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反目成仇后——八月寒酥【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3:17

  “外面那些传闻,想来你也有听说。但耳听,却不一定为实。”
  卞亦枫站起身,看向卞宁宁。
  “那些传闻,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再娶旁人。只有当了断袖,才没有人愿意嫁给我,圣上也不会再逼我成婚。”
  卞宁宁彻底怔住。她是有听闻过关于卞亦枫的传闻,起初觉得荒唐,后来看到她这九皇叔的行事所为,又觉这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背后竟有这样令人神伤的缘由。
  但卞亦枫大概没想到,即便人人都说他是断袖,却也仍是有人偏要将女儿嫁给他。
  她倏尔又忆起温仪,也不知温仪这些日子在平冶可还好。
  “牺牲自己的名节和终身,来全这份爱意,值得吗?”
  她看向那墓碑,心中千回百转,克制不住地心伤。
  “值得。”
  “若是可以,我宁愿用命来换她活着。”
  卞亦枫手指触上墓碑上的晚乔二字,脑海中忆起那个跳脱活泼、无所畏惧的少女模样。
  可就是如此鲜活瑰丽的女子,最终却成了一gS土。
  “你可知晚乔姓什么?”
  卞亦枫看着卞宁宁,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卞宁宁摇头。
  “她姓卞。”
  举看朝国,姓卞的,只有一家。此乃国姓。可卞宁宁从不记得皇家有哪位公主郡主叫晚乔这个名字。
  “她……”
  卞宁宁怔然望着卞亦枫,却瞧见一双失魂落魄的眸子,沉着说不尽的哀伤。
  “她是当今皇后的养女,可与其说是养女,不如说是丢在宫中的一样物件。”
  “她的生父生母当年随先皇开疆扩土,却不幸战死沙场,而当时晚乔才两岁。先皇为了安抚臣心,追思功臣,将晚乔送入了东宫,让当初的太子和太子妃抚养她长大。”
  “可当时的太子妃尚且年幼,又不曾孕育自己的孩子,又如何会真心照料晚乔?”
  说到此处,卞亦枫那双凤眸微眯,满是戾色。他放在石碑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臂上浮上几近爆裂的青筋。可片刻之后,也终究只是长叹一口气。
  “后来先皇驾崩,圣上即位,晚乔便彻底被遗忘了。后来阴差阳错,我在宫中与晚乔相识。”
  “我一介枯身,原想赴死,却被晚乔救了下来。她就像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藤蔓,坚韧难摧。面对命运的不公、宫人的折辱,她从不抱怨。”
  “是她让我看到了这世间还有千万般可能性。”
  卞亦枫浅笑着看了卞宁宁一眼:“丫头,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人?”
  卞宁宁一颗丹灵仿佛被人攥紧了,要被生生揉碎一般。
  她见过的。
  那个瘦弱的少年,在滂沱大雨中,跪得笔直,宛如在积雪中拼命窜出的松芽。
  他合袖,拱手,伴着呼啸风声和骤打雨声,说出那句:“吾此一生,不求大名远扬,唯求一生轰烈。”
  “但死,亦无悔。”
  她将微颤的双手藏到身后,假装淡然地问道:“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卞亦枫自然知她敏感聪慧,便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继续说道:“晚乔的死,是郝盛远所致。但我亦是无知做了帮凶,追悔终身。”
  “当年我与晚乔相恋,却无法告诉旁人,我只能想方设法赚钱,只盼着能带她逃离那座宫城。”
  “可谁知后来匈奴来犯,但圣上并不想劳民伤财去打仗。而郝盛远便给圣上出了个同匈奴联姻的主意。晚乔,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牺牲品。”
  “当时我虽已有些财力,却并不能与皇权相抗,我便去求郝盛远。我答应将自己名下的产业全部给他,而他帮我救晚乔。”
  卞亦枫自嘲一笑,失落而愤然。
  “我居然会相信那头豺狼。”
  “他收了我的钱财,却转头派人给晚乔送信,说我已经舍弃了她,更是用我给郝盛远的信物来说服晚乔。”
  “郝盛远什么都想要,既要钱财,也要权势,他想让晚乔对我心灰意冷,自愿嫁给匈奴。”
  “可是他不懂,晚乔从来都不是那般逆来顺受的女子。”
  “所以她单薄一身,白绫一尺,了结余生。”
  “待我找到她的时候,尸身已经寒透了。”
  这段往事,几乎无人知晓。自那以后,此事更是成了卞亦枫心头一块不能轻易触碰的疤。
  如今他再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当真是心痛至极。纵使他这般张扬肆意之人,竟也会泪流满面。
  而卞宁宁也终于知道,为何他这九皇叔在提及郝盛远的时候总是一脸恨色。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递上前:“九皇叔,逝者,总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卞亦枫却只是摇头。
  “我其实曾经有很多选择,我可以带着她逃遍天涯海角,同生共死,但我却自以为是地选了一条绝路。”
  “抱憾终身。”
  他深吸一口气,滚了滚喉头,敛了面上的伤痛,看向卞宁宁。
  卞宁宁心跳加速,意识到了什么,却迟迟不肯开口,只是望着卞亦枫,眼里的神伤渐渐淡漠。
  原来卞亦枫同她说这些,竟是为了这件事。
  卞亦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丫头,耳听、眼见,统统都不一定为实,不要等到一切不可追的时候,才像我一样,孑然一身,痛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那枚香囊,是我故意塞到沈寒山袖中的,就是为了激你看清自己的心。你气恼、赶他走,不正是因为你不愿见着他与旁人在一处吗?丹荔一来,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你还不明白吗?”
