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反目成仇后——八月寒酥【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3:17

  卞宁宁握着椅把的手颤了一下,下意识说了句:“什么?”
  玉锁转过头来,眼眶里的泪打着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笑着低了头,泪珠掉落在地,砸出点点灰墨色。
  “我认罪。”
  短短三字,却好似用尽了玉锁全身的气力,颓然地跪坐到了地上,仿佛被劲风打落的麦子,渺小而凄凉。
  卞宁宁拧紧了眉头,立马朝着沈寒山摇头:“玉锁是被逼的!”
  “谁逼她了?是我拿刀架她脖了上了还是严刑拷打她了?”
  方海立马反驳道,恨了卞宁宁一眼,而后便在堂中跪了下去,继续说道:“沈少傅、宋知府明察,凶手分明就是见挣扎无望,这才认了罪,可没人强迫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掩饰不住话里的欣喜之意。
  而宋霄根本不想听他废话,转过身子对着沈寒山恭敬地说道:“沈少傅,既然凶手已认罪,您看……”
  沈寒山目光一直凝在堂下,手指在膝头轻叩着,并未答话。
  宋霄一时摸不准沈寒山在想些什么,于是他沉默了一瞬,大着胆子说道:“既然凶手已认罪,便将其先押入大牢审问画押,择日处决便是。”
  “宋知府审案竟然这般草率,实在令人惊叹。”
  宋霄听沈寒山冷淡如霜的声音传来,身了都抖了一瞬。
  他察觉到沈寒山就是故意的。他分明就询问了他的意思,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要在此时当众质疑他。
  可奈何对方权大势大,他也只能忍下心头的火气,谦虚地说道:“属下见凶手认了罪,这才着急了些。与沈少傅相比,属下确实愚昧,还请沈少傅多多指点才是。”
  “宋知府不是愚昧,是愚蠢。”
  沈寒山收回手,复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宋霄看似还算淡定,实则早已乱了阵脚。他原想着尽快了结这桩事,又念着方海也给他送了好些大礼,便想着帮他一回。
  可谁知这看上去温和儒雅的太子少傅,竟这般不留情面。
  沈寒山扫了他一眼,知他不服气,却并不在乎,而后说道:“先将被害人的尸体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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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刺母隐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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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霄这才明白过来,沈寒山这是要正儿八经地审查此案。他朝着门外的侍卫摆摆手,赶忙让人抬尸体去了。
  他看了眼霎时抖得跟筛糠似的方海,默默叹了口气。这么一尊大佛在此,他就是想帮方海,也是无能为力了。
  也不知道方海究竟隐瞒了什么?
  而趁着尸体还未抬过来,沈寒山又从宋霄手里将那装药的小瓶拿了过来,仔细端详起来。
  “这罐子,便是在她屋子里搜出来的?”沈寒山看向玉锁。
  方海咽了口唾沫,艰难点头:“是。”
  沈寒山手里的是个精巧细致的葫芦瓶,也就比他的拇指大了一圈而已。
  “既然玉锁姑娘认了罪,不妨说说这下的是何毒?”
  玉锁眼里染上迷茫,下意识看向卞宁宁。可又想到自己辜负了卞宁宁的信任,认了罪,只能垂下头弱弱地说道:“我不知道,郑掌柜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
  “你不知道?你若是都不知道是何毒药,又如何知道要多少分量才能将人毒杀?”卞宁宁默了许久,开口质问道,对玉锁随口认罪的行为有些不忿。
  “我……”玉锁自然答不出来。
  郑掌柜坐在一旁,赶忙气哼哼地说道:“你找我要的分明就是石焦散,我还警告过你,此乃毒药,区区五钱,就能要了一条性命!”
  “我让你说话了吗?”
  沈寒山目带寒光,扫了郑掌柜一眼。只这一眼,就让郑掌柜当即闭了嘴,却悻悻不平,跺了跺手里的拐杖。
  宋霄又问玉锁:“郑掌柜所说的,可是事实?”
  玉锁依旧垂着头,说了声:“是。”
  卞宁宁看着她颓败凄惨的模样,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玉锁这是在用她的方式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她,但一定是有那个人的。
  她看向愣着发神的方海。
  方海并不在意方秋卉,更没必要与一个婢女过不去,那他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所求为何,已是呼之欲出了。
  可玉锁不知,她这番行事,根本就是徒劳。
  “宋知府审案的方式还真是特别,这番话倒更像是串供,逼人招认。”她一开口,就是丝毫不留情面的讽刺,直剌剌地刺向宋霄心口。
  宋霄本就因沈寒山刚才说他愚蠢而有些不安愤怒,现下听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女子这般说,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
  审案他确实不在行,那收拾一两个没有眼色的女人都不成吗?
  “你这贱妇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用力猛拍了下桌案,一声巨响也没掩盖住他的声音。
  “贱妇?”
