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淼闻言,这才无所顾忌地将心里的计划说出口:“如今能够进出东院的也只有妹妹跟胭红,但是胭红出不了府门,妹妹你却是可以。”
萧眉眉间微动,猜测道:“姐姐,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与我交换身份?”
沈绵淼惊讶于她的敏锐心思,点了点头:“是,等下我想过装扮成妹妹走出去,等出了府,我立马就雇辆马车离开京城。”
萧眉看着她眼中的激动和向往,狐狸眼中兴味一闪而过,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软弱的女子,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面上露出担忧地说:“姐姐,你如何雇马车,天下之大你又打算去哪里呢?”
自从萧眉第一天来看她,随后的这两天,她就把一切考虑好了。
当即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我随身带了些首饰跟银票,足够我撑一段时间,这个妹妹不必担心。至于我要去的地方...我想好了,去金陵。年幼时,父母就曾每年带我去金陵游玩,我对那里还算熟悉。等安定下来,我再找机会给妹妹传信,不要教你担心。”
她若真逃离,恐怕萧慕白第一时间就会派人去扬州寻她,所以她没打算回扬州,而是去金陵。那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产业,想必她去那里反而会过得如鱼得水。
萧眉仔细听了她的打算,没再说什么,道:“既然姐姐准备如此完善,那么一切就都听姐姐的,只盼着姐姐不要忘了妹妹,一定要给妹妹写信。”
沈绵淼伸手,摸了摸她温凉的脸庞,柔声道:“自然不会忘了妹妹,以后妹妹若是有空,再到金陵寻我玩,我定好好招待妹妹。”
萧眉笑道:“好。”
随后,眉间眷恋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
逃跑第一步,走出东院,继而走出王府。
沈绵淼的计划很简单,她与萧眉互换衣衫,再上妆略作修饰,萧眉头饰向来简单,装扮起她来也不会费太大力气。
就是她身量高些,不过也没关系,她在鞋底加了垫子,也能撑起萧眉的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沈绵淼也没避着萧眉,动手就脱了身上的外衣,因着天热,她里面穿的少,外衣一脱,就能看见里面的小衣。
萧眉手不紧不慢地解着外衣上的纽扣,一边解,一边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沈绵淼。
她正巧背过身去,露出光滑莹白的后背,纤细的脖颈处系着一枚小巧的红结,往下,盈盈一握的腰际也由两根红线绑着,在后脊处留下另一枚红结。
在乌发下隐隐可见的蝴蝶骨,精致对称,发梢处,更有一对凹陷的腰窝,她身形微动,发梢轻轻扫过,极致撩人的美景。
萧眉解纽扣的动作顿住,眼眸幽深,卷翘睫毛不曾动一下,她微微张唇,喉咙滞涩,呼吸加重两分。
沈绵淼将自己的衣服放好,一转身看见萧眉跟木头似得站着不动,衣服上的纽扣才解开两颗,忍不住上前替她解道:“妹妹,时间紧,我们还是快些换了衣服吧。”
萧眉索性张开双手,任由她动作,她眼眸低垂,居高临下的视角,正好可以让她得以窥见几分高耸的美景,她突然出声:“姐姐的身材真是好,妹妹好生羡慕。”
被她这么一夸,饶是已经嫁人的沈绵淼,也还是忍不住红了两颊,道:“上次教你吃的木瓜吃了吗?”
萧眉眉间纠结,有些烦恼道:“吃了,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
沈绵淼给她脱了外衣,看着眼前这没有什么起伏变化的一马平川,她道:“妹妹别急,许是以后嫁了人,自然而然就变大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脸红的,因为出嫁前,她也不是如此这般丰满的,她好像听说,床笫间揉|捏也很有用。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随意对没有出嫁的萧眉说,只是含糊地让她别急。
等换完了衣服,她为了不连累萧眉,眼含歉意道:“妹妹,等下要委屈你,我要把你敲晕,这样即便世子追究,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萧眉没有一丝犹豫地把头伸过来,豪气出声:“姐姐,我没事,你来吧。”
“嘭!”
