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陈迈上班的时候收到同城快递,他没看是谁寄的,随手先放在办公桌上,开会处理工作告一段落后,他回到办公室才想起桌子上的这个快递。
快递就是一个文件袋,非常轻,他在顶头撕开,用手一摸没有摸到什么东西,把文件袋倒过来,啪嗒一声掉出来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他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的东西用软薄的纸包着,他打开,是两枚非常雅致的书签,也看到上面写的字。
一枚写着日进斗金,另外一枚写着早日脱单。
陈迈想起两个人一起看书时苏蒙用的那枚书签,上面写着春山可望,自己很喜欢,这两枚大俗即大雅,自己也很喜欢。
他拿出手机,给苏蒙发了信息:“书签收到,很别致,我很喜欢,谢谢。”
苏蒙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公司茶水间吃东西,她左手捏着抹茶慕斯,右手打字回复:“不客气。”
陈迈把书签放回信封内,放进抽屉收起来,在看同类产品对比报告的时候听到手机震动,一看是父亲陈广白的电话。
陈迈和陈瑜小时候因为母亲周槿工作很忙,所以两个人一直和父亲陈广白关系更亲近一些,陈广白和他们一起参加学校活动,一起做手工,一起养蚕,捞小蝌蚪之类的,学校开家长会一般也是他出席。
电话很简短,接完之后陈迈表情很凝重,他叫了几个人开了个短会,安排了一下工作,说自己因为私人原因要请几天假。
在去医院的路上,陈迈回想着父亲在电话里说的内容:“你妈现在在市医院,现在还在拍片诊断,在工厂车间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下滑了几个台阶,腰部正好磕在台阶上。”
陈迈到医院的时候片子已经出来了,第一腰椎压缩性骨折,医生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保守性治疗,一个是做手术,还分别说了利弊,这个医生是陈广白单位同事的儿子,所以对他们说病情的时候说得非常清楚,一切情况都考虑在内。
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最后还是要看周槿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周槿平卧在病床上,只能躺着和别人讲话,她了解情况后说:“麻烦尽快安排手术。”
做手术之前要进行大约一周的消肿观察,消肿之后会尽快安排手术,陈迈先去办了住院手续,陈广白来医院之前已经在家里打包了一些用品,因为时间紧急,有一些没带上,陈迈回家又拿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周槿已经打了止痛药,暂时睡着了,陈迈也带了之前全家都喜欢的那家粥店的外卖,父子两个简单吃了些。
陈广白:“今天晚上我在这守夜,你一会回去就行。”
陈迈:“爸,晚上我们一起守夜。”
陈广白:“我已经叫了专业的陪护人员,一会就到,高医生推荐的,我在旁边也只是起辅助作用,你在这也有很多不便,放心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陈迈走到病床前,床上的人好不容易睡着了,但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陈广白和陈迈一起走出病房,出骨科楼的时候,陈广白说:“你不要太过担心,生活中总会有一些小插曲,趁这个机会你妈也可以休息一下,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忙,从来没停下来过。”
陈迈:“嗯,爸,守夜会很辛苦,你也要注意身体。”
陈广白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下,“放心吧。”
最后叮嘱:“你姐那边我还没有说,今天太晚了,说了她又得担心着急,明天我跟她讲吧。”
陈迈开车回父母小区遛了一会花卷,保姆张姐还没睡,一脸的担忧,陈迈跟她简单说了医院的情况,让张姐从明天开始去医院送饭,陈迈从医院拿了一张清单,上面列了骨折病人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晚上陈迈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好像只有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后,人们才开始意识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陈迈今天也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从小到大,在自己印象中无所不能,一直很坚强的母亲也有脆弱的一面。
在带领公司发展的过程中,无论经历过什么风雨都能咬牙挺过去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偶尔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比普通人的脆弱更让人受震动。
第二天上午在医院,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骨科走廊里的长椅上坐着,陈瑜时不时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走两步。
几个来回之后孟路起身把她牵到椅子旁边,说:“你安心坐着吧,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你这样,妈在里面也会不安心。”
有人说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可以去医院转转,亲眼目睹各种各样生病的人,自己的心境会有不一样的转变。
骨科进来的病人,大都断胳膊断腿,有的鬼哭狼嚎,有的一脸隐忍的,一切都很残酷、真实又直白。
陈迈进病房的时候周槿醒着,住院后她有了大片的空闲时间,并且只能绝对卧床,骨折的疼痛时不时袭来,让她也睡不着。
陈迈进去没说话,在窗边椅子上坐下,这会病房里就母子两个。
周槿:“迈迈,我知道你一直怪我不同意你和那个女生在一起,”她看了看陈迈的表情,“那个女生叫张弥是吧,她是个不错的女生,但是我认为你们并不合适。”
“你觉得我势利也好,家庭背景不一样,真的会比较难相处,如果有一条平坦的路,我为什么要让你选择比较难走的那一条?”
