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芮看着面前古香古色的房间闭上眼。
富丽堂皇的摆设,价值不菲的稀奇古玩,各种装饰摆放毫无美感可言,只为突显出主人的财大气粗!
苏成芮从未来过这里,却是熟悉着这里的每一尺帘幔,每一个角落,每一缕气息。
这些都来自于一个叫“苏慕”的女人的记忆。
苏慕,桐城首富的独女。
桐城是个富裕的小城,有钱人多,正事不做成日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也不少。而苏慕更是凭借了自己的实力成为了其中翘楚!
成日在外花天酒地、欺女霸男,无恶不作。
桐城百姓上至七旬老者下至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成芮将脑海里各种不堪入目的记忆扫了个遍,有些头痛地抚着眉心。
第3章 男人都爱哭鼻子?
“呜哇哇~”
街头传来孩童稚嫩的哭泣声。
“哭,还哭!再这么闹娘就把你送到苏家给那小霸王做童养婿!”
烈日下,路边茶摊的女人不停忙活着手中的生意,不耐朝着自家怎么也安抚不好的小儿子恐吓道。
她这摊位跟码头离得很近,不少长工得空会来她这里坐上一小会儿喝口茶水,如今正是忙得不可开交。
小男孩果然被唬住,顿时收了音。
撇着嘴,沾着泪珠的眼怯生生地看着自家娘亲,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离得近一桌坐着的女汉闻言大笑出声,“你倒是想得美,人家小霸王家里啥条件啊?你想把儿子送去当童养婿,人家还未必肯收呢!”
老板不屑嗤道,“我呸!谁稀罕她那家那几个臭钱把送儿子去给她糟蹋!”
“还真有人稀罕!”
另一桌的女人插话道,“人苏家不是给小霸王说了门亲事?罗裳坊的公子呐!桐城有名的美人!小霸王还不是照样寻花问柳,听说前段时间去喝花酒,为了天香楼的头牌跟人大打出手呢!”
茶摊老板讶异道,“不是吧?守着罗公子那样的美人放着不要?还跑去天香楼?”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香楼的头牌映月公子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据说还是个清倌儿。”
“也对,这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两女人说着相互对上眼,默契低笑出声,看向对方神色不言而喻。
“不过话说这小霸王好像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你没听说吗?天香楼那次后,苏家主夫大发雷霆,把小霸王狠狠教训了一顿,小霸王现在人还躺床上养着伤呢!”
“这么严重?苏家不是历来疼爱小霸王的吗?”
苏家近中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夫妻俩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劲儿的宠着疼着,不然怎么能惯成小霸王这般嚣张跋扈的性格?
“嗨,桐城就这么大,闹出这档子事,总得给罗家一个交代吧!听说还动用了家法伤得不轻,怎么也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苏家后院。
众人口中被动用家法教训的苏大小姐此时正躺在摇椅里晒着太阳。
自从那日伤好醒来后,整个东湖院的下人巴不得将她供起来当小祖宗尽心伺候着,生怕主子一个不如意将自己赶出府去。
苏李氏更是一有空就往这边来,给宝贝各种女儿送汤送关怀,陪她吃饭陪她看书,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枕头被褥都给搬过来跟人一块睡了。
“宝儿,这是从芫西那边送来的葡萄,你尝尝甜不甜?”
面前递来一颗剥了皮的绿色晶莹果肉。
苏成芮下意识侧头躲开,余光瞥见男人下拉的嘴角,赶在他嘤嘤哭泣之前,将他举起的手回推了些许。
“爹爹吃,这么好的东西,爹应先尝才是。”苏成芮僵硬扯了唇角。
男人神色一怔,随即拿着手帕掩面低声啜泣,“宝儿长大了,都知道开始心疼爹爹了,爹爹真的好感动,嘤嘤嘤~”
苏成芮有些头痛地抚着眉心。
又来了!
这男人是水做的吗?三五两句话动不动就要哭……
连接着几天下来,饶是心理素质再好,苏成芮都快要被他搞成神经质了,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啊!
