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烟也满脸失望地开口：“慧茹，我真的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若是早知，我根本就不会将大公子交到你手里。”
沈绵淼在旁静静地看着这对主仆演戏，没想到柳轻烟的反应居然这么快，迅速就找了个垫背的，而这个慧茹据说从小就跟着她，她推出去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犹豫。
柳轻烟想来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她连亲侄子都能下得了手，何况是一个奴婢？
沈绵淼也没想着能够大公子的事扳倒柳轻烟，不过可以在萧慕白的心里埋下钉子，这也不失为件好事。
况且，萧铎虽然之前是个混世小魔头，但现在后背都是针眼，看着也挺可怜的，再这么被柳轻烟对待，估计下场就是前世溺水而亡的下场。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今日揭发，也算是救了他一回，以后的路怎么走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柳轻烟先是表达了对慧茹的失望，随后双眼又殷切地看向萧慕白：“世子，慧茹这丫头虽然该死，但到底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人，能否饶她一命，只把她赶到乡下的庄子里做苦工如何？”
沈绵淼心想，慧茹认罪认得如此痛快，恐怕也猜准了柳轻烟会为她求情饶她一命。
果不其然，萧慕白渐渐平息怒火，听到柳轻烟的求情，便应道：“她是你的婢女，你看着处置吧。”
柳轻烟连忙应下，还装模作样地开口：“慧茹，你这辈子就留在庄子里，给大公子恕罪吧。至于你的家人，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这就是打消了慧茹的后顾之忧。
果然，慧茹眉间涌现几分轻快，当即应道：“多谢姨娘。”
*
大公子身后的伤看着挺严重的，并且旁人一碰就哭，不得已还是去请了府医过来。
府医是养在王府的大夫，对外绝对不会多嘴，待看到大公子身上的伤，只是惊讶一瞬，便恢复如常地给萧铎上药。
但是他的手指刚沾上药膏，刚要触碰大公子的背，大公子还是叫喊出了声，在萧慕白怀中乱动，口齿不清地喊不要，喊疼。
府医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时，柳轻烟开口道：“大夫，将药膏给我，我来给大公子上药。”
哪知，柳轻烟不靠近还好，一靠近大公子就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萧慕白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淼淼，你来。”
原本静静站立一旁的沈绵淼，突然被临危受命，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手指沾了点药膏，就要抹在大公子的背部。
哪知刚刚死活不让其他人碰的大公子，这次竟然安静了下来，小手紧紧抓着萧慕白的袖子，被抹药时也不哭，就皱起眉头，眼眶红红的。
在场的人心里都称奇。谁不知道之前大公子最是和世子妃合不来了，否则也不会寄养在扶柳苑。
却不想，这次大公子只让世子妃上药，旁人都不能靠近他三分。
大家探究的视线不由得落在柳轻烟身上，柳轻烟感觉如芒在背，背地里咬紧了后槽牙。
*
等沈绵淼上完药之后，萧铎就睡了。
萧慕白亲自抱着萧铎回了房间，没让任何人靠近。
待他一走，柳轻烟挥推众人，就忍不住冷脸看向沈绵淼：“世子妃，想必你很失望吧？”
失望？没能将柳轻烟拖下水，她的确有些失望。
但也只有一点，以萧慕白对柳轻烟的感情，还不至于为了这，两个人就分崩离析。
她道：“是啊，我的确对扶柳苑挺失望的，好好的小公子被你们折磨成这样，你们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柳轻烟还在最后的挣扎：“这件事妾身完全不知情。”
沈绵淼却淡声：“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人总归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无论如何你都逃脱不了干系，也就是世子心善，没有迁怒与你，你就偷着乐吧，还来管我失不失望？”
柳轻烟被她的话一噎，只是不甘地回了句：“妾身以后会多注意的。”
沈绵淼煞有其事地点头：“若不是这次突袭，恐怕大公子还在被慧茹折磨，说到底也是你教管无关，你可知错？”
柳轻烟闻言，低下了头，脸上看不清思绪地回：“妾身知错。”
“知错就好，”沈绵淼道，“精心挑人去伺候大公子吧，这次可不要被慧茹之流给蒙蔽了。”
柳轻烟：“是。”
*
萧铎到底是萧慕白唯一的儿子，看到自己的儿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他是打心底心疼，陪了萧铎一天不够，晚上也留宿在了扶柳苑。
沈绵淼对于他留宿在哪，没有任何想法，带着胭红回了东院，询问起巧儿今日的行踪。
胭红听着沈绵淼的指令一直派人盯着巧儿，没发现巧儿有什么异状，唯一的异状就是没出过东院，也不和别人说话，有些过分安静了。
巧儿本是她院子里的二等丫头，虽然地位比不上胭红，但是比起洒扫的末等丫头们也是要好上些。
