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小公主——太极芋泥【完结】
时间:2023-09-03 17:14:07

  顺宁帝捏碎手中的刨花,淡淡道:“朕以前也是不信的,慈宁山的和尚们说徽安皇后和朕不相配,就算成亲,也做不成一对长长久久的佳偶。”
  “后来朕发现,果然,朕和徽安皇后既不是佳偶,也没能长长久久。”
  徽安皇后出身并不高,是一户家中富商的独女,被顺宁帝在人海中惊鸿一瞥,力排众议,无视满朝异议,迎她成为皇后。
  韩江还记得那个冷艳的女子,她极聪慧且理智,但慧极伤身,太聪明了,就会冷淡且厌世。
  顺宁帝痴迷追逐着她,爱她的容颜,也爱她的冷淡,在她的引导下,收起玩心,安安稳稳地做了好几年勤恳的皇帝。
  后来徽安皇后薨了,顺宁帝便放任自己耽于玩乐,不理朝政。
  “康乐是朕和徽安皇后唯一的孩子,”顺宁帝平静道:“朕希望她能过得快乐健康。”
  “慈宁山的老和尚说,她最好在十六生辰前成亲,由她的夫君一步一叩首行至慈宁山殿前,亲手为她再点一盏长明灯,两人命格相连,才能长久。”
  韩江一僵,哑声道:“皇上信了?”
  顺宁帝冷静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康乐是朕珍爱的女儿,朕不愿让她冒一点险。”
  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韩江一眼:“不过韩卿不信怪力乱神,觉得这些荒唐也是应当的。”
  “好了。”顺宁帝没管韩江脸色,只是摆了摆手,神色疲倦道:“朕乏了,韩卿也回去休息吧。”
  韩江出了大殿,看着依然烟雨朦胧的宫墙,安静地沉默着。
  韩江不信鬼神。
  他出身偏远渔村,父母在一场风暴中过世,还未下葬,家中仅余的东西全部被宗族瓜分殆尽。他们一边享用着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一边对他唾骂一句:扫把星!
  若天理昭昭,为何这些人还能活得理直气壮?
  后来得远亲自助,他得以入学堂,从此入仕,正当他在朝中站稳脚步,想要报答的时候,才知那家人尽数死在匪患手中。
  若为善的命短,造恶的富贵又寿延,还谈什么善恶有报。
  在他踩着累累白骨登上高位的时候,又来跟他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简直荒唐!
  可是、可是……康乐那样晶莹脆弱的小公主,捧在掌心温柔呵护都让人担忧她会受伤,若是――
  若是她真的需要一位神灵保佑呢……
  从碧吩咐的宫女一见韩江出来了,立刻迎上来,怯怯道:“韩、韩大人,康乐公主在迎春殿等着您呢,您何时方便过去一趟?”
  韩江柔了眉眼,低声道:“这就去。”
  康乐淋了雨,又受了惊,睡了一觉醒来,反倒比平日里精神更好。
  她抱着瑶光,乖巧地坐在门口,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瑶光柔软光滑的皮毛,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外。
  玉珠串成雨帘从屋檐落下,康乐披散着头发,一身雪白柔软的锦衣,眉目如画,神色安宁。
  “韩江!”
  韩江刚出现在门口,康乐已开心地起身,瑶光猝不及防从她膝盖上摔下,它回头看了眼韩江,不以为意,甩着尾巴,晃晃悠悠地去了内室。
  韩江收伞,宫女上前把湿伞拿到原处放置,另外一个宫女用干净的布巾沾走他周身的水汽。
  再门口略站了站,确保不会把湿气带到室内,韩江才抬脚进了屋,轻轻皱起眉头,“怎么坐在门口?”
  康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柔软轻声回答道:“等你。”
  韩江的心霎时软了一角。
  康乐踮着脚尖,仔细地看了看韩江的衣服,小声问:“你不是去换衣服了吗?”
  她伸出指尖,轻轻地摸了摸韩江胸前衣服的位置,不由地皱起眉头,嘟囔着说:“怎么一直穿着湿衣,现在都干了。”
  韩江抓住她的手,顿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往后退了一步。
  康乐怔愣,茫然地看着他:“你……”
  韩江解释:“……我身上还有水汽。”
  康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回避,伸手扯着他的袖角,抬起头仰着脸,眉头轻蹙着,眼神可怜巴巴的,低声问:“你要走了吗?”