“爹,我累了。”
苏成芮实在应付不了这煽情来煽情去的场面,只得寻了个借口借故逃离。
“爹送你回屋休息会儿。”苏李氏说着一块起身。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会儿。
苏成芮有些好笑又无奈地按着他肩膀坐下。
见苏李氏指尖还残留着葡萄的汁液,苏成芮掏出手帕替他擦拭着指尖的湿意,温柔细致的动作反倒让面前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爹,之前都是我不好,慕儿未尽做女儿的孝道,还让爹为我如此担心。”
苏李氏讶异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苏成芮满脸诚恳,眼泪顿时如喷涌的泉水般泛滥,捏着手帕大哭出声。
这回不仅是苏成芮,就连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苏成芮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欲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都怪你!害我妆都花了。”
苏李氏拍开苏成芮的手,娇嗔瞪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捏着帕子万分小心避开自己脸上的妆容擦拭着眼泪。
他唤来下人拿过外衫披苏成芮的肩头,“宝儿身子刚好,看书别累着身体,我让人给你炖了龙骨汤,一会让暮雨给你送过来。”
苏成芮应了声朝书房走去。
直至将那道关切的目光隔绝在了门外,她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目光掠过肩头那红艳艳的外衫,苏成芮眉头一皱。
她历来不喜欢这些醒目鲜艳的颜色,想当时她在原主的衣柜里看着那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里好不容易才找来了一件样式还算素净的穿上。
当时还在感慨苏慕品味为何如此奇特,如今想想,这审美也是随了她亲爹了~
苏成芮扯下外衫正欲扔掉,脑海里再次闪过苏李氏捏着帕子嘤嘤哭泣的模样,顿了顿,终是将衣服拢起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苏成芮无奈叹了口气。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日不过是跌进了自家泳池里,怎么就会莫名其妙附在了这个二世祖的身上!
并且这个二世祖还跟原来的自己长得有八分相像!不过自己早已有三十好几,而这苏慕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只不过原主原先的荒唐混乱的生活,使得那张稚气未完全褪去的脸,眼尖嘴角微微下拉着,一副被掏空了身子无精打采的模样。
果然年轻就是有挥霍的本钱啊……
然而最令苏成芮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竟然是以女子为尊。
因为男女体格和气力的差距,造就了两方地位上的悬殊。
女人负责在外挣钱养家糊口,而男子则相夫教子。女三妻四妾是常态,而男子却要恪守夫德。
苏成芮整个人都惊呆了。
再联想到那日自己在破庙中的举动和男子过激的反应,她这才心下了然。
一时之间,苏成芮心中复杂万千。
想到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她从一无所有的销售做到中高层,后独自创业将苏氏集团步步做大。
其中付出的艰辛,和因为女人身份遭受的轻蔑和不平待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那些人只看到她的成功,却没有人真正能够理解她。
展博埋怨她的强势。
不如别的女人那般能够小鸟依人满足他男人所要的被依靠感和自尊心。
可正因为她的性格如此,她才能够一直坚持走到现在!
苏成芮深吸口气。
既然老天给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白捞的十几年青春,又有这么好的家世背景,怎么看自己也不亏!
第4章 白江
苏成芮闲来无事,打算找两本书来看看。
现在的她虽然有了原主的记忆,可还是需要更多了解这个世界。
书房就在她卧室的隔壁,屋子左右做了两个高大的书架将里面的桌案隔开来,上面摆放着不少书籍。
苏成芮随手抽出一本封面异常精美的书册打开。
她垂下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目光一怔,随即沉下脸将书重重扔在地上,转身又去拿另一本。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书架上的书已经被她扔得所剩无几。
地上散落着一地的书,敞开的书页上全是一幅幅活色生香的图画。一袭青色长衫的女子立在书册的中央,脸色黑得几乎如那砚台里的墨汁一般。
这苏慕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满脑子除了吃睡,就是那档子事!活该她最后栽男人手上!
“暮雨!”
苏成芮咬牙切齿地喊道。
一个年轻的婢女立刻跑了进来,手中还端着汤,看着书房里的凌乱和自家小姐难看的脸色,心头一惊,连忙垂头应声,“小姐有何吩咐?”
“把这些书统统丢掉。“
苏成芮指着桌上摆放着的那些书,语气冰冷地命令道,“还有,将这些书统统扔掉。”
莫不是这些书都看腻了?
暮雨顿时了然将汤放下,笑嘻嘻凑了过去低声道,“小姐,上次杜小姐不是说她那里到了一些新的,要不要小的去讨要来看看?”