  卞宁宁都还未来得及反应,沈寒山却先一步开了口。
  宋霄转头,却见沈寒山的面色冰冷到了极点,眼底隐隐含着难以言说的狠戾。
  这实在不该是温润如玉的太子少傅该有的眼神。
  宋霄心头猛跳,心道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而沈寒山与卞宁宁的视线相撞,见她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过后,才终是压下心里的怒火,说道:“你若再口不择言,就自去领三十板吧。本少傅最见不得口舌污秽之人。”
  宋霄又是一阵点头,惧怕过后,只觉今日实在是倒霉透顶,这太子少傅也是喜怒无常、捉摸不透。
  而派去抬尸体的侍卫也终于回来了。
  两名侍卫用草席托着尸体,上面覆着白布,轻手放在正厅地上,又轻脚走了出去。
  白布有些短,甚至盖不住那双苍白的脚。脚上未着鞋履,裸露在外。
  卞宁宁心头涌上一阵悲楚。
  明明是两三日前才见过的人,如今却这般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任人摆布。
  “府衙的仵作呢?”沈寒山已站起身,走到尸体旁。
  宋霄急忙跟上前,回答道:“我这就派人就叫。”
  可沈寒山却是将他拦了下来:“一来一回又是一个时辰,浪费时间。”
  说完,他朝卞宁宁看了一眼。
  卞宁宁意会,也走到尸体旁边,柔声说道:“沈少傅,小女子会验尸,不如让我试试吧。”
  宋霄诧异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女子方才说了什么。她说自己会验尸?他甚至怀疑她是否见过尸体。
  而方海站在他的侧后方,也是一个劲地摇头,他便装作没瞧见。方海心里着急,竟然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袖子,令他心里烦躁得紧。
  他甩开袖子,憋着口气说道:“你一个女子怎会做这等粗秽之事,查案可不能儿戏。”
  这回他学聪明了,说话前也想了想,这是不是沈寒山爱听的。他想这次总不会挑他的错处了,他严谨办案,当得表扬才对。
  而沈寒山确实也没再找他的岔,只是不认同他的话而已。
  “那你随我一同验尸吧。”沈寒山朝着卞宁宁说道,而后亲手撩开了覆盖在方秋卉身上的白布,“晚些时候宋知府让仵作再来确认一番就是了。”
  宋霄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寒山。
  这太子少傅的意思是,他信这个女子会验尸,而且还要同她一起验尸?堂堂太子少傅居然会亲手做这些事?
  可他除了惊讶,也不敢再说别的话了。面对方海的无声祈求只当没瞧见,心想着回去将方海此前送的那些玩意儿退些过来。
  天气愈发热了,就这么放了两日多,尸身已开始渐渐发出一阵恶臭。正厅里里外外本就站满了人,这味道散不出去,便聚在厅里。
  这次宋霄自认机智了一回,派人去弄了几张面巾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沈寒山一张,自己也覆了一张。
  沈寒山接过后没着急带上,却是递给了卞宁宁。
  卞宁宁只扫了一眼,就摇头婉拒了。
  沈寒山微微一笑,也不勉强,而是将面巾退回给了宋霄。
  宋霄愣愣地接过,霎时觉得自己脸上那张面巾实在有些扎脸。难道他带面巾也错了?
  沈寒山见他怔神的模样,终于出言说了句好话:“这味道一般人闻不惯,宋知府将面巾分给厅中其他人吧。”
  宋霄终于再次喜笑颜开,亲手将面巾递给厅中其他人,哪还有方才的威风?
  众人接过面巾带上,凝神看向站在堂中的沈寒山和卞宁宁。二人蹲下身,仔细查验起来。
  方秋卉双眼未闭,似临死前有不甘之事。夏日炎热,尸体浮肿腐烂得更快,但尚有衣衫遮挡只面庞惨白肿胀,面颊两侧和脖颈处都是尸斑。唇边溢出的白沫的已干涸,只在脸颊与脖颈上留下一道长痕。
  卞宁宁抬手将眼眶里生出的飞虫扇开,露出那浑浊不堪的双眼。
  而后她仔细看了眼方秋卉身上穿着的破败衣衫,这是从她第一次见到方秋卉开始,就从未换下过得那身。
  她轻轻撩起方秋卉上衣的右下摆,只见右下腹已经布满尸绿,草席上也浸了些尸水,以腐尸为生的尸虫暴露于天日之下,淌在尸水中蠕动着。
  众人好奇地走上前,见此场景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玉锁也走上前,却没急着后退。面前的场景仿佛利刃一般在她心上划了一道血痕,却化作静悄悄的眼泪滑落。
  她在卞宁宁身旁蹲了下来,朝着方秋卉瞪着的双眼伸出手。
  卞宁宁握住她的手腕拦了下来,轻声说道:“玉锁,即便是认罪,也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人,我们必须还原真相。”
  玉锁迷茫而诧异地看着她,而后在宋霄的呵斥下,含泪收回手,默默退回到一旁。
  她望着蹲在尸体旁忙碌的卞宁宁,百感交集。
  原来她早已猜到自己认罪的原因。
  卞宁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带着面巾,手捂口鼻,似是不敢再看这边。
  她看了眼沈寒山,说道:“既然方大老爷说姚大人是中毒而亡,不如沈少傅看看她的口舌?”
