育,经历的是最普通的人生,而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们生来如此,我只是一个观光客罢了。”
“可谁又不是观光客?用置身事外的心态,去感受我们自己亲历的喜悦与痛苦,或许,能让自己更清醒更释然。”
她细细品味这句话,一曲已经终了。
宾客们停下舞步,说笑、碰杯、交谈,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向宴会厅里搜寻,看到嵇云川正与胡晓洁说着什么话。
她收回了眼光,心中忐忑,不知他什么时候走过来交换舞伴?
忽觉自己的手被牵住,是许知行的声音:“你刚刚看了欧洲金融今年的成绩单,觉得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她的思维还飘在不知名处,呐呐道:“我也不知……或许,或许是欧洲与本国水土不服,那就找个厉害的人来主宰?听说中国区的总裁已经调任……”
她的心一跳,看向许知行:“难道是你?”
许知行扬起嘴角,眸色透亮:“超然空间单凭我和秦雨是远远不够的,它还需要强大的资金和公信力来支持,嵇云川既然逼我出来,那么,我将运用最强大的力量来对付他的攻击。”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从开始到现在,整件事的走势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自以为身在其中,却总是置身事外。
这时,主持人走上了台,在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之后,介绍接下来将进行欧洲金融新任总裁的交接仪式。
许知行微微一笑:“清和,在我上去说几句后,我会邀请你跳一只舞,这是我给嘉宾们的答谢。”
她心脏一下子挤到了嗓子眼:“只有我和你?别人都看着吗?”
“别紧张。”他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向主席台去了。
可她一下子就紧张得不能自持,连许知行在台上说了什么话都没听清,不过一瞬间,周围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许知行已下了台向她走来,接下来就是跳舞环节?
她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他已到了她面前,眸光打在她的眼瞳里:“在害怕?”
她皱着眉心:“我是一个无名小卒,哪里能登的上这么隆重的位置?到时候别人笑话你。”
他笑了:“你这么美,全场无人可比,站了出去,别人只会惊叹羡慕,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这个世界对美人总是宽容至极。”
她脸色晕红:“可……可我才练习一个多星期,若是跳错了步子……那……那真是丢脸极了。”
“我带着你,不会错的。”
她纠结不定,一道影子闪了过来:“许先生,好久不见。”
尤清和抬头望去,正是嵇云川。
嵇云川眼光看着许知行,伸出手去:“进来可好?”
许知行与他握手:“还好,你呢?”
嵇云川嘴角微扬:“我还是老样子。“他眼光转向胡晓洁:”这位是枫威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胡晓洁女士,想必不用我介绍,她与许先生也是旧识。”
胡晓洁微低了低头:“许先生好久没见面了,我先替自家小妹秦雪向您赔个罪。”
许知行淡淡笑道:“夫人客气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夫人。”
胡晓洁眨了眨眼睛:“这小子打听到我之前看中的一套首饰,特意买来送给我,若不是看在他如此用心的份上,我可不是轻易出来的。”
嵇云川脸上压着一丝笑:“许先生,今日胡女士难得出来,不知您是否与我交换女伴?”
尤清和一呆,胡晓洁身份贵重,不仅是许知行的长辈,还是秦雨的母亲,于情于理都是不能拒绝的。
只见许知行双眉舒展,向胡晓洁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不知今晚我是否有机会请您跳一支舞?”
“当然可以。”
第50章
胡晓洁挽着许知行的手腕, 俩人走到了宴会厅中央,随着音乐起舞。
“真是抱歉,阻扰了一个让你在宴会上一舞成名的机会。“嵇云川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我为什么要成名?”她轻抿嘴角。
“当然要!你可是在这金融场,有的人光凭声明就可以促成几百亿的融资, 你看这许知行出来, 也是用自己的声誉为超然空间做担保, 你是巨摩的投研部长,未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当然也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名气。”
她眸光忽闪, 低声道:“未来我还是巨摩的投研部部长吗?”
嵇云川神色微动,余光笼罩着她, 她淡淡浅浅一个纤薄的影子,泛出不知来路的忧郁。她是如此柔弱,又是那样刚强。
一曲已终,许知行与胡晓洁鞠躬致谢, 宾客们发出阵阵掌声。掌声过后, 音乐又响了起来,嵇云川伸手对她做出邀请,她将手搭在他的手心, 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用力,将她拉过来,紧紧靠在他的胸口, 她脸颊通红, 微微离开了一些。
这是一首欧洲古老的乐曲, 典雅而隆重, 她无需抬头, 就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
“你不敢看我?”他低声问。
“我为什么不敢?”她轻声道,却依然是低着脸颊。
“你在逃避?”
“我坦荡荡,无任何可避。”她抬起头,眸光与他一撞,烁热无比。瞳孔中映出她的面孔,却是有些生硬。
“因为你问心有愧。”他答道。
她扬起眉毛:“我愧在哪里?”
他微微一笑,一张脸向她凑近了一些,近在咫尺:“扪心自问,当然问你的心啊,问我干什么?”
