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照片有这么贵么?难怪你会那样针对钟宿。”
“你以为我针对钟宿只是因为那张照片?”他不理解许听晚的脑回路。
许听晚想,这其中肯定有替自己出头的成分,但他对这件事的反应难免有些超乎寻常,她不得不猜想,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是不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不是吗?”许听晚问道。
“照片拍得再多都无关紧要。”他收起遥控,往旁边的长椅上一放。然后手臂撑着,身子微微后仰,较平日多了几分闲散:“我针对的只是他利用照片大做文章让你成为舆论中心。”
他的话总是一语中的。
并且像揪出那张糖纸一样可以轻而易举揪出她埋在心里不愿言说的事情。
“你都知道?”她讶异地看向裴竞序,因着侧身幅度太大,外套从一边肩膀滑落。
“我当然知道。”
他想说,他陪着许听晚经历了三次叛逆期,许听晚的喜好、性格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知道许听晚有多要强,知道她不喜欢以受害者的姿态示人,知道她口无遮拦说话不正经却总喜欢把软弱的情绪偷偷地藏在心里。
他看着坐在旁边欲言又止的许听晚,伸手拎了拎她滑落半边的外套:“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早早,承认自己是受害者,并非是软弱的表现。”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拽着衣领的手骤然收紧,她浑身紧绷着,抿着唇,似乎在同顽固的自己做抗争。
好半晌,她才踌躇地问道:“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旦向外界宣告自己的软弱,那么是否就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强大?”
“你在想什么啊?”裴竞序温和地笑了笑,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晚风捎起男人的发梢,他那不躲不闪的眼神,给平日的成熟沉稳添了几分少年气,面对陷入自我怀疑的小姑娘,他轻声安抚道:“宣告自己的软弱,正是强大的表现。”
“是吗?”她松了松指骨,眼神微敛,睫毛轻瞬:“万一他...”
“怕什么。你知不知道英国首相丘吉尔说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
“如果有人愿望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剖开自己的肚子一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看清楚。”
“好惊悚。”她环了环手臂。
很难相信这是从裴竞序口中说出来的话。
有点怪诞和离经叛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
许听晚明白:“那看清楚之后呢?让他道歉吗?”
“不。看清楚后。你需要负很严重的刑事责任。”他尾调上扬,语气有点逗趣,跟平日西装革履的样子大为不同。
许听晚‘噗嗤’笑出了声。
原来状态也会传染。
跟状态轻松的人呆在一块儿,许听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用一条腿扫了扫地面的小石子,一句‘你妈’差点呼之欲出。
还好她收口得及时,在说出一个‘你’字之后,立马接上:“你向许京珩去请教吧。他可会气人。但要说‘气人’的话,你也不差,我甚至觉得你的道行比许京珩还深。他虽然骂人不带脏字,但能明显感觉到他是在阴阳你。你骂人就不一样了,得让人反应一下,可能只有脑子特别好使的人才知道你在骂他,不然就要闹出洋相。”
他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逗她:“夸自己呢?”
“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你那一番真知灼见看出来的。”说完,他看了一眼表盘:“差不多了。”
“什么?”
裴竞序抬手指了指没有建筑遮挡的天幕。
许听晚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这时,月亮的尖尖正对着金星,星月漫步到了最近的距离。
“金星合月!”
她赶忙抓起手机,对着天象拍了几张,又打开视频的功能,想把金星合月的轨迹拍下来。与此同时,裴竞序也重新拿起无人机,自上而下,默不作声地记录了她在观星台的全部瞬间。
一直等视觉距离拉远,许听晚才放下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文案十分简单,配图是今晚的天象。
很快,底下出现了关婧的评论:【哟,跟你那个青梅竹马呢?】
许听晚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照片出现了裴竞序的身影。她重复检查了一遍,确认图片无误,这才回了关婧的评论。
光是“青梅竹马”这个词也没什么好刻意遮掩的,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关婧也没有在评论区追问她,而是私底下给她发来了一条聊天对话。
在看到她那句话的时候,许听晚的手机没拿稳,差点砸到地上。
她敢保证从出生到现在,她对裴竞序向来只是逞口舌之快,从来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关婧的想象力到底有多强,才会问她这么炸裂的问题。
于是,她发了无数个问号,去回答关婧的那句:你俩在玩什么友谊式暗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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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那你觉得你妹适合哪种?