陈迈刚想说话,周槿按了按他的手臂,她身体动了动,陈迈起身给她调整了一下枕头。
周槿:“经过这次住院,我有了一点体会,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看着陈迈,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柔和,“我一心想让你少走弯路,但是却忘记了这原本就是你的人生,所以种种事情还是你自己去经历和体会。”
“一个人的经验只能用在自己的人生中,拿来去干涉别人的人生,有时候并无益处。”
“你们两个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忙,但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不断地进步和成长,你现在也成为了非常不错的大人。”
陈迈拿棉棒给周槿润了润嘴巴。
周槿看着他:“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陈迈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母亲说:“我想,我该学会放手了。”
陈迈推开门走出病房,外面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午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外面大树成荫,树木洒下的光影随着微风在窗边摆动,合着他修长的身影。
第20章
苏蒙上一个咨询项目已经结束, 最近几天比较闲,她目前这份工作这种状态是常态,忙的时候很忙, 不忙的时候很闲, 她有点享受这种节奏,跟着项目,该忙的忙,不忙的时候也心安理得。
上一次周末去爬山后, 她最近有时间就早起去徒步,清早徒步也很安全, 有不少上年纪的人,体力比年轻人还好,也有不少年轻人,平时喜欢健身,一看就经常做有氧运动, 体脂比较低的人。
前一天晚上回父母家再次享受独生子女待遇,苏蒙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夏天日出早, 听见窗外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好像在开社交大会。
又是新的一天, 她心里很平静快乐。
只用水洗了脸, 抹了早霜, 换上运动裤、冲锋衣, 爸妈还没起床, 她来到院子一角的狗屋, 想看一看土豆可爱的睡相,没想到土豆正精神炯炯地望着自己。
“猫宁, 想不想出去玩?”
土豆听懂了出去玩,立马叫了一声回应,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一人一狗坐上车后出发。
一清早,在小区车速不快,空气还有点凉,她把车窗降下,把车内通下风,土豆坐在副驾驶上,非常开心地一会朝前看,一会把头伸出窗外。
苏蒙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因为狗的嗅觉和听觉非常敏锐,它们坐车兜风的话,一路上会接收很多信息,所以坐车对它们来说就像开派对一样开心。
苏蒙在小区里慢慢开着车,在一个拐弯处听见有人叫自己,一看后视镜,是陈迈,一早在遛狗,苏蒙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只被土豆非礼过的狗叫花卷。
小区养狗的人不少,因为有院子养狗比较方便,小狗们和主人们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很多时候大家只认识狗,不认识狗主人,所以出门带狗有不少人打招呼,不带狗则无人问津。
苏蒙停下车,探出头,陈迈牵着狗走过来,两个人看了看彼此,陈迈也看到了副驾驶上的土豆,它竟然乖乖坐在那,身上还系着安全带。
陈迈:“早啊。”
“早。”
陈迈:“土豆早啊。”
苏蒙:“猫宁阿花卷。”
陈迈看着一身运动装的苏蒙:“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带土豆去爬山。”
陈迈想了一下,问:“介不介意多一人一狗?”
苏蒙其实是想一个人去爬山,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又有点动摇,在内心鄙视自己被对方颜值所惑,她问:“你几点上班?”
陈迈看着她表情微小的波动,回:“我今天不上班。”
苏蒙看了看他的衣服,灰色短袖,不到膝盖的短裤,问:“我们两个可以开一辆车去,我一会还要回来,你要不要去换衣服。”
陈迈点头,说等自己五分钟,他打开后车门,花卷很自然地跳上车,苏蒙回头看狗:“花卷,欢迎你奥。”
苏蒙接着转头对副驾驶上的土豆说:“土豆,快看,你的crush哎,今天要绅士奥。”
说完还摸了摸土豆的狗头,陈迈把狗放在车上,转头已经向家走去,听见车窗中飘来苏蒙的几句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很快陈迈换完衣服走过来,也是冲锋衣运动裤,乍一看有点像苏蒙爬山时经常遇见的那些健身人士。
陈迈走到驾驶位,问:“需要我开车吗?”
苏蒙:“我来开,我喜欢早晨开车,你在后座陪花卷吧。”
陈迈打开车门坐上车,哗啦一声,苏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陈迈:“里面是一些吃的和喝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了点。”
今天是工作日,一大早,通勤的人还没开始上班,大街上车不多,去往郊区的路没有塞车,在S市,少见的不堵车,一路畅通无阻,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四十分钟后到达山下的停车场,停车场只有几辆车,陈迈问:“这是你上次爬的那座山吗?”
