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手要断了，脚也要断了，死婆娘，还不快把好汉要的菜给装好送过来，你想看我疼死是不是，我怎么就找了你个死东西，等回去看我不……疼啊啊啊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壮汉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怎么看怎么滑稽。
盛博衍道：“那些菜还要卖我吗？”
“不卖了，不卖了。”
“还要教我什么道理？”
“您教我，您教我道理，您就是我一、一什么之父啊，爹啊，儿的手真要断了啊。”
可能真是太疼了，壮汉这会儿已经升级到了嚎啕大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他身形高大，哭嚎的声音也大，许双年只感觉像是平地起惊雷，忍不住揉着耳朵走远。
热闹虽然很好看，但是把自己的小鸡仔吓坏就得不偿失了。
盛博衍余光看到许双年走了，凑近了些，用只有他和壮汉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记住了，是我把你打成这样的，后面要打回来就只来仓溪村找我，要是敢找其他无辜人……”
他脚上重重碾了下，壮汉只感觉骨头传来轻微的一声响，他疼得脸上起豆大的汗，却是不敢再哭了。
“不敢不敢，我不敢的。”
许双年快步往前走，但是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一道身影赶上来，和她离了些距离，并肩而行。
“……刚刚，多谢。”
许双年撇撇嘴，“路见不平罢了，这种情况是个正常人都会出面
盛博衍低声道：“未必见得。”
那壮汉一直蹲在菜摊后面，只要看到那个壮汉，一般人就算知道菜价不正常，也不会说出来，就像附近的那些摊贩一样。
许双年会错了意，呵呵一声，“也是，毕竟根本不认识菜价却还要出来买菜的傻子真是少之又少，他们怕是几年都遇不到一个。”
盛博衍：“……”
许双年不想再跟他说话，正好树荫下也到了，她把鸡笼放在有顶的马车里，怕鸡热着。自己翻身上前面那辆敞篷车，驱车就要离开。
“咦？这位可是许姑娘？”一道声音自右手边的树荫下响起。
许双年看过去，又是一个熟人，盛博衍他师父。
许双年点点头，“是我，好巧，你们落籍在这附近的村子里了？”
盛左笑道：“正是，我们已经落籍有几天了，今天是来采买物资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许姑娘，许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落籍有几天了？”许双年表情有些古怪，她这才看到，盛左脚边还有两个筐子，每个筐子有半人高，里面放的都是些基础的生活物资，其中一个筐子里，被褥和针线筐子十分显眼。
盛左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我们两个不擅长搞这些，住了几天才发现一床被褥有些薄，所以添置些回去。”
许双年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们这是也要回去了？”
“对，我们再买点菜就回去了。”盛左顿了顿，“博衍，买的菜呢？”
盛博衍道：“没菜了。”
盛左只稍稍抬了下头，就看到城墙根上那一排的菜摊，声音扬高，“没菜？这叫没什么菜？”
许双年好奇道：“夏季蔬菜不好储存，你们一次性买这么多菜，放不了两天也就烂了，为什么不去村长家的菜园里摘一些，五十文钱能摘一个月，不比买菜划算？”
盛左微愣，“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
盛左仔细思索了下，“倒也是个好主意，多谢许姑娘提点。”
许双年摇摇头，对这两人直感无语。
“不是要回去吗？你们把东西放上来吧，这么多东西一直背着也不是个办法。”
盛左指挥盛博衍把东西放车上，结果盛博衍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那里不动弹，他只能自己上。
一边搬，盛左一边和许双年热络道：“多谢许姑娘好意，许姑娘落籍在哪里了？等不顺路的时候把东西扔下来就行，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背着走一段路还是没问题的。”
“不用，顺路的很，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车上坐着，我去后面那辆车。”