她只听说过友谊或者暗恋, 没听说过什么‘友谊式暗恋’。
这个陌生的名词看着怪唬人的,许听晚一开始以为这是关婧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听过作罢,也没放在心上。
可此时观星台的小路上万籁俱静, 裴竞序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后, 手腕把控轮椅的力度极为明显地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许听晚不可避免地想起关婧的话, 思维随着远处飞盘场地那儿起起落落地呼声不断地发散。
很是奇怪,她平日也没有这么强的求知欲, 今晚却好像非要将这个名词研究透彻一样, 实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解释不清自己的意图,给自己强按了一个“为了更好地反驳关婧”的借口。
回到帐篷那儿, 裴竞序有事出去了一趟。
四下无人,她拿出手机,偷偷地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这五个字。
百度给出的解释是:以朋友的名义,偷偷地爱着。
看到这一行字, 许听晚只觉得自己的手机在温度急剧上升。
这多吓人啊!比她磕静白和温太医的cp还要邪门!
她跟裴竞序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在关婧提起友谊式暗恋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跟裴竞序之间是否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情感,更遑论是喜不喜欢这件事。
手指不断地往下滑。
下面有着关于“友谊式暗恋”更为详细地分析。
友谊式暗恋的前提是“友谊”, 而两人之所以可以成为朋友,构筑起一段友谊,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互相吸引对方的特质。
这个特质可能是适配的性格,可能是相同的喜好, 可能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优点, 总之, 它像磁铁的一极, 天然地吸引着另一极。
许听晚的目光停留在这段分析上, 她惊讶地发现,这里每一个细微的点都完美且精准地解释了她和裴竞序成为好朋友的原因。
这没什么的。许听晚自我安慰地想,世上任何一段友谊都存在这样的特质。
她继续往下看。
“友谊式暗恋除了吸引之外,还存心动。”
看到这儿,许听晚终于松了口气。
“吸引”或许体现在她和裴竞序身上,但是“心动”没有。
她不觉得自己曾对裴竞序有过心动的感觉,至于裴竞序,那就更不可能了。
按照许京珩的话来说,像裴竞序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在恋爱方面没有任何天赋。
所以关婧所说的“友谊式暗恋”到此并不成立。
抓住这点,她当即就想向关婧辩驳。
文字在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她发的话分明有理有据,可无论怎么说都有一种被人说中后急眼的嫌隙。
许听晚叹了口气,退出聊天界面,正当她要摁下锁屏的时候,朋友圈那儿突然冒出一个小红圈。
强迫症促使她点开小红圈。
一点开,是裴竞序点赞了她。
她和裴竞序的共同好友不多。而这部分少可怜的共同好友看到裴竞序点赞许听晚后居然在她的评论区底下进行了一场小型的团建活动。
首先是裴绍:【?你怎么有我学生的微信号?】
然后是许京珩:【?观星台不是在维修吗?】
再是简宇@许京珩:【?观星台一直都是正常开放啊。】
许京珩@简宇:【外面立了维修的牌子啊。】
简宇这次隔了几分钟才回他:【...这你得问我的投资人了。】
许京珩:【?裴竞序属狗的是吧。】
简宇和许京珩在他的评论区底下聊得热闹,这让裴绍的评论有种无人在意的孤寂感。
许听晚扫了一眼,暗说自己太过大意,沉浸在金星合月的惊喜中忘记设置朋友圈分组,好在裴绍的评论有明显指向,他在质问裴竞序,而非自己。
所以孤寂就孤寂吧,她b怯地反扣手机,权当没有看见,另一手去摸桌边的水壶,想给自己倒杯热茶。
正巧飞盘活动结束,夏知予朝帐篷这边走来。
许听晚也给她倒了一杯,问她:“我哥没陪你一起回来吗?”
夏知予喊得口干舌燥,等一杯水润了喉咙,才回她:“一结束就被学长拉去bar喝酒了。”
“喝酒?他平时不喝酒的啊。”
“许京珩也不喝的。可能就是过去坐坐。”夏知予觉着热,脱下外套坐下,宽慰她道:“别担心。”
“我没担心。”她矢口否。
大抵是为了规避什么友谊式暗恋,她着急撇清关系的时候语气急切了一些。
夏知予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着,偏头看过去:“你们...吵架了吗?”
