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看不看了?”他眼睑微垂,示意得很明显。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朦朦撂挑子不装了,坦然接受他的提醒:“看,怎么不看,梁律师盛情难却!”
当她拉开第一层抽屉时,梁呈唇角微微翘起,很快敛下。
第一层抽屉里除了文件,再就是一个白色的配套订书机,装在透明盒中正好压在这些文件上。
第二层抽屉里有收据和办公专用本,还有枣叔说的红戳戳,盖章专用。
徐朦朦现在怀疑枣叔是不是看错了,该不会那个照片是梁夏吧?还有一层就都看完了,结果还没见到那张照片,难不成是压在刚才第一层的文件下面?她余光瞄了眼站在身旁的梁呈,怕被发现,故意道:“你还别说这个抽屉做的真不错,我电脑桌是买的成品感觉比你这个差多了,光是抽屉的感觉就不一样,你看这样子抽拉的顺滑度就没有你的好。”
她借故重新拉开第一层抽屉示范给梁呈看,另一只空闲的手已经慢慢碰到了那一摞文件,轻轻拨弄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你文件怎么不放桌上?或者弄个文件柜?放在抽屉里多不方便,要不我帮你搬出来?”
梁呈伸手阻止她“好心”帮忙的提议,“不用了,这些文件比较重要,平时我不在办公室基本上都是锁着。”
A计划失败。
徐朦朦乖乖收手,魔爪对准了还未打开的第三层抽屉,奇怪的是只有这一层抽屉没有锁孔,里面应该放的都是不太重要的东西,她也没了翻看的兴趣。
“不看了?”梁呈淡淡说,“不是要看看抽屉怎么样?”
“我这不是看完两个了,差不多也知道哪儿不同了。”徐朦朦直起身,对办公椅来了兴趣,坐上去不肯动了,“这椅子不错。”
她拍拍扶手,又侧身拍拍靠背,“你这办公室配备的东西都挺不错。”
他靠着桌沿,双臂环抱,侧眸打趣道:“你是来采购的?”
“我就是想要你也不见得给我啊!”徐朦朦撇嘴,趴在桌上看前方重力球摆件,拨弄了两下发出“叮”的一声响。
“你在南州一个人住吗?”他突然问起。
“对啊,一人居,我不习惯和人同居。”她斜睨他一眼,“等以后赚大钱了,我一定给自己折腾出来一个独立的写作室,里面摆满我所有爱看的小说,窗户上摆满栽种的盆栽,想想都觉得有动力了!”
第55章 Chapter 55
梁呈没有同她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 “先坐下吧,我们聊聊别的。”
“别的?”徐朦朦被他言笑不苟的样子逗笑了,“你突然表情这么严肃做什么?该不会是前段时间买了彩票发现中了一千万?”
办公桌前还布置了一个三人座的沙发, 梁呈让徐朦朦坐下, 自己转道回了桌子前取了一些文件过来, 平整地铺在茶几上。在她好奇准备翻开时, 他先一步伸手压在文件上,盯着她默声不语。
“你拿过来又不让我看,难不成要说与我听?”徐朦朦呛他,“我不听了。”
他不为所动, 神色正经, 深邃的瞳眸似在纠结,最终还是败给了她,说:“一旦你打开了这份文件,意味着不再是中立或事件之外的人, 从今日起和我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要不说梁呈前职业是律师呢,瞧这四两拨千斤, 三言两语把选择权放在了她手里,偏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勾得人心痒难耐, 哪儿还管这份文件到底会不会“夺命”, 只想赶快知道里面内容。
徐朦朦天生的好奇心在此刻被成功勾起, 豪言壮语拍腿, “既然你这么信任我, 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信任?”
梁呈眉眼微垂, 压在文件上的手收回, 看她轻松淡定, 尽管装的挺像那么回事,但暗戳戳摩挲裤子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猴急样。
徐朦朦利落把文件拿在手里,生怕他反悔,微微侧身以便他临时变卦好站起来躲开他抢夺的手,翻开了第一页。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扭头望向他,“你收集的?”
梁呈没否认:“好在是事实,也不算白费时间收集证据了。”
她合上文件,隐隐为他担心:“收集的这些文件你不打算交给检举中心吗?”
“暂时没法给。”他往后走两步靠着办公桌沿,同她分析目前的情况,“两年前我们村子有一位闻叔,他为人仗义,眼里容不得沙子,早年间跟在村长身后做事,大概就是应了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闻叔去镇上检举村长贪污纳贿,奇怪的是那封检举信并没有收到回应,村长依旧是村长,而闻叔因为这件事遭到村里大部分人厌弃,他在村里没法待了,连夜离开了古侗村。”
“这份文件上面有记录购置房产的时间,的确是两年前,难不成这些资料是闻叔提供给你的?”