沈绵淼打得那叫一个猝不及防,抱住萧眉缓慢倒下去的身子,将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
刚走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拿起床上的被衾,盖在她的身上。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深深吐出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食盒,打开了房门。
*
而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晕倒在地上的萧眉倏地睁开眼睛。
他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被衾滑落,他怔然伸手抓住,像对待珍品般一边抚摸,一边惋惜开口:“姐姐啊姐姐,你若离开,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可千万不要怪妹妹,实在是你蠢得太过可爱,迟早都要被人骗,还不如让我骗了去。”
说完,他将手中的被角拿起贴着脸颊,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留恋,“姐姐,你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红被衬着雪肤,泪痣泛着妖异的红。
*
出逃的计划比她想象得还要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王府门口。
也许是萧眉上妆技艺精湛的缘故,况且美人总有几分相似,她在眼尾点上的泪痣,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她首先去了车行,车行的老板是个圆脸看着憨厚的人,听到她要雇马车去金陵,很是客气地招待了她。
她便道,有些急,最好是立马能出城的。
老板也没二话,直接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还有位车夫。
车夫国字脸,不苟言笑,看着不像是会有歪心思的人,沈绵淼看了面相,决定就由他送她去金陵。
交了押金后,车夫一言不发地拿出踩凳放在地上,出声:“夫人,请上马车。”
沈绵淼闻言,还有些奇怪,怎么车夫就看出她是已经出嫁的妇人?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只当是这车夫眼力见比较好。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路上,沈绵淼紧张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浑身乏累,她有些昏昏欲睡地闭了闭眼睛。
她有路引,出城门不是问题,只要出了城门,一路南下,不消半月,便可以到金陵。
这么想着,心中升起几分期许,大约金陵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父亲在金陵还购置了宅子,这处宅子出了父母和桑桑,就只有老管家才知道。
她逃得匆忙,连桑桑和老管家都没有来得及通知,不过她先前动作,他们心中必然已经知晓,她与萧慕白之间依然有了嫌隙。
想到这,他们即便能猜出她回去金陵,也不会告诉萧慕白金陵沈宅所在的位置。
等她在金陵安定下来,她再写信给他们,将这件事说清楚。
也希望,这一切真的如她所愿,她能够顺利到金陵。
*
“吁---”
车夫的声音响起。
沈绵淼猛然被惊醒,难不成是到城门口了?但是,外间怎么这么安静?
还来不得多想,车帘突然被人一把掀开。
待看清来人的脸,她心头狠狠一跳。
萧...萧慕白?
他怎么在这?
第44章 寻求庇护 卫沉珉:你的诚意呢?
萧慕白逆着光, 原本温润的眉眼此刻压着一股无言的怒火,拉住车帘的手臂青筋爆出,隐怒命令:“下车。”
沈绵淼心跳得很快,她也有想过他会大张旗鼓地找她, 可是没想到是这么的快, 快到她瞬间就明白过来这里面的不对劲。
她由开始的不可置信转变成恼怒:“车夫是你安排的?”
怪不得那车夫明明是第一次见她, 却唤她夫人,分明是他刻意安排的。
可是, 他是怎么能知道她去了车行的?
要么是隔墙有耳, 要么就是...萧眉泄露了她的计划?
她更倾向于前者,若是后者, 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她根本就承受不起。
萧慕白还在努力克制声音,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伸手, 语气维持最后一丝平和:“下来,别让我进去抓你。”
沈绵淼没有伸手,固执地想要个答案:“是谁向你泄密?”
萧慕白桃花眼沉沉地看了她两眼, 气极下收回手,冷声道:“也罢,你便留在这车里,直接去皇宫。”
沈绵淼眼露震惊, 近乎失声:“我不去!萧慕白, 我说我不去。”
因为激动, 她的身体微微颤动着, 她是这么抗拒进宫, 然而他却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意愿,以她为棋,献于帝王。
萧慕白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他的身子挡住车前天光,明明容貌与初见时并无半分变化,但却莫名让她心生寒气,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攫住她的心脏。
他的身子前倾,半个身子进入车内,依旧是弯着腰的姿势,但身上的气势却威压着她,让她所有的慌张和紧张都无处遁形。
这是她第二次从他的桃花眼中感受到杀意,凉薄的唇张口:“淼淼,我知你的婢女近日向阿贵打探我的行踪。”
胭红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姑娘,她在阿贵面前看似真诚实则笨拙的问话早就被他们知晓意图,之所以配合,大约是觉得无关紧要吧。
沈绵淼思及此,挺了挺胸膛:“是又如何?”
萧慕白:“我今日去了摘星楼。”
沈绵淼:“莫不是国师不肯帮忙?”
萧慕白轻笑一声:“不是,我找的不是国师。”
沈绵淼心头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萧慕白沉声:“我将桑桑接回来了。”
沈绵淼瞬间皱眉:“你要做什么?”
萧慕白语气冷了三分:“这就要看淼淼你的表现了。”
沈绵淼再也坐不住,身体倾上前,几乎是跪在他跟前,恳求出声:“你不要伤害桑桑,他那么喜欢你这个姐夫,你肯定不会忍心伤害他的,对不对?”