盛左有些意外，“这两头牛都是许姑娘的？我还好奇那头奶牛是哪里来的，许姑娘这是一路从宁同府赶回来的？”
许双年微不可查的抬眼，陶舒窈说过，这种牛目前只有京城有，能看一眼就知道这头牛是乳牛，这对师徒是从京城来的？
“对了，我们还没告诉许姑娘地址，许姑娘可知道仓溪村怎么走？许姑娘不用特地迁就我家这蠢小子，如果不顺路的话，请一定要直说。”
许双年被他一个一个许姑娘念得有些头疼，“顺路顺路，我们以后还是邻居，怎么会不顺路？赶快上车吧，现在赶回去，正好吃晚饭了。”
说罢，许双年跳下牛车，做到后面乳牛的马车上，催动马车向前走，乳牛慢慢悠悠的赶路，超过那辆敞篷，留那对师徒在那里傻站。
哦，不，那徒弟已经跳上车，开始赶路了，严格来说，原地傻站的只剩那个师父。
许双年叹口气，催着车闷头往前走。
后面，盛左终于反应过来，牛车已经跑出来一百多米了，他拔腿往前狂奔，后槽牙咬紧紧的。
这小兔崽子是一点时间都不等他！
要不是他对牛车还不熟练，这会儿自己连他影子都看不到了。
盛左极速奔跑起来，他日常行动的时候还好，看着风度翩翩，很是儒雅，但是跑起来的时候却像蜥蜴立起身体狂奔一样，有一种脑干离家后，不受控制的躯体被强行组合在一起运转的奇异美感。
盛左跳到车上后，死死勾住盛博衍的脖子，“死小子，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扔了？你做梦呢！”
他勾着脖子的力气极大，盛博衍巍然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一声极轻的不耐从唇齿间溢出：
“啧。”
第37章 甜牛乳
“我说你最近差不多得了啊, 脾气这么大，我这个做师父的天天还得看你脸色，你懂不懂什么是尊师重道啊。”
盛博衍冷呵一声, “尊师重道的这个前提是, 这个师父值得被尊重吧？”
盛左知道他是还惦记着之前自己见死不救那件事呢。
他有些好笑, 道：“你要是还在介意，不如我们再换个村子？”
盛博衍抿抿唇, “已经安顿几天了，再换村子没有必要。”
盛左坐他后面，仗着他看不见自己表情，无声咧咧嘴, “不过说起来，我们和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缘分，兜兜转转这么久还能再遇见，而且她说什么？她也租住在村长那房子里？”
“嗯，”盛博衍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去后, 你找村长去买菜。”
盛博衍不想动, “为什么不是你去。”
“那你回去做饭。”
“……我去买菜，我去买菜。”
没办法, 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盛博衍煮出来的东西好歹还是能吃，但是他煮出来的……算了, 他还想多活一段时间。
牛车走得慢, 等到仓溪村的时候, 已经过了晚食时候了。
小东和小溪在村口那里玩，时不时朝路上看看, 想第一时间接大姐回来，结果许双年是直接从官道上走的。
回去时候她远远看到宅基地那个位置正有几个人在那里，村长全永望指着空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正在找人说房子的事。
事情渐渐走上正轨，许双年长时间赶路有些沉闷的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
晚食过后，村子里不少人都出来乘凉闲聊，许双年回去时候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也在打量她。
看着像是新面孔，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落籍的？
居然还买的有牛，牛车看着也很贵，家底殷实啊。
就是牛的样子怪了点。
有许多好奇的人，一直看着那辆牛车，想知道她是往哪去的，结果发现那牛车一路去了村长家。
全永望还有这亲戚？
许双年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留意那些带着打量探究的眼神，后面两人则是心理素质过硬，只当没有看见。
许双年回去时候周氏正在打井水，院子里隐隐有饭菜的香气。
“娘，我回来啦。”
她跳下车，把门完全打开，拆掉门槛，把牛牵进去。
周氏原本笑着的脸看到那头牛，僵住了，“年年，你买头病牛干啥？治病还要花钱，病死了还不能吃的。”
许双年看了下位置，把牛牵到院子角落里先放那，给它找破水盆接了点水。
“娘，这牛没病，它产的牛乳很好喝，你和小东小溪他们每天早晚喝上一杯，不仅身体好，睡得还很好。这种牛在京城里可是想买都买不到的，只有那里养着一些。”