他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闻叔知道乡政府一定有力保村长的人,检举信才没有被受理,甚至可能已经凭空消失了,好在他当时也怕会出现此类事情,证据并没有全交出去,乡镇既然不受理,他就去了市政,结果还没到市政被人拦住,硬生生挨了打,并警告再敢来就要他的命。闻叔就是普通老百姓,父辈有些家底读过几年书,识得一些字,但他也很清楚仅凭自己一人是无法将村长扳倒,后来也没再去市检局了。”
徐朦朦不禁惋惜却也很清楚当下黑暗的一面,不是你有一颗赤诚之心就以为邪不压正,其中盘根错节,官官相护的勾当更是层层迷雾,你越想拨开发现前方还有一层迷雾,将你缠得筋疲力尽,直至看不见曙光自行放弃。有多少人因为别无它法,不得不放弃,又有多少人因为拦阻,警告或受到身体的伤害,不得不销声匿迹。
是他们不想坏人受到惩治吗?
不,是他们在追求公平,追求真相的道路上越来越看不到希望。
摧毁一个人斗志的不是经历的苦痛,而是渐行渐远仍旧希望渺茫。
慢慢蹉跎着你摇摇欲坠的信仰。
她没有多言,眼神中充满了唏嘘和为闻叔难过,梁呈一直都知道她内心柔软,这也是他为何迟迟不说这件事的原因。她会为闻叔检举不成功而感慨,会知道他明明手握证据却没有交给相关部门惩治村长而气愤。更何况他无法保证,她知道这件事情后,会不会遭遇危险。
他可以把自己完全豁出去,哪怕鱼死网破。她就是那根软肋,他能豁得出去自己却没办法不顾忌她。
从孚山回来,梁呈想了很久,她突然闹别扭,和他保持距离,不可能是凭空而起的念头,一定有原因。他很清楚,如果直白地询问,她一定会说没事或是别的理由搪塞他的追问。既然如此,他就自己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所幸,他记性尚且不错。
她大抵是气他有所隐瞒,有所保留,有所拉开两人距离的意思。梁呈心里是高兴的,这说明她未将他视作普通朋友或仅仅是前来旅游散心,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她是关心他的,也会在意他对她的态度。这是不是侧面说明,其实她对他有点不一样的感情?
当这个想法涌入大脑的瞬间,梁呈吓了一跳,为自己没有依据的自恋懊恼,也为她对他或许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好奇心烦躁。他陷入自我纠结中,在无法探听她真实想法,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的模糊中,焦躁不安。
手里的文件更是让徐朦朦不安。在这之前她还气恼梁呈不愿说实话,不愿告知,有意拉开彼此距离。现在他开诚布公同她聊起这件秘密,把最直白的证据放在她面前。她不知道是什么缘由造成梁呈愿意坦诚,隐隐有了期待。
“你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我?”
“因为我……”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梁呈要说的话。两人相视一眼,各有想法。
他无法只得转身去开门。
“梁哥,真的是你啊!”阿成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原以为梁呈在处理工作上的事,目光往办公室里随意一瞥,仿若看到不得了的大事,张着嘴巴半天没下文。
梁呈自然没错过他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解释道:“我找她有点事,你怎么过来了?”
阿成反应过来,手里的袋子不自觉拎起来给梁呈看,“宋哥让我帮忙去买点东西,跑腿费都给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你宋哥愿意给你就收着,不用想太多。”梁呈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都是洗漱用品类,不禁皱眉,“他住这儿?”
“是嘞,宋哥说什么工作上有需要,要在咱们这儿住几天,这才让我去买用的东西。”阿成笑了笑,“咱们民宿客人用的东西明天才送到,我让宋哥明天来拿现成的用,他说怕麻烦梁哥,让我去买了就行。”
阿成单纯没往深处想,梁呈闻言嗤之以鼻。岂止是怕麻烦他,根本是不敢让他知道,看来是打算先斩后奏,等天黑了他也不好赶人走。
“你宋哥让你送哪儿去?”
“梁哥你家啊!”阿成觉得奇怪,“我听宋哥说周姨让他住你们家几天。”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徐朦朦也能听清两人谈话。对于宋博承借住在梁呈家,她没意见,毕竟两人关系很好,借住梁呈家情理之中。不外乎是这个时间段突然住下,她总觉得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是宋博承对在溪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打算重新追吧?
徐朦朦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没心思听外面两人说话了,从包里找到手机给宋博承发了消息。有些事她想当面问清楚,更何况她和宋博承还有“相亲对象”这一层关系,联系他说清楚无可厚非。
梁呈和阿成交代了几句便关上了门,转身瞧见她低着头一个劲儿捣鼓手机,俨然很忙的样子,没好意思出声打扰。办公室里有饮水机,他顺道过去接了一杯水回来,放在茶几上轻轻放在她面前。
徐朦朦发完消息,刚抬头瞧见梁呈弯腰给她递水,顺手接过,下意识瞥了眼门,“阿成回去了?”