  她咬了下唇,紧张道:“不要走,你留下陪陪我。”
  “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我喜――”
第25章 赶去见你
  康乐仰头看着他,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期待和紧张,她鼓起勇气, 轻轻地晃了晃韩江的袖角, 轻声但坚定道:
  “我喜――”
  “康乐!”韩江突然伸出手, 他犹豫了一下,屈起手指, 轻轻地蹭了蹭康乐额上碎发, 声音轻缓,充满温情地放低声音唤她:“绵绵……”
  康乐手指微微蜷起, 脸颊泛红,眼神羞怯地看着他。
  她身为公主身份贵重,又常居宫中甚少交友,普天之下, 叫她小名的人很少, 只有云贵妃和赵楚蕴会温柔地唤她“绵绵”。
  连顺宁帝一直是叫她康乐。
  而现在,她的名字由韩江用低沉柔软的声音喊出口,她的世界好似又升起一轮暖阳, 让人感到暖心温暖。
  康乐本就乖巧,现在听到韩江唤她,更加乖软,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嗯。”
  韩江定定地看着她, 轻声问:“绵绵要同我说的话, 很重要吗?”
  康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肯定道:“很重要。”
  她小声解释, 有些懊恼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或者今天早上见到你的时候就说出口的。可是……”
  “可是我一直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讲,心中又紧张又期待,总想着,要很郑重、很美好才可以。”
  康乐委屈地轻声道:“在回宫的马车上,我还在心中斟酌着言辞,想着,见到你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第二句又要怎么讲,可是后来……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韩江垂下眼,轻轻地托起康乐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淡淡道:“今日一遭兵荒马乱的,公主也已疲倦不堪了。”
  “既然是很重要、很郑重、很美好的话,可以等到休息好后,在一个美丽平静的地方,慢慢地说出口。”
  “这样好吗?”
  康乐犹豫了一下。
  今早去宁府赴宴时,她虽着妆了,但并未如何精心装扮,只是普通日常的一身装扮。
  淋了雨,在苏府换的衣裳粗糙,回宫后便沐浴卸妆,为了方便轻暖,穿了一身柔软的旧衣,披散着头发,不施粉黛,因着身体柔弱,唇色浅淡,确实很不庄重。
  康乐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捂着脸,垂下眼睛,不想让韩江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韩江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不止是公主,我也是一身旧衣,湿了又干,狼狈不堪。”
  “若公主不甚宽容,就是定我个御前失仪的罪,也是理所应当。”
  “绵绵,”韩江往前踏出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又低又沉地笑道:“公主想在这样的情景下,讲出那句很重要、很郑重、很美好的话吗?”
  他今日一身黑衣,脸色却像是被雨水洗过一样玉白,长眉飞入发鬓,凤眸含笑,目光温柔。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康乐下意识地抬出手,搭在他肩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屏住呼吸。
  韩江只是想逗弄一下康乐,却没想到康乐不仅没退,还主动地扶上他的肩膀……
  康乐身上才带着安神香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他床上枕下的味道一模一样,若有若无,像是萦绕在鼻尖勾人的幽香。
  “好。”康乐弯着的眼睛像一道美丽的月桥,她声音很软,咬着唇的神情乖巧又娇俏。
  眼睛忽闪地眨了一下,软绵绵道:“那等下次,雨过天晴了,在折柳亭,我再跟你说。”
  想起今日暴雨如注下,韩江还撑着伞在折柳亭等她的样子,她甜软道:“这次,换我等你来。”
  韩江柔了神色,说:“好。”
  迎春殿门口,从碧把人都安排到别处去做事,这里只留自己在门口守着。
  她在殿门口来回地踱步,偶尔透过半开的殿门往里看一眼,虽然心中焦急,但从未试图窥探里面。
  虽说韩江煞名在外,为人冷心冷清,但从碧相信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有逾矩的举动的。
  只是时间实在不早了。申时韩江带着公主回宫,然后沐浴诊脉煎药,韩江又去见了顺宁帝,再回迎春殿,两人说了会儿话,现在已经酉时过半了,再有一刻钟,就到了关城门的时间。
  从碧脚步停在门口,低眉垂首,看着脚尖,小心地向里面提醒道:“韩大人,雨停了,出宫的车驾也已备好。”
  还为听到韩江应声,一个轻缓的脚步哒哒哒地走了过来,康乐把门完全打开,手臂扶着门,露出一半身体,抬头看着天色,软软地惊呼道:“呀,竟过得这么快,宫门快要落锁了。”
  这下不等从碧来催,康乐已回过身体,扯着韩江的袖子,眉眼焦急道:“快点走,再有半刻,就不能出宫了。”
  韩江也抬眼看了眼天色,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任由康乐拽着他的袖子,懒洋洋的,拖着步子慢悠悠道:“不着急。”
  韩江虽然看起来是文人风骨,但身量高、隔着衣服摸到的胸口也很有分量,他懒洋洋的拖着步子,康乐扯着袖子也牵不动他。
  只好站直了身体,犹豫了一下,松开手,声音小小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出宫呀?”
  她声音小小的,似乎是在讲悄悄话,不欲让别人听到,可是这里就三个人,还离得极尽,轻轻一句话出口,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从碧忍不住提醒道:“公主!”
