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闪身避过,上来就是一脚,赵管家再次被踹翻在地。
宋慧娘这时从身后扑上来,死死搂住了张二狗的腰,大喊:“你快逃!”
赵管家当然求之不得,慌忙爬起身就朝院外跑去。
张二狗自是不让他得逞,三两下甩开宋慧娘,回身一脚将她也踹倒在地,提着刀就追了上来。
赵管家脚都吓软了,根本跑不动,没一会儿就被张二狗追上了。
张二狗再次扬起刀,这次,他瞄准的是赵管家的脖子。
只要这一刀砍下,赵管家就彻底死翘翘了。
紧要关头,宋慧娘再次冲上来,而她手里,拎着赵管家刚才慌乱中扔出去的磨刀石。
她将磨刀石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向张二狗——
“砰”的一声。
张二狗只觉后脑勺猛地一痛,他缓缓回头,神情甚至还带着丝不可置信,但下一刻,轰然倒地。
两人都惊呆了。
宋慧娘这时也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倏然捂住了嘴。
“他……死了?我杀人了?”
赵管家这时反倒镇定下来,爬起身用手试探了下张二狗的鼻息。
“没死,还有气儿!”
闻言,宋慧娘仰头呜咽了一声,也虚脱般瘫在了地上。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接下来怎么办?你要走了是吗?”等缓过劲后,宋慧娘问。
赵管家当然想走,但当宋慧娘这样问他时,他反倒有些说不出口。
宋慧娘继续说:“他醒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这样对他,还护着你,他醒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打死我。”
赵管家皱眉不语。
宋慧娘当然也猜中了他的心思,凄然冷笑了一声:“男人呐!其实你跟他一样,贪图的也不过是我这副皮囊罢了。”
她仰起脸,眼泪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流。
不过下一刻,她美目一凝,嘴角又勾出冷笑:“不过你也别高兴,他也不会放过你!你堂堂赵大管家,有的是利让他图,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将你我的事搞得满城尽知才怪。况且,他今天能杀你,往后也一样能杀……”
“好了!”赵管家温声打断她。
如宋慧娘能猜中赵管家的心思,赵管家也一样能猜中她的。
这女人之前没说假话,她是真恨不得张二狗死!
“将他绑起来吧。”赵管家找来之前张二狗用来绑他的腰带,扔给宋慧娘。
宋慧娘含泪看向他:“你当真?”
她嘴唇微微颤抖,也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害怕,“这可是杀人,要偿命的!”
“放心,就算偿命,也不用你我偿。”赵管家面无表情道。
宋慧娘蓦然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赵管家微微眯了下眼睛,他想到了之前李福财交给他的任务。
如此能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你过来。”他对宋慧娘言道。
宋慧娘一脸不明所以地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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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车夫又将马车赶至宅门前,赵管家整理好一身行装,又一脸道貌岸然的从院内走出。
他步态稳健,神色也与平时一般无二,连车夫也未能察觉出异常。
而在马车离开后,宋慧娘也提着菜篮出了门。
等她回来时,身边却跟着一个推着小推车,长相憨厚的汉子。
汉子的推车上除了几个装有汤饮的大壶,还有不少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水口的小吃。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熟络的模样,令不少路人都引颈侧目。
到门口时,宋慧娘便跟汉子道谢道:“就是这里了,劳烦你送一趟,真是辛苦了。”
看到汉子脑门上净是热汗,她还拿出手绢想帮汉子擦汗。
汉子哪受过这种对待?顿觉受宠若惊,连忙推辞道:“多谢姑娘,你真是太客气了,这是咱们应该的。”
“什么应不应该?”宋慧娘抿唇一笑,笑靥如花,“都是下苦的人,咱们不心疼自己谁心疼?”