意识到自己反常的许听晚很快调整好状态,缓下声来:“没有。”
“我想也是。学长不像是会跟你吵架的人。”夏知予脾气很好,说话的时候温温吞吞,永远给人一种亲近感。因此她用旁观者姿态说话的时候,并不会给人敷衍了事的客套感,相反地,她的语气总是真诚,也同样一语中的:“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但我觉得他好像真的挺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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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营地那儿搭建了一个吧台。
吧台相对来说比较轻简,与外面热闹辉煌的酒吧没法比,但好在简宇懂得当下年轻人的喜好,它把吧台这儿营销成一个露营打卡地,无论是布景还是光线,都非常出片,因而吧台这里坐着不少鲜丽的潮男靓女。
裴竞序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脚踩着凳子的横杠,另一腿自然慵懒地搭在地上,他要了两杯新调的酒,一杯挪给许京珩,另一杯则被他捻在手里,也不喝,就这么随意轻晃着。
酒水沿着杯口绕了一圈,恰到好处,一滴未洒,举手投足间恍若驰骋情场的贵公子。
这不经意的举动,很是惹眼,坐在一旁的许京珩抬了抬眉,在憋了一肚子观星台的气后,当即火力全开地揶揄他:“简老板给你开了多少钱?”
“什么?”
许京珩瞥了一眼左前方不断唏嘘的女生和身后‘慕名’打卡的人:“拿你揽客你不知道?”
裴竞序搁下手里的酒,看向一旁抱胸看好戏的许京珩,语气稀松平常:“说不定是拿你揽客。”
“我呢,是有家室的人。跟你不能比。”他推自觉地推开手边的酒,要了被凉白开,抿了一口后,傲气十足地抬了抬下巴:“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京珩和裴竞序有着三岁的年龄差,都说三岁一代沟,但他跟裴竞序还算聊得来,谈不上什么隔阂。
说起来,两人能成为朋友,还是裴竞序率先找他搭得话。
彼时,裴竞序初中毕业,照例来许听晚家里陪她写暑假作业。适逢那日他应了栾玉女士的邀请过来吃饭,两人就这么凑巧地打了个照面。
在此之前,他听说过裴竞序的名字,只是没见过。
初次见面,他对裴竞序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觉得他这人端得紧,一点儿不像同龄人。彼时心气儿极高的他,除了礼貌性地打招呼外,并未主动聊起别的话题。
倒是裴竞序,十分自然地往他旁边的沙发一坐,伸手递给他一款掌机游戏,问他玩不玩。
许京珩当年正热衷于玩掌机游戏,裴竞序的行为无异于是投其所好,他接过游戏机,翻来覆去看了一眼,很新,没有什么使用痕迹,像是新买的。
他问裴竞序:“你也玩游戏?”
裴竞序‘嗯’了一声,非但没有露怯,还顺带着聊起了那个年代大家最爱玩的游戏。
当时的许京珩并未起疑,后来想想,才觉得裴竞序的那套话术不像是游戏玩家最真实的体验,反而像提前做好的功课。
两人熟了之后,这个想法,他在裴竞序那儿得到了验证。
裴竞序确实不玩游戏,他对自己所有的了解,大多来源于许听晚,而问起交友的原因,他也只用一句‘有眼缘’轻飘飘地揭过。
但凭借许京珩对他的摸查来看,裴竞序主动跟他成为朋友的意图绝对不止于此,只可惜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摸不透裴竞序的心思。
一如今晚,他不知道裴竞序找他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裴竞序手指轻叩台面,语气很淡,仿佛当真只是闲谈,可后面那一句到底有些语出惊人,许京珩听完,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没呛死自己。
“看你和夏知予走到一起,我总觉得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许京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这句话还是花时间缓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感慨社会时钟带来的强大影响力,它总是规训着你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比如说三十岁之前就该结婚,结完婚就该生小孩,大部分人都被社会时钟推着走,他没想到就连裴竞序这样人也未能幸免。
“叔叔劝你没用,我给你添加压力了是吧?”他调侃道:“也不是所有人年纪轻轻就能达成我这个成就的。你没必要拿我当对照。”
裴竞序少见地没有回怼他,而是想起许听晚让他多向许京珩学习的话,认真地斟酌道:“现在小姑娘都吃你这套说话方式?”
谈不上自大,却也张狂。
许京珩听出他言外之意,直言道:“你这听着可不像什么好话。”
换作平时,他指定就默认了下来。
今晚,他有事请教,姿态便也比寻常放得低一些:“我的意思是,夏知予怎么瞧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