她这么长时间，贴身伺候的也只有胭红一人，况且她们也是自小的情谊，她又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胭红临了都在关心她，永远也不会背叛她。
所以，整个府里，她唯一相信的就只有胭红。
她不知道巧儿为什么会背叛她，但是想来想去，无非是为了利益二字，她道：“继续盯着巧儿，不要让她近身伺候我。”
胭红应道：“是，奴婢省得了。”
这次她摆了柳轻烟一道，除掉了她身边的慧茹，恐怕她不会轻易地吃下这个哑巴亏，想必很快就会有动作。
她如今有了防范，见招拆招便是。
*
晚上，一如既往，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比在摘星楼一觉睡到天亮的日子，她在平阳王府，更加容易失眠，即便是睡去，也是浅眠，稍有动静就会醒。
正想着，突然窗户传来声响，她下意识地坐起身子，喊了声：“谁？”
黑暗中，一抹高大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随后床边烛台上的蜡烛被人点亮。
昏黄的烛光下，他冷硬的侧脸平添几分柔和。
其实在她起身的时候，她就感觉是他，所以心中也不慌乱。
大约是两辈子对他身形的了解，即便在黑夜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她也能感觉到是他。
他凤眸落在她身上，出声：“有些警惕性，但不高。”
沈绵淼：“......”
若不是察觉是他，她也早就喊人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问：“陛下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说好给孤当间谍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孤也只有亲自过来一趟了。”他坐姿散漫，语气更是漫不经心。
他竟这般心急？她不过才回来两三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平阳王府的下步计划？
他也未免太高看她了。
他不是高看她，他就是想要来看看她。
他又忆起了前世，两人卧榻而眠的场景，她的发丝贴在他的胸口，柔顺而又冰凉，他伸手掐进她丰沛的发间，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她闭着眼睛，睡相乖巧而又无辜。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双眸警惕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眷恋，没有仰慕，但佳人却是依旧貌美，丰盈的头发自然垂落，素净的脸蛋出水芙蓉，饶是如此不值一提的烛光，也将她的美显露十分。
卫沉珉喉结滚动了下。
沈绵淼闻他只是讨论正事，便毫无保留地说：“这两日萧慕白侍疾，王爷不让其他人靠近，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筹谋。”
他站起身，缓缓走近，高大的身影瞬间淹没了她眼中的烛光，她眯了眯眼睛。
“还有呢？”他问。
沈绵淼想了下，又道：“今日府里有些不太平，大公子萧铎被人用针戳后背虐待，萧慕白发落了个奴婢，但是这件事与那奴婢无关，与柳姨娘有关。”
卫沉珉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不感兴趣，但是这寂静的房间听她说话，他的心情竟无端平静，他“嗯”了声。
沈绵淼还以为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却不想他居然真的认真在听，于是又道：“柳轻烟和萧家三房的萧祁勾结，恐怕下步就要对我不利。”
不是“恐怕”，是一定。
不过，对她不利不是重点，重点是柳轻烟和萧祁的勾结。
萧祁上辈子可是萧慕白的左膀右臂，如果这辈子先把他的这条臂膀给砍了，定能大伤萧慕白的元气！
沈绵淼如此想。
却不想，卫沉珉没有随着她的思路走，而是问：“他们要如何对你不利？”
沈绵淼心中有些惊讶，反问：“陛下知道又能如何？”
卫沉珉：“替你做主。”
也许是他今晚话语太过轻柔的缘故，她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狠狠跳动了下。
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即便是假话也是好听的。
他说，替她做主。
她先前就是受了太多委屈，没有一个替她做主的人。
而“做主”二字，却是由一个利用她的人来说出口，这教她如何是好？
她不依不饶反问：“说到底这也是王府的家务事，陛下想要如何替我做主？”
卫沉珉突然伸手开始脱衣服。
沈绵淼见他动作，被吓了一大跳：“你，你要干嘛？”
卫沉珉掀开被角，身子靠了过来，直接躺下回了两个字：“聒噪。”
沈绵淼：“......”
这才是他来这真正的目的吧？居然是为了睡觉？
那刚开始还扯那么多说是正事，害得她以为他来这就真的是为了正事。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你还没说，你要如何替我做主？”
卫沉珉：“孤说能就能，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怀疑孤？”
沈绵淼：“......”