“嗯,宋博承让他买点东西送去。”他转回到办公桌前把她送的小鱼挂饰拿在手上,径直往窗户走,随口问道,“我看你刚才在发信息,网站找你有事?”
徐朦朦没来得及喝水,托着杯底,指腹轻轻拨弄着透明杯,说:“约宋博承晚上见一面。”
梁呈悬挂小鱼挂饰的手微停,侧眸看她,而后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只是系绳的手快了几分,打结打了好几次。
徐朦朦看他一直没弄好,把杯子放下走过去察看。她轻轻拨开挂饰底部的拖尾抬头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很明显,系挂饰。”
她好笑道:“我知道你是系挂饰,可是这里有一个环扣,你没注意吗?”
梁呈顺着她手所指注意到挂饰有一根隐藏在后面的同色挂环,换作平时他肯定会注意,大概是天色渐晚,一时没留意。
“时间长了环扣容易掉,系着结实些。”他有理有据驳斥。
“那你系吧。”她站在他对面等着他系好。
梁呈慢吞吞继续手里的事,似无意间提起:“你找宋博承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呗!”她指了指垂下的挂环让他注意点。
梁呈终于系好,他们之间多了挂饰的阻隔,她抬头打量悬挂在窗下的小鱼,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他抿唇,过了半晌,问:“徐朦朦,你会和宋博承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七夕节快乐,虽然我单身,但也要过!!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朋友一起吃饭的机会。
第56章 Chapter 56
挂饰随风飘扬, 山间的风仿若带着探索秘密的勇气来到他们之间。
徐朦朦想告诉他实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在没有和宋博承说清楚之前,她无法给出答案, 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说辞来解释和宋博承的事。告诉梁呈的结果会是怎样?无非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或听完就过去了, 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她笑了笑想蒙混过关, 说:“你刚才给我倒的水还没喝呢, 一会儿放凉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还是选择了躲开。
梁呈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想拦住她的手生生忍下。他现在除了要忙村子的事,还要和村长等人斗法, 太多的事牵绊住他。而她呢, 迟早会回到原来的生活,原来的城市。表白了又如何,他们都不会为了彼此放弃或妥协自己的生活及事业。
他喜欢徐朦朦,喜欢到恨不能现在冲过去告诉她, 你还能再呆点吗,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对你有不一样的感情吗?但爱除了表白还有隐晦的藏匿。徐朦朦是自由的, 她不需要为了爱情放弃或委屈自己,梁呈不愿见到这样的她。爱可以是坦荡表达亦可以是放手成全。既然无法平衡,藏在心里不去说未尝不是幸事, 起码她可以视古侗村为一场旅行, 时间到了, 她可以回去了, 不需要任何的牵挂和情绪的波动, 不用在感情和现实中摇摆。
他们离开民宿时, 恰巧碰见宋博承过来。
“这么巧, 你也在这儿?”宋博承先和徐朦朦打了声招呼, 转头对梁呈笑嘻嘻说,“我都说了要回去,周姨硬拉着我不让走,刚才让阿成帮我买了点东西,今晚住你那儿!”
“你确定只是今晚?”梁呈懒得戳穿他假意的说辞,“只住今晚那就打地铺睡吧,就别收拾房间了。”
宋博承对着徐朦朦尬笑,挪到梁呈身边小声嘀咕:“你什么意思,当面拆台是吧?”
“不是你说只住今晚?”
“我那是什么意思你不懂?”
“不懂。”
“你!”
徐朦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找宋博承还有事,主动打断了他们的话,“宋博承,你现在要是没事,我们可以现在谈。”
“行啊!”宋博承临走前瞟了眼身旁的梁呈,“谈恋爱这种事赶早不赶晚,我们这就谈谈。”
梁呈神色微冷,及时拉住宋博承,没什么表情开口:“我们家有门禁,过了晚上七点不用回来了。”
“靠!”宋博承压低声,“谁家门禁七点?而且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存心的是吧?”
“和你比,我还是有人性的。”梁呈松手放开他,眉梢挑起浅显的弧度,“徐朦朦已经走了,你确定不追上去?”
宋博承食指没闲着,鄙视地在半空中点了又点,“你小子别栽我手上!”
看宋博承火急火燎追上去的样子,梁呈反倒心情舒畅了。他们两人相处的状态用两个字形容——不熟。
徐朦朦自顾自往前走,脚步不快,像是在等宋博承赶过来。余光瞥见他靠近的身影,她侧眸浅笑,“我听阿成说你来古侗村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啊?”宋博承不太自然点头。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你应该也知道我会问你什么事。”她放慢脚步,轻松聊天的姿态,“你和在溪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我们居然又是相亲对象。”
“我和她之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
“那么以后呢?”徐朦朦站定侧身看他,“以后你会不会对在溪也能像你说的这样无所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