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就是一顿埋怨:“我说何队长,都说了您这锤子不能搁地上,您瞧瞧,瞧瞧给我们这地砖砸的?!”
“哎……这……忘了,不好意思哈……”
衙差:……
县衙里,徐秀越正跟许县令清点要带去县衙的兵丁名册,眼瞧了半天队长一栏的“何安正”三个大字,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他家三郎。
徐秀越问了混在军营里的林修为,这才知道是何三郎觉得自己升官了,又见别人都叫着大名,三郎听着不正式,这才央着给名册里改成了大名。
行吧,何三郎、不是,何安正何队长也是要面子的嘛。
许县令又问了林修为一句:“府城的衙差这几日可有出去乱晃?”
林修为笑道:“放心吧,我嘱咐过酒楼的人,日日上的都是好酒好菜,吃完还有专人带他们去找乐子,这群人才没有闲工夫往偏远地方跑,也没接触过外人,才不知道咱们县里有矿山的情况。”
许县令点头道:“这就好,没有大利可图,想必府城就是恼了咱们,一时半刻也不会来找茬。”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何安正便提溜着府城衙差进来了,上来先给许县令行了礼,就告状道:“这群衙差胡吃海塞的不给钱,搜了身一共才凑出来二十七两,还差着林老板二十三两呢!”
瘫在地上的衙差们各个脸色惨白,但面上却看不出哪里有伤,也不知道是在客栈里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各个低着头不说话。
许县令为难的看向林修为,道:“哎呀,我想着是县里的贵客,这才推荐他们去林记客栈的,不成想给林老板带来了这么些麻烦,你看这……”
林修为却好似很好说话一般,道:“远来是客,二十七两便二十七两吧。”
许县令忙竖起大拇指:“林老板仁义!”
衙差们听着几乎咬碎了自己一口白牙。
徐秀越三人目光交换,对此时的结局,都表示满意。
这主意还是林修为提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少吃亏就少吃亏,徐秀越想着,这些银子,应该也够林修为的成本钱了吧。
此时的县城街道上,众人交口议论着之前在林记客栈看到的一场好戏。
“嘿,就那穿官服的啊,还不顶我们何队长一胳膊!”
“可不是嘛!咱们何队长拎他们,就跟拎小鸡仔似的!”
“哈哈哈,你们没瞧见那领头的,只是叫咱们何队长举起来转了几圈,都吓尿裤子了!”
“我瞧见了!他可把咱何队长也吓得不轻,生怕尿自己身上,一把就给扔了!”
本来定好的一早出发,有客栈这么一闹,生生推迟到了午时。
徐秀越坐在马车上,两侧各骑马走着二十个精英队的官兵,林修为跟四个府城衙差打头
走在前面,护送着十辆载满货物的牛车,缓缓往府城走去。
第90章
一行人带着粮食, 军队里给兵丁们配了肉干咸菜带着。
只是这样吃着,何安正总说吃的跟逃荒似的,没意思, 于是在半路休息时, 得到林修为和徐秀越的允许后,他便扛着大锤进了山。
没过多久,他又一边扛着野猪,一边扛着大锤地走了回来, 砰的一声将野猪丢到地上,大嗓门道:“快快, 咱们吃新鲜的!”