  宫中城门落锁后不留外男,即便是议事至深夜,需留宿宫中,也需要提前登记记录,差人监督,且只能在议事殿,半步不得踏入后宫妃子公主的宫殿。
  康乐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成什么样子!
  韩江也颇意外,只是他难看到康乐犹豫纠结的模样,便隐下自己已让人告知守城门的人稍等,顺着她的话问:“若我说是,公主会怎样?”
  从碧:“……韩大人!”
  康乐苦恼地皱了下眉头,老老实实道:“我、好像也没有办法。”
  “不过,”康乐歪了下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弯着眼睛高兴道:“我的公主府就要建好了,到那时候,就可以待客留宿了,你若不想走,就可以留下来了。”
  从碧无奈道:“公主,那也不合规矩。”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向来宴会最难邀请,更是从未留宿别人家的韩江,竟然听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眉眼柔和地点头,应道:“好。那臣就等着公主府建好的那一日了。”
  从碧忍无可忍,直接示意下人把马车赶来,她客客气气地道:“请韩大人上车。”
  不然放任下去,她担心,这两人会站在殿门口,把还未建好的公主府从门口放着的石狮子,到花园里架着的秋千,全都事无巨细地讲一遍,只讲到明天日出东方也没完。
  韩江往外走出一步,康乐不自觉地跟上,踩着他的脚印,往外走去。
  从碧拽住她,轻声道:“公主!”
  韩江似有所感,回头,看着康乐坠在他身后,不由地勾唇轻笑,他回身,站定了身体,看着康乐,轻声道:“外面潮气重,就在殿内,不要出来。”
  康乐看着他,认真地听他讲话,点了点头,乖乖道:“好。”
  两个人目光相遇,对视着,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从碧忍不住又要出声催促的时候,韩江才道:“那我走了。”
  康乐:“嗯。”
  韩江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往外走,脚步略快,高大的背影一直走到马车旁,下人撩起帘子,请他入内,韩江略一俯身,进了马车,下人仔细地落下帘子,车夫拽了拽缰绳,赶车出宫。
  康乐站在门内,很听话地没有出来,但是披着披风,也没有转身回殿内,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马车离开。
  只是在马车彻底离开视野的时候,落下的车帘却被人突然掀起,隔着一道雾蒙蒙的夜幕,那一道视线看了这里很久很久,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被掀起的车帘都没有落下……
  从碧在一旁安静地陪着,直到再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才轻声道:“公主,进殿内休息片刻吧。”
  康乐听话道:“好。”
  从碧扶着康乐在软榻上坐下,为她理了理披风,奉上一杯热茶,又把银丝碳盆移了移位置,端过来一碟点心,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康乐捏起一块金丝枣糕,咬了一小口,脸颊嘟起一块,细细地咀嚼着。
  从碧仔细看她的神色,开口问:“公主已经和韩大人说了吗?”
  “说什么呀?”康乐把口中的枣糕咽下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软软地笑了一下,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杯子,不好意思道:“还没有呢。”
  从碧诧异。瞧这分个别都差点要相送十里的架势,竟是还没有说出口?
  要真是以后成了,这可要黏糊成什么样子呀?
  康乐垂下眼睛,嘴角勾起甜甜的笑,晃了晃头,甜软道:“韩江说,很重要的话讲的时候要庄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柔软暖和但太过简单的衣服,认真道:“所以,我打算下次见他的时候,再告诉他。”
  那厢,韩江踩着最晚的时候出了宫,车夫赶车往韩府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慈宁山在何处?”
  车夫极少同他搭过话,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想了想,恭敬回答道:“慈宁山是皇家寺庙,在京都西南方向,约有二十里地。”
  马车里面安静下来,韩江闭着眼睛,面上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车夫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主子可是想去慈宁山进香?听说那里的佛像很是灵验,香火鼎盛,许多人逢年过节都会去那里拜一拜。”
  韩江掀起眼皮,静静地隔着一道帘子看着车夫,问:“你拜过?”
  车夫讪讪道:“当初我女儿生病一直不好,我就去捐了些香火钱,回来后没两日,我家姑娘就渐渐好起来了。”
  说完,他忽然想起马车里这位韩大人是不信神佛的,进府前管家还特意交代过他们不要在府中祭拜,心中一惊,顿时慌乱地找补道:“也、也不一定是慈宁山的佛像灵验,许是我闺女身体好,本就到了要好的时候……”
  他慌乱解释道:“我就去了那一次,后来就再没有去过了!主子明鉴!”
  “无妨。”安静了许久,韩江才淡淡开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靠着车壁,缓慢地道:“明日,在进宫前,先去一趟慈宁山。”
  车夫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晨起天空却万里无云,是个一碧万顷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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