  这话再次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看了过来,只是目光都凝聚在沈寒山身上,并未注意她。
  沈寒山缓缓掰开方秋卉的下巴,仔细查验起来。
  卞宁宁这才伸手触碰上了方秋卉放在身侧的右手。
  “轩儿……”
  “当初让他背负上刺母的骂名,让他去找那个女人报仇,我是不是做错了?”
  “真想再看轩儿一眼。”
  苍老得如同被车马碾过得枯枝一般的声音传来,却只卞宁宁一人可闻
  这便是方秋卉临死前的挂念吗?字字句句,都是她的轩儿。
  可那个女人是谁?难道是姚氏?
  如果那个女人指的是姚氏,那她与方秋卉之间又有何过节?竟能甘愿让姚轩背负骂名,也要去往平冶。
  看来当初姚轩刺伤方秋卉当真是另有隐情,并非外界所知的那般。至少从方秋卉的遗愿来看,她与姚轩是一条心的。
  而姚氏选中姚轩,也定不是巧合,倒更像是方秋卉和姚轩蓄谋而为,只为报仇。可是,是为谁报仇呢?
  好不容易探了方秋卉的遗愿,竟又有了新的问题。
  卞宁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转头看向沈寒山:“沈少傅可有发现?”
  沈寒山站起身来,垂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你让我看她的口舌,想必是已经有答案了吧?”
  卞宁宁也跟着站起身,从发髻间拔出那根细长的银簪,递给沈寒山:“沈少傅不妨试试?”
  沈寒山看着她抬起的皓腕,带着他送的那只玉镯,莹莹光白,令人心动。
  他没有接过那只银簪,只是说道:“还是姑娘来吧,大家来等着你来解惑呢。”
  厅里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在打着什么哑谜。
  卞宁宁也不再推却,收回手,说道:“那便由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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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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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宁宁拿着簪子,再次蹲下身去,径直朝着方秋卉的锁骨上方的咽喉部位刺去。
  方海心头一慌,立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颤着声质问道:“你做什么!为何要对我妹妹下此毒手!”
  听上去,好似真的兄妹情深。
  卞宁宁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方大老爷若当真如此疼爱自己的妹妹,便不要试图阻拦我查找真相。”
  这一瞬间,方海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威严。那是种不容许侵犯的高贵,仿佛高挺入云的城墙,他越不过去。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跌坐回座椅之上。
  沈寒山给了宋霄一个眼神,宋霄就立即让人将他压制在座椅上,不许他再随意动弹。
  银簪扎了下去,伴随着阵细微到几乎不被人察觉的皮肉撕裂的声音。
  她转了转手里的银簪刺得更深了些。而方秋卉已去世有两日多了,这一簪子下去,一丝血都没流出来。
  玉锁眼都不眨地看着卞宁宁,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绝望的目光染上光亮,紧绷的身子渐渐松弛下来。
  几息过后,卞宁宁才将簪子拔了出来。簪子上带了些血污,她捡起一旁的白布轻轻擦了擦。
  她举起手里的银簪,朝着众人说道:“还请诸位瞧瞧,这簪子可有何异样?”
  众人摇头,而有那么一两个头脑灵活些的,便已反应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方海。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太过紧张,他的前襟已被汗水浸湿,脑门上也全是汗。
  而宋霄却有些没闹明白,问道:“沈少傅,这是何意啊?”
  沈寒山没看他,却是将卞宁宁手中的银簪接了过来,缓缓说道:“方才我已查验过死者的口舌,腔壁舌苔发黑,说明死者确实服下过毒药。”
  “那岂不是说明她当真是中毒身亡的?”宋霄接着问道。
  卞宁宁有些无奈,心道这宋霄究竟是如何坐上这遥州知府的位置的?
  “可我用银簪刺入姚夫人咽喉根部,银簪却并未发黑。这说明,姚夫人服下的毒药,是在她去世后,被人强行灌下去的。姚夫人真正的死因,是经年累月的咳疾所致。”卞宁宁说道。
  厅里厅外,顿时一片哗然。
  玉锁抑制不住地笑了,可方海却愈发慌乱。而厅外看热闹的方家二房三房众人,听了这话,却是冷笑连连。
  一向胆子大的方家二老爷,便已开始出声嘲讽起来:“大哥今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咱们妹妹是被人毒死的吗?怎得验出来是这番结果?”
  冷飕飕的语调夹杂着落井下石的风凉,任谁都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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