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能掐会算外,还能提前预知某些事的,无外乎穿书?重生?
但她是身体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她确定南越是存在于平行时空内的真实世界,而不是一本书,所以有人穿书提前预知这种可能也可以排除。
如此, 最后只剩下重生,那么, 是谁重生了?而且也只有与她相关的人重生了,才会让她感到麻烦。
程行彧肯定不是,乔长青和唐晴鸢她也确定不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剩程行彧那边,所以……
她突然睁开眼眸看向程行彧,骤然冲口而出,诈他一诈:“京都城里谁重生了?”
此话一出,程行彧骤不及防,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他抱着枕头惊惶失色地看向云岫。
重生,这个词可真是犀利准确。
哈哈,那人果然是京都城里的人,云岫通过程行彧的神态判断,就知道她猜准了,这个世界果然有重生者。
她在京都城里无亲无故,除了程行彧外并没有和其他人有任何关系,但这个人认识她,却又与她不熟,要不然不会只知道她会到锦州,而不知道其他细节。
程行彧那边的人她没怎么见过,但青州一行也知道不少事。
他爹权谋失败被流放,这种智商和政治手段,一看就不是重生者,排除。
他娘在青山寺出家,程行彧也是今年才知道自家娘还活着,所以五年前能透露消息的人不是她,排除。
朝中官员不会关注后宅女子,而她也不喜和京都城的人有过多牵扯,所以还得回到程行彧的亲人身上,除了他兄长和姨母,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
能揪出这个世界的重生者,令云岫很是亢奋:“是当今太后还是陛……”
程行彧鼻息浓重,忙出言打断云岫的猜度:“岫岫,慎言!”
她真的很聪慧,聪慧到令程行彧自惭形秽。
两人凝眸相望,云岫轻轻咳了咳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看来就是这两位的其中一位。
第一道鸡鸣响起,丑时了。
待鸡鸣声落,程行彧沉眼看向床上之人:“岫岫,不论你怎样猜想,自知便好,切莫再对外言说。”
兄长正在大刀阔斧全力改变朝堂格局,改革旧制,推行新政,若是让外人知晓当今圣上能预知将来之事,恐人心生乱,多起事端。
“嗯,我不会外说的。”冷静下来,云岫也知事关重大,不能妄言,“除了知晓我在锦州兰溪,他还知道我什么事?”
“没有了,再无其他。”
“真的?”
“嗯。”
但云岫寻思着又觉得不对劲,在重生者的上一个世界,难道她没有和程行彧在一起吗?那种想法刚冒出个芽,刹那间,她就赶紧把自己抽离出来,不不不,不能多想,不要被未来可能发生但还没发生的事情迷惑影响,根据当下做出适合自己的决策就行。
在她看来,人的每一次选择,A与B ,对与错,是与否,要与不要,都会形成不同的平行世界,会不断延伸、不断发展。
她已经不是那个世界的她,程行彧也是如今的程行彧。
所以,她想知道的是现在的程行彧的选择。
看了眼抱着她枕头站在床边的男人,云岫重新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眼神又瞄向床边凳子,示意他:“坐下。”
程行彧听话坐下,却没把枕头还回去,他现在很紧张,他感觉岫岫要定他去留了,他想继续抱着这个软枕以缓解心里的不安、遮掩身体的微颤。
云岫看得古怪,果然是精分狗男人,曾经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也不磨叽,直接说道:“青州我有留信给你,看到了吧?”
“嗯,如音师太转交与我了。”幸好,当日未伤及无辜。
“你既然又追来了,就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程行彧感觉整个世界即将崩塌,唯有手中这个枕头做支撑,急吼吼地回道:“我就是来做赘婿的,我愿意婚、定随你,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岫岫,我已经托海叔替我进京向兄长辞行,我不回京了,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喜之事,你……你还要我吗?”
这还是她认识的程行彧吗?总有种霸道总裁突然变身夜市卖面郎的即视感,怎么就突然接地气了?可不论如何云岫却松了一口气,他是来做赘婿的,而不是来和她做斗争的,甚好!