苏蒙点头,她打开车门,下车弯腰在那收拾包,试图把土豆的小铲子放进去,陈迈看着她收拾,说:“铲子我来拿吧。”
苏蒙:“爬山手里拿东西不方便,”最后把铲子用绳子系在了背包上,完美解决。
两人带着两只狗开始爬山,两个人很淡定,两只狗很开心,嘴都合不上了,不停地探索新世界,尽情地嗅闻,对眼前的这座山充满了好奇,脚步也很轻快,一会跑到前面去到处转转,一会再一块跑回来。
两只狗本来都带了牵引绳,土豆不会跑远,它很偎人,有时候外出还生怕把自己弄丢,一路上没看见人,苏蒙把牵引绳撤了,拿在手里,以备随时再系上。
今天山上人更少,景色还是跟之前一样美,有点原生态自然的感觉,大树郁郁葱葱,树梢随风微微摇曳,像绿色的海洋一样。
空气清新地不得了,山路不难走,并且常常一步一景,这也是苏蒙最近喜欢来这里的原因,每次来这里都感觉被治愈。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都在安静地爬山,欣赏路边的景色,尽情呼吸新鲜的空气,感觉太丰富,需要自己静静地消化。
时不时听见溪水潺潺流动,层叠的茶田中有人在采茶,还有飒飒作响的竹林,里面好像有一千只鸟正在开晨会,还路过了一个寺庙。
苏蒙每次来都会发现一点新奇的地方,寺庙是她上次来发现的。
她跟身后的陈迈说:“这是一个财神庙,比较火的财神庙好像在另外一座山上,所以那座山上人比较多。”
“我觉得那家的忙不过来,来这里拜拜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完苏蒙自己走过去,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非常安静地在拜神,此时此刻,对苏蒙来说好像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陈迈看了她几秒钟,也跟着她一起拜神。
到达山顶的时候,给狗系上牵引绳,把绳子系在树上,两个人找了风景绝佳的角落开始拉伸放松,在拉伸中感受全身肌肉的紧绷和放松。
每个人有自己喜欢的拉伸方法。苏蒙手扶着着一棵大树在拉伸,她最近很喜欢树,遇见一棵漂亮的就看一会,还会拍照留念。
她拉伸完,抱着大树看向山下,脸上有微汗,很快就不见了,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放松且安宁。
陈迈:“你为什么抱着树,有点累吗?”
苏蒙转头看着他:“说出来你不要笑我,不然我们就绝交。”
陈迈听后笑起来,随着举起双手,承诺:“我保证完全不会。”
苏蒙仰头看着抱着的这棵大树,它尽情地把自己的枝丫伸向天地,活得安静恣意。
她解释道:“我最近莫名其妙地觉得大树都很有能量,看见它们靠近它们我就觉得很平静,摸摸树干,然后再抱着大树,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陈迈看了看她抱着的这棵树,确实长得很大很漂亮,他看见苏蒙不舍地放开这棵树,问自己:“你要不要试试?”
陈迈脸上平静中带点期待,他慢慢摸了摸非常粗糙的树干,接着双臂抱住了树干,苏蒙退后几步看向远方,说:“你可以试着闭着眼睛感受一下,安静下来感觉会非常不同。”
抱住树干的同时,一种平静奇特的感觉席卷全身,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沉浸在自然的神奇中,生活中工作中所有的问题都远去了,只有现在的感受是真实的。
他转头看苏蒙,发现她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棵树。
苏蒙是生活中不喜欢自拍的人,但是一些有点特别的时刻也会用手机记录下来,她在山顶和土豆拍了合照,陈迈拍的,是一人一狗的背影,山下是秀美的景色。
苏蒙说:“一大早把狗拐跑,要发给家里证明一下。”
她问:“你要不要拍照,和花卷。”
陈迈用了和苏蒙一样的姿势,拍完后苏蒙发给他,他点开一看,拍得很不错,他把照片点了保存。
在山上的时候两只狗都上了大号,铲子派上了用场,苏蒙解下背包上的铲子,准备开始在地上挖洞,陈迈接过去,说:“我来吧。”
现在的场景是,两只狗上完大号非常轻松,正忙着在周围探险,两个人蹲在那里挖洞处理后续问题。
苏蒙:“其实我挺期待挖洞的,想起小时候去海边挖沙子的经历了。”
陈迈善解人意,把铲子递给她:“要不你来?”
苏蒙看着旁边还在散发热气的新鲜大号,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还是你来吧,我围观表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