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归晚摆头道:“这都什么工作?那么多好事情不做要做这个,你们父子两个,真伤人心。”
说罢,她站起身,去厨房里看了看牛腱子,用手拍了拍,回头对刘姨道:“用小火闷着,从现在就开始煲着,晚上的时候口感就最好。”
刘姨应了一声,去处理牛腱子了。
余归晚坐回沙发上:“那你初一回来?”
“大概……初二。”
余归晚一双妙目看着他,过了几秒,眼光又移开了,吁出一口气:“随你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要对你讲,我和你爸对那个什么尤小姐是不太满意的,你可别耽误人家。”
嵇云川微微一惊:“妈,怎么了?”
余归晚沉声道:“若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姑娘也就算了,那天吃完饭处心积虑打听你爸是做什么的,心思太深,怕以后出乱子。”
嵇云川松了一口气:“妈,那是因为我对她一直说的是我爸干科研的,人家一来瞧着不像,还不许别人多问一句?”
“我们这样的家庭最怕的就是别人瞧着门头过来,百密一疏,不知道坑就在哪儿埋下了,你爸以前那个下属,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局长,就被家务事搞得丢了乌纱。”
“妈,你想得太复杂了,清清对我也一直都是真心以待。”
“对你真心?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巨摩的总裁,副省长的儿子,长得英俊人品又好,哪家的女儿会对你没颗真心?”
嵇云川不快道:“哪家的女儿对你们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清清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余归晚见他生了气,便了个哈哈:“好好好,大过年的,我不和你说这些,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到。你说你除夕在家,初二去陪你的小女友我也不反对,但哪有过年也不在家过的道理?”
嵇云川见她猜到了,也无意隐瞒:“每次过年上门给爸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爸在家里也要谈工作,再要不就是各种亲戚吵吵嚷嚷,你和爸都不需要我,我在家待着是浪费时间。”
余归晚急了:“过年在家待着怎么能算浪费时间?一年上头都见不到几回。”
“饭做好了,来吃饭。”厨房传来刘姨的一声。
“去去去。”余归晚应了一声,推着他起身:“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这种浑话!”
餐桌上炖的“咕噜咕噜”冒热气的牛腱子,一条清蒸白鱼,几盘鲜炒时蔬,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刘姨给他舀了一勺牛肉堆在碗里:“快尝尝。”
嵇云川吃了一口,极为鲜美,便道:“这道菜是怎么做的?”
“这个啊,最好用新鲜的牛肉,用小木棒将肉敲得松软一些,再用小火慢慢煲着。”
嵇云川又吃了一口白鱼,问道:“那这个呢?”
“哦,清蒸鱼简单,姜葱切成丝一起蒸。”刘姨道。
“家里还有没有白鱼?”
“有啊,屋后面鱼缸里有活的。”
“哦。”他应了一声,低头吃饭。
余归晚停了筷子,不可思议道:“云川,难道你还是惦记着要去?还想带着活鱼去?怎么?要自己做菜?”
嵇云川无奈道:“妈,你别当我小孩子,我正正经经谈个恋爱,你别情侣之间的事情都要管。”
余归晚胃口全无,没好气道:“要下暴雪了,听你爸说高铁交通都要停了,你怎么去?你爸想着抗雪救灾,你就给添乱?”
“这不还没下雪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说着话,大门门锁转动,是嵇正新,余归晚立刻迎上前去,将他手中的公文包接了过来,又替他脱下外套,努努嘴:“儿子回来了。”
嵇云川站起身道:“爸。”
嵇正新到了餐桌边坐下:“怎么了?我看你和你妈脸色都不好。”
余归晚到了餐桌边:“还能怎么?你宝贝儿子大过年的也不在家,非得要去上海和他的女朋友过。”
刘姨给嵇正新端上一碗海参粥,嵇正新慢慢地吃,对嵇云川道:“你就认定这个尤清和了?”
“是的,当然。”嵇云川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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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正新拂了拂粥的热气,道:“这个姑娘长得斯斯文文的模样,却怕是一个刚强的性子?她出身普通人家,却丝毫不怯场,这便能说明她在工作上干过了不少大事,而没有一点刚性和野心哪能成事?唉,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我和你妈总想你找个事事以家庭为主的妻子。”
“爸,我去与她一起跨年,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尊重父母,只是人在恋爱时总会有这种难以浇灭的热情。”
嵇正新道:“你想去就去吧,我没有阻拦你。”
嵇云川心头一喜:“谢谢爸。”
余归晚还想说什么,嵇正新摆手道:“让他去,你儿子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第66章
除夕这天清早, 嵇云川就醒了,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一看,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他穿着睡衣下楼, 刘姨正在厨房准备早饭, 见他起来了:“早上吃什么, 有面条和热粥。”
嵇云川环顾客厅了一圈,道:“我爸妈呢?”