“此事,等乔长青回来,我需知会他后再回复你。”她不能现在给他答复。
乔长青一直女扮男装,除了几个知情人,他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位男子,是惇信明义的乔总镖头,是夫妻和睦的郎君,是父慈子孝的父亲。
如果她和程行彧在一起,有些事处理起来挺麻烦的,她得知道乔长青的想法才能做谋划。
云岫说完后就陷入沉默,她这样令程行彧心里越发没底,忐忑与不安充斥着他的脑袋,双脚轻飘飘的,感觉踩不到地似的。
还是因为乔长青吗?他当真那么好?
“岫岫,你留下我吧,我可以为你们带孩子的。”
卧,卧,卧槽,“你,你什么意思?”云岫有被吓到。
他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似地说:“你继续当你想当的夫子,乔长青继续跑他的镖,两个孩子既然没有合适的人看护,那我来成吗?”
擦,云岫忍不住口吐芬芳,突然被一口气哽到,为什么她脑海里闪出一副画面…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乔长青是女的,还是该庆幸程行彧竟能有这番思想觉悟。
“我,那个,我去。”云岫一阵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
俊美的男色她想要,但她也不能不顾自家姐妹。
“过完新年我才能给你答复,你愿意等吗?”云岫只能这般说道。
没有明确拒绝就是有希望,即便希望渺茫,他也愿意试,他也愿意等。程行彧忙不迭回道:“愿意,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只要你别赶我走。”
她不赶赘婿,她反而是怕有人来赶她,遂又问道:“当今陛,你兄长允你当赘婿?”
“兄长不会反对的。”兄长宁愿他当赘婿活着,也不愿他在京都困死,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他在外五年,而不曾责备半分。
行吧,外部阻碍没有了,那就来谈谈他们俩的内部阻碍。
“程行彧,你身上的毛病很多,你知不知道?”如果她当年知道他是皇亲国戚,根本就不会跟他回京。
当时她从程行彧口中知道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后,就明悟自己掉落到一个封建王朝。
阶级差异、贫富差距、婚姻制度、门第之见……很多糟粕制度在南越依然存在,寻常百姓苦,高门士绅乱,这里并不是她的那个世界。
程行彧对她有救命之恩,几月相伴他们也曾暧昧生情,花前月下,在她确定自己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后,她做了当时最利于她的选择,就是跟程行彧回京,嫁给他。
孤寡一人,父母双亡,长辈已逝,那她不用面对那种敏感而微妙的婆媳关系,也没人会给她立规矩。
士农工商,商虽为末,但是有她在,他们能好好做生意,衣食不愁,高枕无忧。
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相互许诺,此生仅彼此一人,不再纳娶她人。
但说好是孤家寡人的京城商贾,一年后却摇身一变成了景明候世子、七皇子表弟!身份瞒她,想做的事也都瞒她,她等着他口中的婚礼,结果最后等来一个大大的欺骗。
程行彧心中亦是一片涩然,他以为自己已经比南越许多男子优秀了,却没想到在岫岫眼中还有很多短处。
然后,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向云岫,郑重其辞道:“岫岫,你说,我改。”
云岫抿着嘴,他要是五年前有这觉悟,他们还用得着分别五年吗!