说着她便将一只瓷碗伸到汉子面前,汉子立马会意,忙提起推车上的大壶给她倒了满满一大碗酸梅汤。
随后他又转身从车上拿了两份用油纸包好的鸡蛋灌饼,最后还不忘扯了张张手写的传单,一并递给了宋慧娘:“这个你也瞧瞧,上面都是咱们店的特色,别的地方吃不着的,要是你夫君觉得吃着还不错,还想要,去街口上找我就行,我每天都来的。”
“多谢了。”宋慧娘躬身又是一礼。
“不必多礼。”汉子下意识就想去扶她,手都伸出来了才惊觉不妥,忙又缩了回来。
脸却红了个通透。
“那个……”他挠头干咳了两声,跟宋慧娘道别:“那我走了,你保重,有需要再叫我。”
“慢走!”
汉子又嘿嘿笑了两声,这才推着推车走了。
而在其离去后,宋慧娘脸上温婉恬静的笑容也随之逐渐退去,最后在唇角凝成了满含嘲讽的冷笑。
她像看一个可悲地傻子一样最后看了汉子的背影一眼,转身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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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县衙大门口的鸣冤鼓便被人敲响了,同时,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长泣撕裂长空。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第三十三章
百味轩众人是被震天响的拍门声惊醒的。
彼时夜刚过半, 正是万籁俱寂睡意正浓之时,众人又忙碌了一天,身心俱疲, 睡得也较往日更为酣沉。
因此, 当伴随着呼喝的拍门声入耳时,所有人都还有些懵。
“出什么事了?”苏青柠从床上爬起,揉着眼睛问。
昨晚她跟二丫头为了准备第二天要用的物料和食材,忙到亥时才躺下, 这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眼睛都还是花的。
“不知道。”赵显明也一脸困惑。
不过他比苏青柠的反应快一些, 也醒得更早,第一时间便扯过外衣套上了。
“你先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他边说边弯腰穿鞋,随后又拉过轮椅,一看想要自己上去。
“我帮你吧。”苏青柠连忙说。
“不用。”赵显明很坚持, “你睡吧,我去看就行。”
而外面院子里,众人也陆续醒了, 店小二由于住的离大门口最近,便第一个起床迷迷糊糊的去开门。
“谁呀?大半夜的……”
他边走边打着哈欠, 声音也带着漫不经心, 不过很快, 就变成了惊呼:“你……你们!?啊……干什么?放开我!”
听到这句, 苏青柠哪怕再困, 睡意也全被震没了。
她也赶紧从袈子上扯过外衣, 不过还不等套上袖子,房门便“砰”的一声, 被人粗暴地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赵显明这时摇着轮椅正待往门口走,要不是还有段距离,肯定得被崩开的门扇撞得鼻青脸肿。
不管是谁,这样的做法也太粗鲁了。
他不悦地皱起眉,刚要出声责问,然而等他借着依稀的月光看清外面身穿皂衣,腰间挂着佩刀的人影时,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借着这个功夫,苏青柠把衣服也穿好了。
“怎么了?”她也跑到门口。
然后也愣住了。
这时,二丫头和林天奇也被两个衙差从各自的房间带到了院子里。
五人面面相觑,五脸懵逼。
“呦,都到齐了?”领头的衙差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跟咱们走一趟吧。”
苏青柠和赵显明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衙差半夜来访,又是以这种方式,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赵显明略作思考后,便朝那为首衙差一拱手笑道:“敢问差爷,这深更半夜的,让咱们去衙门所为何事?”
苏青柠也忙拿出一百文钱,塞给了领头的衙差。
“劳烦差爷行个方便。”
收了钱,那衙差的态度果然好了不少,边将钱塞回衣袋里边说道:“其实咱们也不想来,深更半夜的,谁不想在家好好睡觉?怎奈城西的张家娘子昨晚跑到衙门击鼓鸣冤,说她夫君吃了你们百味轩卖的吃食后被毒死了,县太爷大怒,连夜开堂提审,搅合得咱们也一夜没睡。”
“毒死了!?”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尤其二丫头他们,腿都吓软了。
“这……这怎么可能!?”店小二第一个喊道:“咱们每天卖出去的吃食那么多,吃的人也那么多,就算毒死也不可能只毒死一个呀?官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是呀是呀。”二丫头也连连点头,声音里不自觉地都带上了哭腔:“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咱们可都是规距的生意人,哪可能会害死人呀?”