刘姨一边在砧板上切着细葱, 一边说道:“你爸妈早半个小时就出去了, 你爸爸不是有工作吗?机关里中午也准备了团圆饭,就把你妈一起带过去了, 免得各路人等来拜年,大过年的又不好赶人走。”
他耸耸肩,坐到了沙发上:“那中午就我一个人吃饭?”
刘姨拿着一块猪头肉,到了他旁边:“你一个人简单得很, 肉一份, 鱼一份,青菜一份,还要什么?”
“也不需要什么了, 刘姨你自己爱吃什么自己做一点。”
刘姨道:“我就这一张嘴,能吃些什么?”,她又走回厨房,拿起一把切骨刀, 试图将猪骨劈碎。
“哎, 刘姨, 家里还有什么菜?你都给我说说?”
“怎么?你要吃?”
嵇云川跟着进了厨房:“我看看带哪些菜去上海?”
“哦……这我得看看,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刘姨打开冰箱:“嗯……黑猪排骨, 土鸡、羊牛肉……”
“羊肉?那拿一块羊肉吧。”
刘姨拿了一大块羊肉出来:”我给你切好,你会不会做?羊肉做不好容易膻得慌。”
嵇云川笑道:“怎么做?你教我,口味重一点也没事,辣的最好。”
刘姨挤挤眼:“这会儿你爸妈不在,你和我说说,你那个女朋友对你好不好?”
“当然很好。”
“你妈昨天晚上还和我念叨,说你出生以来就没下过厨房的人,现在竟然要主动要去做菜,她心里不舒服。”
他觉得好笑:“难道我妈还要吃醋?”
“你妈哪里是吃醋?是怕她对不住你的好。”
嵇云川再一次重复:“她现在就对我很好。”
刘姨捂嘴笑了:“我之前还听说有个秦家的女儿也喜欢你?但你妈也说了,那个更不行,脾气暴躁,家世也不好,家里做那么大企业,要真和她结了婚,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都得惹倒你爸身上来。”
“唉,刘姨,你还是先教教我这个羊肉怎么做吧。”
吃过了中饭,嵇云川推门走到了院子里,此时雪越落越大,遮天蔽日,十米之外都难以看清,尤清和的消息发了过来:云川,上海下雪了,听说杭州的雪更大,要不你别过来了?
他进了屋,回消息过去:我不去你怎么办?一个人过年?
尤清和很快回了消息:一个人就一个人,也没什么。
他又回过去:你就安心等着我好了,吃晚饭。
她回:可是下大雪。
他道:下雪也等着。
尤清和懒懒靠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刚和嵇云川发完消息,江采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过来,尤清和按了接听,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成都乡下的一处小院,鸡鸭成群,小孩子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采穿着她送的那件朱红色羽绒服,笑容满面:“清清,新年快乐!中午你和云川吃的什么?”
“妈,新年快乐!还没吃呢,他说过来吃晚饭。”
“那你可得先把菜准备好,别晚上手忙脚乱的。”
“好的,爸呢?”
江采镜头一转,投在正在打麻将的尤寻明身上:“看看,你爸今天手气不好,才打一个小时,就输了三百多块。”
尤清和抿嘴笑道:“我等下给你爸一人一万块新年红包,别心疼这几百块。”
江采道:“你有没有给云川爸妈送点礼物?”
尤清和嘟嘴道:“他爸妈没给我送礼物,我干嘛要给他爸妈送,别人会说我上赶着。”
“怎么会?他爸妈是知识分子,有分寸的。”
尤清和心中一咯:“妈,你猜猜他爸是做什么的?”
“你不是说是搞科研的吗?怎么?难道不是?“
尤清和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去准备菜了。”
挂了电话,她猛然想起那天在西湖山上那算命道姑的预测,说是什么嵇云川家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真的被她说中了?
心跳漏了一拍,总不会接下来还真和他决裂?可现在和他如胶似漆,又怎会决裂?又或许……是那道姑瞎蒙的?
越想越乱,她摆摆头,起身去了阳台,上海的雪也落大了,小区里多了很多打雪仗的小孩儿和大人,嬉笑声隔得这么远都听得见,她却心焦起来,不知他过来的路上顺不顺利?