她心中一颤,移开了目光。
灯色昏暗,曲子呢喃,她随着舞步,有时候离他很近,有时候又隔开了距离,一颗心扑咚扑咚的跳,每一次隔开距离的时候,她都在期待下一次的靠近。
纵然不舍,这首乐曲也到了终点。
他松开了她:“听说你元旦要回重庆?”
“嗯,好久没回去了,陪爸妈过过节。”
他似笑非笑:“家里亏了四五十万,老俩口没怪你?”
她神色坦然:“怪我也没办法,大不了我拿年终奖补给他们好了。”
他轻”哦“了一声。
尤清和故意问道:”嵇总,我从没有对你说过我家里买巨摩股票亏了四五十万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嵇云川笑了笑:“没说过吗?我怎么记得你说过?”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嘴角一丝戏谑笑意。
时间就这样停止了两三秒,他上前一步,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清和,我原谅了你,保护了你,你应该对我感激涕零。”
她定定站着,脸上笑容悄然消失,心中一块巨石却同时落下,她从来就没有玩弄风云的资本,如果有,那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
“我走了。”他道。
“啊?”她以为接下来的晚宴都会和他在一起。
可他就已经转身离去,越过门廊,看不到了。
身边人来人往,晃了好一会儿神,一个声音说道:“果然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难怪两位男士都为你倾倒。”
她看去,是胡晓洁。她笑道:“秦夫人气度非凡,才是场中最耀眼的那位。”
胡晓洁眼睛微咪:“尤小姐,其实我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嗯?”她一愣。
“周旋于两位青年才俊之间,这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最好方式吗?”
尤清和笑容淡了下来:“秦夫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周旋,我也不认为这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甚至觉得这种情况也能产生虚荣心是肤浅的,难道不是夫人的生活更让人羡慕吗?秦老先生出名的爱妻,夫人儿女双全,荣华富贵,这是多少人拼尽一生都得不到的?”
胡晓洁哈哈一笑:“尤小姐,你比我女儿强多了,秦雪是空有美貌,性格骄纵跋扈,难怪云川看不上她。”
尤清和吁出一口气:“秦小姐虽然骄纵,可我与夫人这是第一次见面,我不是您的下属,也不是您的佣人,非亲非故,夫人又为何对我发出质问?”
这回轮到胡晓洁愣住。
“即使夫人并无恶意,仅仅只是试探,可我又为什么要接受您的试探呢?”她微微颔首:“夫人请便。”
尤清和转身向人群中走去,看到换了一身酒红礼服的秦雪,她迎面走过去,秦雪也看到了她,顾及场合,并未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俩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秦雪冷声说道:“算你识相,居然没有动云川的心思。”
尤清和立住,看向秦雪的背影,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知行被人簇拥在了中间,他踌躇志满,春风得意,这一幕何其熟悉,似乎是以往在巨摩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从不会被抛弃。
她让侍者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一道影子靠了过来:”尤小姐,真是奇怪,明明是由许知行带过来的女伴,又和嵇云川跳了舞,怎么反倒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尤清和的眼光从不远处的许知行回到面前这杯酒里,口中说道:”我今天是做错了什么事?老是被秦家的人找麻烦?”
秦雨笑出声:“怎么?秦雪那丫头又为难你了?”
她摆摆头:“秦先生,我在说你好吗?难道你不是秦家人?”
秦雨耸耸肩:“我是秦家人没错,可我没有找你麻烦呀。”
她嘴角轻扯:“也许不是现在,但是在将来,你的跃然资本,又或是超然空间,总是要有挑衅我们巨摩的时候。”
秦雨“哦”了一声:“尤小姐这话说得是否太不公平?现在是谁找上我秦家人的麻烦?处处针对我的跃然资本,呵,我就说今天许总出来,不也是被你们巨摩逼迫的吗?”
尤清和不想再和他说这个话题,便问道:“你女伴呢?”
“哎。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是秦雪?”
“我这个妹妹,要利用我的时候我只能乖乖听命,要陷害我的时候,我爸妈还要我极力配合,你可知,我生活在全家人的压迫之中。”
尤清和嘴角带着笑,貌似随意道:“秦老先生已年近古稀,秦夫人向来不问商业事,你妹妹嘛,不提也罢,枫威集团早已是你囊中之物,为何还过得如此唯唯诺诺?”
秦雨笑嘻嘻道:“怎么?逼我造反?”
尤清和将酒杯放在桌台上:“你爱反不反,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转身向门边走去,扔下一句:“对许总说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登门……蹭饭。”
秦雨在她身后道:“好啊,到时候叫上我,我也跟着去蹭饭。”
十二月二十八日,上海商圈早已有了浓郁的节日气氛,各个商场打折力度大,挤满了人。方薇子的车停在闹市处,已等待许久,终于,不远处出现了挂着她在心中默念已久的车牌号码的出租车,她发动车子,在人群车流中缓缓向前移动,与那辆出租车开到错位处,她横过身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面出租车的车门也打开了,伸出一只手,从她车子的副驾驶上把一个中等型号的行李箱提了过去,方薇子随即关闭了车门,驶出人群,向自己小区的方向开去了。正如她估算的那样,人潮汹涌,将她的车牌号遮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