林天奇虽没说话,脸色也霎时雪白,显然也吓得不轻。
“弄错!?”为首那衙差冷笑了一声:“你这是拿咱们当什么了?还真以为咱们这帮当差的都是吃白饭的?”
“不瞒你们,你们雇的那个叫任铁生的已经被咱们抓住了,县太爷正审着他呢。要不然,咱们也不可能深更半夜的以这种方式来请各位。”
这下,连苏青柠和赵显明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那衙差也不再多说别的,朝下属一挥手,“将他们全都带走!”
去往衙门的路上,五人全程都没说话,气氛压抑沉重到了极点。
苏青柠也心慌得不行。
她是真的有些乱了方寸了。
这毕竟可是人命案子啊!
虽然隐隐地,她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但——
只要一想到,如果此事是真,不仅他们五人将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百味轩的声誉以及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也将毁于一旦。
她就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垂在身侧的小指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苏青柠回过神,就见赵显明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别怕,先看看再说。”
心里那种惊惧地感觉莫名就散了,苏青柠点了点头:“嗯。”
几人被一路带进了县衙大堂,果真如衙差说的,包括县太爷在内的众人已经等着了。
死者也被抬了上来,用白布盖着,暂时看不出模样,旁边跪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正低着头哭哭啼啼,想来就是衙差口中的张家娘子。
任铁生也在,但显然已经用过刑了,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看得难受,心里也更惊惧,便都低着头,跟在衙差们的身后静默无声地踏进了县衙大门。
而后又在左右两排衙差的威慑注视,以及一声粗暴的“见了县太爷还不下跪!”的呼喝中,齐齐地跪成了一排。
原本衙差想把赵显明也弄下来跪着,被县太爷阻止了,“无妨,本朝有律法规定,身体残疾者可免跪,就让他这样吧。”
待众人安置妥当,奉命抓他们回来的捕役头便双手抱拳朝县太爷道:“禀大人,百味轩众人已全部带到!”
“好,人证物证俱已到齐,那便开始吧。”县太爷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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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跟往常一样,贺子黎赶在卯时前穿戴洗漱完毕,随后便在书童的陪同下边打着哈欠边穿过中庭的连廊往外堂走。
不想却在拐角跟一个埋头往内院跑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哎呦!”两人都捂着头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撞的人是他,那小厮脸都白了,忙作着揖连连告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贺子黎的起床气本就没消,如今再被这么一撞,火顿时都要从天灵盖喷出来了,不由分说上前,对着小厮的心窝就是一脚,“哪来的蠢东西?一大清早就这么毛毛躁躁,莫不是赶着去投胎?”
二公子的坏脾气全县衙的人皆知,小厮不敢回嘴,只能不停磕头:“是小的不长眼,还请二公子恕罪,饶了小的……”
贺子黎这才作罢,不耐烦地一挥袖子:“滚滚滚滚滚!”
小厮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只是刚跑了几步,又被贺子黎叫住了:“你等等!”
那小厮一怔,就快哭了,只得苦着脸回过头:“公子还有何吩付?”
县衙里人多又杂,还经常换,所以贺子黎也不是每个都认识,但眼前这个,似乎有点眼熟。
“你是我爹的随身仆侍?”他指着小厮问。
“是。”小厮胆颤心惊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时候你不在内院伺候,跑去外面干什么?”贺子黎就算不发火,问话的时候都有点咄咄逼人,何况他现在本就带着怒意。
小厮一听都快吓尿了,连忙解释:“小的没有偷懒!老爷根本不在内院,昨晚老爷一直在大堂审案,还没回来呢。”
“审案?”贺子黎眉心一皱,“什么案子非得连夜审?“
小厮生怕他不信,忙将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是人命案子!城西有个叫张二狗的,昨个儿吃了百味轩送去的吃食,结果毒死了。这不京都马上要来人了么,老爷生怕案子拖得太久惊动京都那贵人,所以才连夜提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