她打开了电视调到省台新闻频道,新闻上正对这场大雪进行实时报道,看样子很严重,高铁也停了,路面上多了比平时几倍的交通警察,还有施工车在沿途撒融雪剂。
她捧着手机,刚下拨他的电话,又马上掐断,纠结半晌,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路况如何?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回了:放心。
他说了放心,可她还是觉得一口气提在胸口,闲坐着更容易胡思乱想,便起身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洗菜、切菜……手机里一直放着新闻视频,她怕错过有关于天气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车子出发了两个多小时,却连杭州城都还没出去,天色比出门时更加阴沉,寒风呼啸,雪花越来越大,即使撒了融雪剂,路面上依旧积了不薄的雪,街上车辆排着长龙,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一个接着一个慢慢通行。
嵇云川跟着前车以龟速滑动,路口一个交通警察对着他的方向猛吹口哨,他将窗口开了半边,雪花涌了进来,顾不上寒风刺骨,他探出头,大声喊道:“怎么了?”
交通警察开口说了一句什么话,立刻被风声淹没,嵇云川踩了刹车,车身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猛地一震,停下来了。
他暗叫不好,下了车,走到车子后面,见尾部被后车撞了一个大凹,后车司机也下来了,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她戴着围巾,遮住了脸,只让一双乌黑大眼露在外面,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车子的所有问题,费用都由我付。”
交警也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车子,让嵇云川拍照留了证,对那女人道:“刚我一直吹哨子让你停下你都不停?大雪天还想抄道?费用你不付谁付?”
嵇云川看了时间,已快到下午四点,道:“那我可以走了吗?我有急事。”
交警道:“你这车维修起来可不便宜,你们协商好了?”
嵇云川上了车:“谁付都行。”
刚想开车子走,一只手按住车窗,那个女人站在车边:“这位先生,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后续沟通。”
嵇云川报出一串数字,女人加了微信:“麻烦你通过一下。”
耽误太久,后面的车子已按捺不住鸣起了喇叭,嵇云川没理睬她,将车窗关上,脚踩油门,慢慢向前驶去,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出了城,高速公路上畅通了很多,他加大油门,车子在风雪中疾驰,到了下午五点,天色全黑了,雪花簌簌扑在在前车窗上,竟是雨刷也难以扫走的厚重,他开到一个服务点停下来,拿了块抹布,将车窗上的雪扫了下来,不过几分钟,他脸上、身上就落满了雪。
回到车子里,将外套上的雪抖落,他拿起手机才发现上面有十多条消息,全是来自尤清和的,他拨回电话去,一秒被接通,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焦急:“云川,你在哪里?”
一听到她说话,就像寒冬里泡在温泉,将他寒意尽数驱散了。
他笑道:“我在高速上的服务区里,怎么了?想我?”
“天啊,你上了高速?你怎么会上高速?我看到新闻说高速入口暂时封了,你没有事吧?”
“封路了?难怪这一路上都没什么车,我还以为是除夕的原因。”
“雪是不是很大?到了无法开车的地步?寸步难行?”
“这……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会封?”
“或许……是要不想那么多车子进去高速上,避免雪滑拥堵,车子不多当然就没有问题。”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而且我已经在高速上了,只能开到上海。”
“那……那好,我不和你多说了,免得时间越来越晚,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慢一点没关系,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挂了电话,车子又开在了高速上,路灯虽亮,可被大雪遮掩,前方道路便显得昏暗极了,夜色苍穹之下,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除了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只有这一辆车子在孤独的行驶。
终于,前方又出现了灯光,是上海城市的入口,以往排长龙的入口此时空空荡荡,他松了一口气,过了收费口,城市里的雪就小多了,他给尤清和拨去电话:“清清?”
“怎么样?你到哪里了?”
“我已经进城了,待会儿就可以见到你。”
尤清和轻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可要担心死了。”
“过年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那我担心极了,担心得坐立难安,做别的事情都做不下去。”
“那……饭做好了没?我好饿。”
她嘻嘻笑道:“现在做!马上就做!”
第67章
一侧炉子上炖着一锅墨鱼排骨汤, 尤清和拿起一根筷子戳了戳另一个蒸锅里的白切鸡,鸡腿上被她戳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也不知道煮熟了没有,恰时门铃响了, 她扔下筷子, 飞奔去开门, 门一打开,正是嵇云川, 他的头发、眉毛、肩头……还留着未曾融化的雪, 她于心难忍,扑进他怀里, 瞬间,风雪的味道便灌满了她整个鼻腔与肺腑。
“怎么了?”他柔声问。
无需抬头,便能知道他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像春天里温暖和煦的风。
她从他怀中出来,与他进了屋:“我笑你傻瓜, 这样坏的天气也要过来。”
“说好的一起过除夕, 我怎可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