前头的府城衙差看向那将近一人高的野猪,半个脑袋已经砸的看不清样子了。
衙差摸了摸自己的脑壳,总觉得凉飕飕的……
徐秀越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瞬间就后悔自己那多余的好奇心了。
好好等着吃肉不行吗,这一看, 血呼啦查的,食欲直接减半。
不得不说,当兵之后的何三郎, 越发血腥了……
林修为一直跟随在徐秀越身边,第一时间发现了徐秀越的痛苦面具,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 解释道:
“他们没有上过战场, 兵士又不能不见血, 所以训练的时候, 常常让他们上山打猎, 有时还会有捕猎比赛,所以兵士们捕猎的手段都粗鲁些。”
林修为这么一解释, 徐秀越也就不觉得那野猪死的血腥了,真到了战场上,谁还管对手死的惨不惨?自然是自己活下来重要。
何安正约么也是因此练就了一锤子的功力。
两队精英兵果然早已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一队人警戒保护,另一队人则开始熟练的剥皮拆骨。
徐秀越想起了当初他们逃难的时候,第一次见血的村里人,各个吐得稀里哗啦,便是灾民砍刀即将落下,他们也要犹豫三分要如何还击。
看着人群中一些熟悉的身影,再看他们的习以为常,徐秀越觉得这样的训练还真是很有必要。
不过,杀猪跟杀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这次去府城,就是对他们的第一次考验。
火堆升起,烤猪腿、猪肉串的香气开始弥漫。
虽然已经入秋,白日的天气还带着热度,野猪不能放太久,所以丢掉不好处理的内脏之后,半扇猪肉都被兵士们做成了食物。
好在他们人多又能吃,也吃得完。
何安正先是将烤好的猪腿肉片好笑嘻嘻地给徐秀越乘上,又将剩下的半根猪腿给了林修为,这才回身拿起剩下的整根猪后腿,边啃边往府城衙差那走去。
本来在烤肉串的衙差们一间这个巨型杀器过来,各个紧张得汗毛竖起。
何安正只是坐到了领头衙差的身边,长臂一揽,哥俩好地搂住了衙差的肩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没过一会,众人竟然能谈笑了起来。
徐秀越边吃着片猪腿、边遗憾着没有孜然辣椒面这烧烤不正宗,边感叹何安正他们之间的“友谊”发展的有些过□□速。
翌日,一行人又走了一个上午,才到了留仙县封路的地方。
早在确定要去府城的时候,许县令就派人前来清理路障了,如今只能看到道路两侧堆了不少泥土,显然当初灾民们设置的路障,是像塌方一样的泥土堆积。
队伍继续前行,因着有粮食负重,一连走了三天,四周也依旧是茂盛的草丛,看不到个人影。
到第四天的时候,众人本停在岔路口休息,就听见车辙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
兵士们早已握紧武器严阵以待,直到看清来人是一队穿着衙役官服的人,后面也跟着运粮的牛车,这才略微放松下来。
两边的府城衙差一碰头,就知道这两队,都是去府城送税的了,另一队正是留仙县隔壁的小县城,河田县。
河田县的衙差看着留仙县兵士的服装有些诧异,再看更是面生,心中便生了警惕,眼瞧着一群汉子为首的比他还高一个肩头,手便先按上了刀柄,略带警惕地走过来,隔着五米远问道:
“怎么着这次不是刘哥带队,你们是新来的?”
这种事轮不到徐秀越他们出头,何安正直接大大方方的上前道:“刘大哥在县里呢,这回是咱们精英队的兵士带队。”
河田县衙差蹙眉,县里的兵向来只看城门,县里的事务是不参与的,不过想到之前传回县里的消息,留仙县封锁了那么久,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总归只要不起冲突就行。
想到这里,河田县衙差笑了起来:“原是这样,兄弟怎么称呼?”
两个领头的互通了姓名,一个喊着何队长,另一个喊着田大哥,两人三言两句间竟是相谈甚欢。
岔路口碰到了一处,又是同一个方向,两队人休息过后便只能同行。
因着徐秀越他们先到的,两方商量后,便由留仙县的人在前头。
吃完饭整队集合,留仙县的兵士在队长的一声令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收好锅碗、掩埋痕迹,一气呵成的动作仅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然后他们迅速归队,整个车队,也就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上路了。
后边河田县的衙差们目瞪口呆地骂了句“握草”,而后只能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挥鞭快赶着牛车才追上了慢慢走着等他们的留仙县队伍。
周朝法治于税款一项十分严苛,劫掠税车的,砍头株连九族没商量,所以这个差事一般来说很安全,但若是一旦不安全了,那碰上的便是真正的亡命徒。
河田县这么着急忙慌的跟着,也是想有个照应,毕竟这个世道,可不怎么太平。
而留仙县降低速度等他们,则是徐秀越有另外的打算。
一方面是出于道义,总归是要赶上一起走的,他们慢点,也能落个人情,另一方面,留仙县不可能一直闭关锁县,那离他们最近的河田县便是他们早期要交友的一方了。
两县的位置比较偏远,运送的牛车又只能慢行,又走了两天,也还没看见府城的影子,不过晚饭时候,田衙役却主动走到了留仙县这边,找到何安正压低了声音道:
“前面就是黑虎山了。”
何安正看他一眼,有些奇怪他的说法,道:“原来这山还有名字,可是里面有老虎?”