  “我已经错过一次,我不忍心再看你们互相折磨。”
  “丫头,面对自己的真心。”
  卞宁宁踉跄后退一步,仿佛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痕笑意,眼底却是冰凉如雪。
  “面对真心?我拿什么面对自己的真心?”
  “拿我父王的清白?拿恭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余人的性命?”
  她的声音染上不可抑制的哭腔,眼里的泪却始终不曾落下。
  这三年来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恭王府众人在南越又受了怎样的苦,她这九皇叔又如何知晓?
  凭什么如今廖廖一席话,就要让她面对自己的真心?
  纵然他痛失爱妻,可始终不过是他二人之事。可她呢?她的身上背负的是上百条的性命!
  面对真心?她怎么敢!
  卞宁宁步步后退,拂袖欲离。可刚转过身,就听卞亦枫的不容置喙的声音传来。
  “丫头,随我去见一个人。”
  片刻后。
  卞宁宁站在沈寒山昨夜歇息的屋子前,眉心透着不耐和愤恼。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九皇叔既然对她和沈寒山的纠葛百般上心,怎会不知沈寒山昨夜已经离开了?
  卞亦枫朝着紧闭的屋门扬了扬下巴,说道:“进去瞧瞧。”
  卞宁宁犹疑了一息,推开了门。
  她立在廊下,脚下未动,却一眼就瞧见里屋侧躺着个人,地上似是还有刚换下来的带血的纱布。
  她突然有些紧张,看向卞亦枫。
  卞亦枫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将她朝着屋子里轻推了一把。
  卞宁宁被迫进了屋子,转过外间的珠帘,便瞧见了躺在榻上的男子的全貌。
  榻上的男子双眼紧闭,眉头却紧皱着,面上满是大汗,似是十分痛苦。而男子放在薄被外的左臂被细密的纱布缠绕着,却仍在往外渗着血珠。
  “是他!”
  那个弯刀男子,那夜替她和沈寒山杀出一条血路的人。
  卞亦枫抱着手斜靠在床柱上,瞧着卞宁宁的神色从慌张再到惊讶,心中感慨。
  他知她方才以为塌上之人是沈寒山,所以才那般惶恐。可即便如此,他这侄女却是咬死不承认对沈寒山的情意。
  不过他也能全然能明白,经历了那么多,她不信沈寒山,也在情理之中。
  “陶靖手下那个林三可不是什么善茬,能从他手底下死里逃生,雁之可吃了一番苦头。还好我的人半路接应到了他,不然他这条胳膊可就废了。”
  卞宁宁诧异:“你也认识他?”
  卞亦枫点头:“他可是你父王当年亲自选出来的暗卫,我当然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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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为了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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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亦枫这话一出,卞宁宁心下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暗卫是她父王的人,那又为何听从沈寒山的调遣,唤他一声主子?
  可还来不及细说,卞宁宁却突然瞧见雁之搭在床沿上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颗殷红灼眼的血痣。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雁之的手腕,在那血痣上搓了又搓,生怕是自己看岔了。
  可不管怎么抹,那颗血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来,她只觉好似被一道惊雷直劈面门。
  她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耳边似乎传来了年伯伯久远苍老的声音。
  “我只记得那人左手腕上有一颗殷红的血痣。”
  当年给她送假死药的,是雁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耐心耗尽,端在身前的双手发颤,带着衣袖和垂在腰畔的青丝都在微微晃动。
  卞亦枫却不着急,指了指榻上之人,缓缓说道:“雁之是三年前你父王安排到沈寒山身边的。”
  “为什么?”
  “为了护他。”
  卞宁宁转头,眼里不知何时爬上了淡红色的血丝,好似要将面前之人所知晓的真相全部洞穿。
  “护他?沈寒山亲手将恭王府送下地狱,父王为何要护他?”