许双年伸手指指天上，周氏秒懂，她震惊的捂住嘴，小声道：“这牛这么难得啊？那是不是很贵？”
许双年感觉周氏这模样很有趣，也凑过去低声道：“不贵，卖牛的人不知道这牛的价值，又急着出手，卖的很便宜。”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道，“它一路跑回来肯定是饿了，我去给它打点草吃。”
“不用，回来的路上我担心这里没草，特地停下来让它吃了一会儿，现在不用喂。”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牛车赶过来，一模样有几分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笑道：“许姑娘，我把马车赶过来了，谢谢你让我们搭车。”
许双年把马车牵过来，道：“不用，顺手的事。”
那人把马车还回来后就走了，许双年放牛，关门，把门槛重新放回去后，问：“娘，小东和小溪呢？怎么没见他们。”
“对了，他们说是要去接你，在村口那里玩呢。”
许双年看了眼天色，道：“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不用，你在外面跑一天了，肯定累了，先吃饭吧，我去喊他们。”
周氏又看了眼院子里的两头牛，晕乎乎的出去了。
门只关上，没有落锁，许双年用冰凉的井水擦了手和脸，才感觉终于活了过来，她去厨房看了看，周氏把菜和饭都用碗盘盖了起来，现在还是温热的。
她也懒得再动，索性就坐在厨房里吃了，只是简单的农家小炒，还都是素菜，但是跑了一天，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肠胃，在尝过一口菜后霎时间变得饥肠辘辘。
周氏做菜的手艺进步了许多，一道炒萝卜丝都很好吃，许双年不自觉把剩下的半盘子都吃光了。
狼吞虎咽的吃过晚饭后，许双年有些懒散的收拾着碗筷，周氏还没有回来，院子里却传来敲门声。
除了全永望，许双年在这村子里没认识的人，她听着这敲门声，没打算开。
吃完饭她浑身犯懒，再加上原本就跑了两天，身体也根本吃不消，丝毫不想再动弹。
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一阵，顿了顿，有些迟疑的声音传进来，“许姑娘，在家吗？”
许双年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盛博衍的声音？
她想了想，还是拖着步子过去开门。门外面，盛博衍已经换了身衣服，身上还带着皂角淡淡的香气，只是衣袍和脸上有些黑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手上还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几样菜，
她目光先在盛博衍那张脸上转了两圈，才慢吞吞问道：“何事？”
盛博衍很难以启齿，犹豫半天，才咬牙道：“不知许姑娘可会做菜？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们做两道菜来，我们会支付许姑娘报酬的。”
许双年没想到对方因为这事找上门来，她有些好奇，“你师父也不会做饭？”
“我师父他……身体不适，最近来回奔波，回来就病倒了。”
病倒以后，口味就越发挑剔起来，盛博衍做的那些东西，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吃。
盛左有一个狗鼻子，十分灵敏，之前还车时候在许双年院子里闻到了饭香味，病倒后就一直闹着要吃炒萝卜丝和白菜汤。
盛博衍折腾了半天，差点把厨房烧着，盛左眼看要饿死了，他没有办法，这才跑许双年这敲门。
许双年神情有些微妙，她娘晚上确实做了这道菜和白菜汤，但是在门口一闻就能闻出来，狗鼻子都没这么灵吧！
不过听盛博衍说的，盛左病情好像很严重，看样子也不像撒谎，许双年微微侧开身，“进来帮忙吧，去打桶水来把萝卜洗了再把皮削了。”
许双年回去把锅台刷洗干净，在厨房翻了一下，找出来两个鸡蛋。她把锅擦一层油，把两枚鸡蛋打进去煎，而后把周氏用剩下的半个白菜根部一切，放在木盆里拿出去，“这些也都洗干净，要快一点，马上就要用。”
院子里，盛博衍眸色抗拒的盯着那盆菜，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把袖子绑好开始洗白菜。
鸡蛋煎到两面金黄，许双年倒入另一个锅里放好的热水，自从许双年说水要烧热后再喝，周氏每次晚饭后都习惯烧上一大锅，当晚能用来简单擦洗一下，放到第二天就能直接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