田衙役听得一阵无语,道:“难不成何队长不知道,这黑虎山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批山匪?”
“山匪?”
田衙役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联想到留仙县这些时日闭关锁县的,恐怕没有消息来源,这才详细跟何安正说了起来。
“听说这山匪原先是在安河城那边的,如今成王掌权,周边的山匪剿灭不少,再者那边受灾,实在没什么可抢的,这才搬到了黑虎山。”
何安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田衙役一瞧,还当是他怕了,又笑着劝道:“我不过这么一说,也是想让大家伙惊醒点。咱们这是粮税车,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抢的,放心吧。”
何安正却没有接话,只是问道:“田大哥可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这就不清楚了,听行商的说,少说也有四五十人。”
何安正眼睛一亮,脸上也挂起了笑容,跟田衙役道谢之后,径直走向了林修为,躬身像模像样的一礼后道:
“林教官,刚听河田县衙役说,前面黑虎山有个四五十人的山匪,您看,咱们顺路缴了他们如何?也让兄弟们练练手。”
坐在一旁的徐秀越看着何安正眼中熠熠的神采,忽觉一个新兴的战争贩子在冉冉升起。
不过她没有插话,一个军队早晚是要见血的,何安正的身上,也早晚要背负人命,这是他们从军起就决定的,这样的小规模战斗,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坏事。
林修为却在思考过后拒绝了他。
“咱们这一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去府城,若他们不来招惹,咱们也不必生事,以免损伤实力延误正事,万事等回来再说。”
何安正一脸失望,不过却没有争辩,只是应了声“是”退下了。
徐秀越看着何安正远去的背影,再想到何安正如今的行事作风,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真是当娘时间久了,不自觉就带入身份了。
“仙姑笑什么?”
徐秀越忽然被问了句,这才转头看向林修为,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想着,依三郎那
性子,待会上路的时候,恐怕巴不得跳出个山匪。”
林修为闻言也是笑笑:“倒也无妨,来了就战,早晚都有这一天。”
再往前走的时候,徐秀越就发现,两个精英队各派出了一人,交替着率先往前查探。
这两人不走大路,而是掩藏身形在草丛中,不过跑的却是飞快。
徐秀越脑中闪过一个名次,斥候。
不久,何安正兴奋地调转马头跑到林修为身边,道:“教官,那山匪来了,就隐藏在前面山中!”
徐秀越在马车中撩起帘子,看着何安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像是小孩子终于要到了心爱的玩具般,那兴奋劲藏都藏不住。
林修为却没有何安正那么高兴,只是面色严肃道:“那便,战吧,是时候,将学到的本事用出来了,这次便由你来指挥。”
“是!”
第91章
徐秀越发现, 跟在她马车两侧的兵士少了一队,她没有声张,只是挑开帘子, 偷偷瞧一眼另一队人的去向, 结果除了路边的野草,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秀越就放了心。
看来隐蔽性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不过就是……本来他们这么一大队人往前,蹲守在附近的山匪恐怕未必有那个胆子冲出来,如今少了一半的人, 或许就敢拼上一拼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徐秀越一时又有些担心,那些去的士兵会不会直接给山匪暗杀掉, 要说这些人或许也是被现实逼的无奈才落草为寇。
就像前世看过的梁山一般,若是没有害人性命的,也不至于上来就要人的命。
转念徐秀越又觉得自己还是没有挣脱前世的思维,在这里,双方已经确认了敌人的身份, 自然是优先考虑自家的伤亡,减至最轻。
她这样优柔寡断的仁心,说不定会害死那些兵士。
哎, 果然,她不适合带兵打仗, 好在她也没有那个志向。
车马还在缓步前行着, 两队人都手握兵器, 警惕着突如其来的战斗, 当他们行过一棵茂盛的大树时, 车队忽然停住了。
徐秀越刚撩起车帘, 就听见一声粗犷的声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