  “丫头,眼见不一定为实,沈寒山为恭王府付出的,远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多。”
  话到此处,点到为止,其他的,卞亦枫并未急着赘述。他心知她执念太深,要让她彻底放下对沈寒山的成见,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而卞宁宁当然也曾想过沈寒山当年所为另有隐衷,可她唯恐自己错信。一旦错信,恭王府就当真再无翻身之机。
  所以她克己复礼,从不肯与沈寒山交付真心。止步于盟友,各取所需。
  可她却也无法忽视,自她到平冶与沈寒山重逢之日起,沈寒山就一直护她、救她,甚至将性命都置之度外。
  而卞亦枫的这一番话,便是挑明了当初沈寒山的所作所为,皆非如她看到的一般。
  她倏尔想起父王留给她的那封信,信上说:“耐心静候,为父自有安排。”
  可她从未知晓过父王的安排究竟是什么,就连年伯伯去世之时,她曾探过他的遗愿,也依旧一无所获。所以她以为父王给她的信不过是宽慰之言,只为了让她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如今看来,真相,似乎与她所看到的,相距甚远。
  “你都知道些什么,统统告诉我。”
  卞宁宁极力压抑着胸腔之中翻涌的酸涩与悲楚,却被哽咽之声出卖。
  卞亦枫站直身子,忖度了片刻,才虚虚将她揽在怀中,轻顺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如鸿毛。
  “丫头,沈寒山同我说,他不愿让你知晓这些,是怕你不信他,反倒让你徒增烦恼。但我却知晓,除此之外还有个缘由。
  “他的这段过去太过残酷,他怕你经受不住。”
  “因而你若是听,便要信他,更要如他一般,坦然放下这段过往。”
  “你可能做到?”
  卞宁宁将头轻靠在卞亦枫的肩头,如当年依偎在父王怀中一般。默了半晌,她不言片语,却是微微颔首,仿佛用尽了气力。
  “我信他。”
  ――
  自那夜沈寒山独自离开后,卞宁宁就再没他的音信。
  她将刘礼送到刘夫人嘱托的挚友家中已有两日,可卞亦枫却仍是说未寻到沈寒山。
  她坐在厅堂中,手边的茶水从滚烫到冷却,她都始终没有饮上一口。
  刘礼坐在她身旁,想了半晌,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卞宁宁没有做声,依旧呆呆地望着厅外花园中开得正盛的那片木香。
  在平冶呆了许久都未曾见过此花,偏偏在这遥州城却处处可见,好似时刻提醒着她那夜发生了何事。
  刘礼见她这模样,心里也慌张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小手轻拉着她的衣袖:“姐姐?”
  她终于回过神来,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阿礼怎么了?”
  刘礼见她终于应声,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狡黠一笑,从腰后掏出了一副画卷:“姐姐,你今日便要离开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卞宁宁接过画卷,却并未急着打开,只略带宠溺地看着面前玉冠粉面的小娃娃。
  “姐姐也给阿礼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过,这份礼物得等阿礼长大了,回了平冶,才能给你。”
  她抬手摸了摸刘礼的小脸,心里涌上一阵不舍。
  刘礼一向乖顺,虽双眼含泪亮晶晶的,却仍是记着娘亲曾经同他说过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因而那眼泪转了又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姐姐放心,等阿礼长大了,一定会来平冶寻你和佩娘的。”
  说罢,刘礼伸出小指,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拉勾。”
  卞宁宁哂然,伸出小指与刘礼的小指相扣。
  她之所以这般说,便是想给刘礼留个念想和希冀,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挂念着他。她想,刘礼应当是懂得的。
  “小阿礼在和姐姐告别呢?”
  门外传来一阵温柔宽厚的声音,一个衣着普通却整洁精神的妇人走了进来,身旁跟着朱果儿。
  卞宁宁起身,朝着妇人屈膝行了一礼:“今后还有劳杨夫人费心了。”
  可她身子不过将将弯了些许,就被杨夫人扶了起来:“青竹姑娘不必如此。”
  杨夫人看了眼身旁的小娃娃,眼里满是宠爱:“我当年落魄之时,是夫人救了我,让我留在她身旁伺候她。后来我到了年纪,夫人还替我寻了一门可靠的亲事,让我来了这遥州城安家。”
  “说起来,我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夫人给的。如今夫人去了,我自当替她照料好阿礼。”
  卞宁宁笑着点点头,心中宽慰几分。这些事卞亦枫已经替她打探过了,确如杨夫人所说,因此她才能放心将刘礼留在此处。
  杨夫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我知道青竹姑娘善良,心中牵挂阿礼。你放心,以后我让阿礼时时给你写信。”
  说完杨夫人又一把将刘礼捞了起来,抱在怀中,笑说道:“咱们阿礼得努努力了,将字练好,才能给姐姐写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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