微弱的暖色烛光映衬下,他的脸若明若暗,曾经的清朗小青年如今已是成熟汉子,而她思定,她只想要程行彧一人,只单单他一人就好。
“坦诚相待,遇事能够与我沟通商量。”擅作主张是程行彧身上最大的毛病,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你自小有人悉心伺候,长大后身边又有一众仆从听令行事,你有权力、有钱财,如今更有南越最厉害的人当靠山,你行事可以不关乎别人愿不愿,而只考量自己想不想。”
“若是你娶了京都名门闺秀,她们自是乐意以夫为天,为你执掌中馈,收纳良妾,开枝散叶,但是我不同,我不甘心困于后宅,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志向,我想广收学子,我想游历四方,我想没有束缚地活着,你明白吗?阿彧。”
一声“阿彧”险些令他潸然泪下,岫岫,岫岫还愿意这样唤他。
“我明白的,我懂的,我不娶别人,我只要你,岫岫,我只想要你,你说的我都改,我以后什么事都会告诉你,都会与你商议,我,我,我只想求你再给我次机会。”
他庆幸自己曾经去过盘州乐平,他庆幸自己在那里成为阿云,体验过另一种生活,所以,他懂的,他以前不懂,但是他现在懂了。
第53章 顾家大伯
“嗯。”
那声回应又轻又淡, 但夜静更深,程行彧好似听见了,却又不敢相信。他怀中紧紧抱着枕头,唯惧怕那声呢喃细语是自己的臆想, 而不是云岫真实的回应, 他试探般地再次求问:“岫岫,你答应了?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小心翼翼地, 耷拉着脑袋看向云岫, 却悄悄竖起一双耳朵凝神静听。
“是,我们再试一次。”话说一半, 云岫就瞧见他一双黑眸水汪汪的, 虽没见泪珠,却也明光烁亮, 她问:“你见过阿圆了吗?”
“只摘橘子那日见过。”他怕云岫多虑,又急切解释道:“岫岫,我没有透露身份, 阿圆只以为我是山中农人, 我没有擅自做主与他相认。”
云岫点头表示知晓, 她知道父子俩没有相认, 要不然单凭阿圆碎碎念的性子,不会这么平静,她看着服服帖帖坐在凳子上的程行彧, 说道:“我还有事,需要在县城里再待上三日,明早我写封书信, 你带着先回山上照顾阿圆和安安,他不是喜欢摘果子吗, 你带他们去山林里找野果吧。”
“也就只有三天了,我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之后再一起上山?”阿圆和岫岫,他还是很想和岫岫在一起。
夜深人困,云岫撑着眼皮看他两眼,嫌弃道:“我现在是有夫之妇,你这样让我、让乔长青情何以堪,你想败我们名声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这真是冤枉他了,他全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想陪在岫岫身边。“坦诚相待”这个词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里,程行彧喉咙滚动,忙道明心中所想:“不是的,岫岫,这几日你若不想我出现,我便如先前这些日子一样,守在暗处,不会让人察觉,更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云岫等了他大半个晚上,又说了好久的话,实在发困,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嘴中嗡嗡说道:“你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不如上山去带孩子。”
某人低语:“有用的,我能给你做推拿,我能给你打水,我还能给你看家,仅三四日而已,我们不如城里事情结束后再一起回去?”
推拿?是前两日的那种极致按摩法?那瞬间,云岫狠狠地心动了!舒筋活络、消疲去劳的按摩她需要。
脑袋轻点,只余三日而已,她也不想为难人:“行,但是若传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你别怪我不客气。”
“嗯嗯,我都听你的。”这结果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很多,他心满意足矣。
见他还呆坐在床边凳子上,云岫撩起眼皮又看他一眼:“坐着干嘛,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哦。”他是想留下,但是不敢。程行彧抱着枕头起身就走。
云岫困得想倒头就睡,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眼水,看见他怀中浅色的那团枕头,眯着眼睛看他:“你抱着我枕头干什么,还我。”
已经走到窗边,即将跳墙而去,以为天衣无缝的程行彧忽然顿住半刻,然后缓缓转身情真意切地说道:“岫岫,我身上脏,枕头被我抱了好一会儿,也被蹭脏了,我明日洗干净了再还你如何?”
云岫这才注意到枕头皱巴巴的,幸好自己还有一个:“你放下,我明日自己洗。”
程行彧眼巴巴地:“你明天还要去城外,哪有功夫清洗,我洗净晒干再原模原样还回来就是,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道鸡鸣声响起,眼看睡眠时间越来越少,云岫懒得再和他争论一个枕头的去留,披着被子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听见窗子合上的声音,她再也支撑不住,裹着暖乎乎的被子,闭眼入梦。
虽已是后半夜,但跳墙回到隔壁的程行彧也难得好眠。他一点都不嫌弃怀中枕头,五年以来他终于第一次没有点安神香,却能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