萧慕白伸手,摸上她的脸颊,她立即感受到他拇指玉扳指冰冷的触感,后背打了个冷战,听到他说:“我自然不会,因为他有你这个好姐姐。”
沈绵淼咬牙:“桑桑可是国师的徒弟,你若害他,就不怕国师调查吗?”
萧慕白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语气不为所动:“淼淼,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意外发生,即便是国师的徒弟,又能如何?”
沈绵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最后一丝希望也瞬间破灭。
他的手慢慢往上移,来到她的眼尾处,随后用力擦掉她逃走前点好的泪痣,他语气轻柔像是诱哄般道:“我的淼淼这么好看,陛下见了肯定高兴。淼淼,我答应你,不管进宫后发生什么事,你都我唯一的世子妃,这点不会改变。”
沈绵淼杏眸难言地看着他,哽了声。
*
折腾一天,天光暗去,夜幕降临。
这是她这辈子第三次来到皇宫,偌大皇宫,庄严而又寂静,萧慕白与她一前一后走到宫路上,耳边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萧慕白似乎和卫沉珉达成协议,他将当日的田螺姑娘送给卫沉珉,卫沉珉就会对平阳王网开一面。
可是这说起来,不太荒唐了吗?
她并不觉得,卫沉珉对她用情至深,能够对拿到的平阳王造反的证据视若不见。
即便是上辈子的卫沉珉,她亦没有把握。
她可是在他身边当了两三年的妖妃,他才会因宠失政的。
沈绵淼想了一路,也实在是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安安静静地跟在萧慕白的身后。
他的步伐缓慢,不像是在刻意等她,每一步走得都很沉重。
沈绵淼也放慢脚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就快要到勤政殿的时候,突然听到他问:“淼淼,等下见到陛下,知道该怎么说吗?”
沈绵淼冷哼:“世子未免太高看我,陛下不会因为我放了父王与舅舅的。”
身旁有宫人提着宫灯走过,萧慕白薄唇抿直,没再继续说话。
等来到勤政殿前,他停下脚步,屋檐下昏黄的宫灯映照在他的脸上,晦涩不明。
他突然撩起衣摆,直直地跪了下去。
沈绵淼脚步向后退了两步,也跟着跪了下去。
脚下的大理石地面被宫人擦得铮亮反光,硬邦邦的地面膈得她膝盖生疼,不过跪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额头的冷汗就落了下来。
她还在咬牙坚持着,勤政殿的大门紧闭,侍卫守在门口,她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门终于被人推开,高临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走了出来。
脚步直奔她而来,黑色靴子站定,弯腰在她耳边恭敬道:“世子妃,随老奴进去吧。”
沈绵淼抬眸,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跪着的萧慕白依旧后背挺直,他自从跪下起,姿势就没有动过,仿若尊石雕。
但是在她起身的时候,他的眉眼动了下,垂在两侧的五指不受控制地捏紧。
沈绵淼没朝他看一眼,跟着高临进了殿门。
这一刻,她的心境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不再奢求和平和离,既然萧慕白亲手打碎他们间最后一丝牵连,那么她便也没有其他顾忌。
她,会利用卫沉珉的权势,彻底将他击败。
如果,这是报复的话。
她认。
*
殿内的烛光比之殿外更甚,殿内的盘龙柱镶嵌的夜明珠,更是照得屋内亮如白昼。
男人身上的龙袍还没有换下,手执朱砂笔,正神情专注地批阅奏章。
即便听到她的声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沈绵淼看了眼,微微有些愣神。不可否认,他长着张令人惊艳的脸,凤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扬,魅惑却又不失威严。
他不像萧慕白那般外表具有欺骗性的温润,内里比谁都隐忍克制,他的俊美就是张扬且肆意的,君临天下,不怒自威。
也许是她的目光探究意味太过浓烈,他终于搁下笔,抬眸望向她。
她神情一怔,随后再次俯身跪下:“臣妇拜见陛下。”
卫沉珉挥了挥手,高临会意退下。
沈绵淼低垂着眸,感觉他的脚步越来越近,最终龙靴停在她眼前,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想不到,他还真的把你送来了。”
沈绵淼两颊顿时染上红晕,事实是她被丈夫出卖,但是从外人口中说出,就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苦涩的、羞愧的、无地自容的挫败感,几乎深深笼罩了她。
但下秒,又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勇气,竟抬眸看向他,近乎质问:“陛下既知那晚是我,又为何要世子亲手将我送来?”
还是说,这样子羞辱她,他会更加有成就感。
明明上辈子他不是这般,她刚进宫那会儿,他因为不屑这种肮脏交易,可是一个月都没有来见过她,后来还是她使了手段,才得以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