感觉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暮雨神色一怔,抬起头,却见自家小姐皮笑肉不笑冲着她道,“你喜欢?要不这些都赏你好了。”
苏成芮指着地下一摊书。
未等面前小丫鬟浮现欣喜,她紧接着道,“本小姐命你三天之内把这些书看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一刻不停地看!”
暮雨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跪倒在地。
“小姐饶命!”
她苦皱着一张小脸,欲哭无泪。
这些书都是难寻的孤本,纵然再新奇稀罕,任谁不吃不喝天天看着都会要吐吧!一个弄不好,万一以后对这事有阴影了咋办?
呜呜呜……
她还年轻,还没有娶夫郎的!
苏成芮冷哼一声在桌案前坐下,“既然不想看,就把这些玩意都给我赶紧处理掉!以后再敢让我看见这些书,本小姐连书带人一同把你们给扔出去!“
暮雨吓得浑身一抖,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连忙收拾书籍。
“对了,顺便给我找几本关于通史的书来。”
“通史?”小丫头一脸疑惑。
“有问题吗?”
“没、没有。”暮雨忙不迭摇着头。
呜呜……
不是都说小姐醒来后性格变得比以前温柔了许多吗?为什么她瞧着这性子阴晴不定,感觉比以前还要恐怖啊!呜呜呜……
苏成芮让人将书房里收拾了一通,连同那些墙上挂着的香艳字画全部丢了出去,又命人将那些花花艳艳的帘幔都换成了跟自己屋子里一样的素雅的颜色。
又把那些奢华无用的摆件让人挪走,换上了一些盆景和绿植,浓郁的熏香换成了淡淡的檀香。
整个东湖院的下人进进出出忙活了一个下午。
做完了这些,苏成芮看着整个焕然一新书房,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找来的书?”
苏成芮翻阅着暮雨送过来的书册,见无非都是一些民间杂谈小话本之类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对通史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书本重重盖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暮雨吓得身子一抖,“扑通”跪在了地上。
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说自己不识字。
就这几本书还是她寻了个识字的丫鬟帮忙挑的,小丫头当时还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说小姐一定爱看。
哼!害得她惹小姐不悦。
等自己回去非逮着她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暮雨啊,跟着小姐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可不行啊!”苏成芮将面前的书推到一旁,低低叹了口气。
暮雨连忙磕头道,“小姐说的是,暮雨回去后便找人学。”
“起来吧。”
苏成芮摆了摆手,沉思片刻又道,“那日在天香楼将我推下水的人可有查到?”
暮雨站起身子,闻言面色凝重,“这个事颇为蹊跷,小的正打算跟小姐你禀报来着。”
以苏家在桐城威名,寻常的人根本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倌儿做出得罪苏家的事。
那天动手的女子据说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商贾,说是叫周铭。
暮雨她们调查了许久。
越发觉得那人身份可疑,不仅查不到她的来历,那日争执后,周铭就像是凭空在桐城消失了一般,再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苏成芮沉吟,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原主曾经得罪的人不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玩,只得将此事暂且搁置。
暮雨拿回来的书没有一本她爱看的。
苏成芮想了想,索性自己亲自去她娘的书房里找。
天色渐暗。
长廊边挂着的灯笼挨个亮起,地上湿漉漉的水滩上映出点点暗黄的光晕。
一个身着淡黄的衣裙年轻小厮端着汤盅步履匆匆从长廊下穿过,他走得很急,踩上那一滩水洼时脚下一滑!
男子失声惊呼。
身子朝一旁歪倒摔去!
一只手突然揽住那纤细的腰肢。
汤盅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响。
“谢……”
男子惊魂未定站直身子,正欲道谢,却在看清来人后止了音。他面色一变挣开她的手,立马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姐。”
他垂头微微施礼,语气淡淡。
光线昏暗,男子如花般动人的容貌如同在黑夜中绽放的昙花,神秘美丽。可苏成芮却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嫌弃。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苏成芮收回手,冲他点点头,“下次注意些。”
男子应声扫了眼撒了一地的汤,眼中压下一抹惶惶,蹲下身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知他不喜自己。
苏成芮犯不着热脸贴人冷屁股,瞧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屋内。
苏李氏正倚着小榻,皱眉看着面前站立的小厮,不悦出声,“让你去给我取燕窝,你却把燕窝洒了?那可是上好的血燕!”
费了他不少银子不说。
关键他好不容易托人弄到的。
苏李氏万分痛心,“白江,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多年,做事历来稳妥,怎么会出现这等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