她把话题拉回：“难道陛下对萧祁这个人不感兴趣？”
卫沉珉反问：“孤为何要对他感兴趣？”
她总不能说她是重生的，知道萧祁是萧慕白的左膀右臂，让他多注意萧祁吧？
不能这么说，她只能委婉地说：“据我观察，萧慕白不能出面的事，就给交给萧祁办，所以陛下可以关注下他。”
卫沉珉：“好。”
虽然只有一个好字，但是沈绵淼的目的也能达到。
至少，萧祁被卫沉珉盯上，他背地里想要做什么事，就没有像上辈子那般容易了。
然而，卫沉珉下句话就将她的思绪彻底拉回，他说：“我会盯着萧祁，让他没机会伤害你。”
沈绵淼张了张唇，愣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
行吧，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盯着萧祁，只要盯死了萧祁就成。
她想事情的时候，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在转，想尊雕塑，卫沉珉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别想了，躺下睡觉。”
沈绵淼这才意识到，他居然上了她的床！
那她要怎么睡？躺下一起睡？
她更加揪紧了手里的被子，吐出口气道：“陛下既然喜欢这张床，我就让给你吧，我去榻上睡。”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就要撑着身子站起来。
却不想，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拉回床上。
随后，颈间有灼热的气息环绕，听到他说：“别动，就这般睡。”
沈绵淼：“......”
他还真是，看上了她的床？
居然跟她睡一盖着被子纯聊天的觉。
沈绵淼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她道：“陛下，我争取下次给你多点情报。”
当间谍就要有当间谍的节操，就这点情报，她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不过东拉西扯地，也总算把重心放在萧祁身上，她总归是不亏的。
卫沉珉也闭上眼睛，双手环着她的腰，“嗯”了声。
她又想到什么般道：“对了陛下，你还要小心一个长得男狐狸精相的男人，并且他左眼下有颗泪痣，他也是萧慕白的人。”
卫沉珉听到她提栾湄，眼睛倏地睁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第58章 巧儿 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沈绵淼没有察觉到卫沉珉的异样, 还在自顾自说着：“听说他通晓过去未来，卜算之术和国师一脉相承，在萧慕白身边为虎作伥，图谋不轨。”
听着她将萧慕白身边的人一一道出, 卫沉珉突然伸手摸向她的脑袋, 沉声：“还有其他人吗？”
沈绵淼又仔细想了想, 随后郑重摇头：“没有了。”
那时她在宫里，每次和萧慕白见面也是单独见面, 所以她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只是知道, 他叛乱的私兵，应该是用她沈家的钱财养起来的, 萧祁是他插在她沈家家业的眼线，而那个男狐狸精，精于卜卦，就好比黎沐鹤对卫沉珉的作用。
萧祁和男狐狸精是萧慕白的左膀右臂, 她知道的也只是这些。
只是柳轻烟在其中的作用, 大约就是她是女子，进出皇宫会更方便些，时常带些情报进宫给她, 或者传达一些萧慕白的指令，她就会鞍前马后。
既然现在她这条线断了，那儿柳轻烟也就失去了上辈子的意义，况且她想要亲自动手解决了她, 所以便没有说出柳轻烟。
卫沉珉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怕是漏了一个人, 这个人至关重要, 乃至于让他至死, 才知道中毒的秘密。
这个人，便是她自己。
卫沉珉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孤知道了，睡吧。”
沈绵淼闻言，乖巧地闭上眼睛。
说来也怪，先前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却不想一下子便也进入梦乡，内心莫名有股踏实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沈绵淼睁眼已经看不到卫沉珉的身影。
旁边也没有残留他的余温，仿佛他晚上过来只是一场幻觉。
但是她又深知，他昨天的确来过，还与她说了会儿话。
胭红听她的命令一直盯着巧儿，但是巧儿也没什么动作，她不仅有些疑惑：“世子妃，您会不会怀疑错人了？巧儿看着挺安分的，不像是会背叛您的人。”
表面看着越是安分的人，恐怕心里越是有鬼。
萧慕白表情看着是安分守己的世子，背地里早就谋划起了谋反之事。
柳轻烟表面看着对她客客气气，可是背地里早就恨她入骨，不惜对她用药，使得她无法有孕，还想要栽赃她，并且现在还想着让她死。
所以，她不信什么看着安分之类的话，只要盯紧了巧儿，肯定会有收获，她道：“注意盯紧她，只要她和扶柳苑那边的人碰头，立马告诉我。”
胭红：“是。”
*
如今柳轻烟失去一个得力婢女慧茹，以往交给她做的事，她一时间也找不到第二个代替的人，只能亲自上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