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有几分熟悉的地方,一脸若有所思。
正是昼夜交替之际,天空灰蒙一片,像是被雨浇透了的黑布。一辆马车从天香楼后院驶出,直奔城外离去。
隐约间似有男子呜咽声响起。
但很快便被马蹄疾走发出的踢踏声和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淹没。
江映月嘴里塞着布条,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
“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
对上车内坐着的肥胖身影,他一脸惊惧的摇摇头,含着泪花的眼中满是抗拒和绝望。
这个姓宋的接连几日送着金银宝物来天香楼冲他示好,梅爹虽然也跟他提过,但却被他都严词拒绝。
本以为凭着他自由之身,只要他不同意,梅爹他也不会逼自己去接客,可没想到他们竟然给自己的饭菜里下了药!
“我老宋看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逃出掌心的!”
见宋程章走了过来,江映月扭着身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出一丝劲儿。
江映月下巴被掐住,迫使他抬起头,对着那一双横肉挤出来的眼缝。
宋程章笑眯眯勾起唇角,“老子哄着你捧着你的时候你不要,非得用这样的手段请你过来,出来卖还立什么牌坊?我呸!等会我就要你看着自己是怎么在我身下求着!”
江映月咬着牙想要扭过头,奈何那掐着下巴的手指却是掐得死紧,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没法办多甩开。
一来而去,身体里不多的力气被耗尽,身上衣衫被汗水浸湿,身体无端生出一股邪火。
第113章 截杀
宋程章饶有兴致看着他做着徒劳之功,目光顺着他娇媚的面容一路向下,停留了一瞬。
江映月胸前的衣襟在挣扎中凌乱散开,如雪的肤色和那艳丽的红交相辉映给人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感觉到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身上来回扫视着,江映月只觉心中一阵恶心抵触,可却控制不住他的身子在那实质的目光打量下微微颤栗。
宋程章急不可耐脱了自己身上衣物,一双肥猪蹄子攀上了男子腰间的衣带。
江映月绝望地闭上眼。
感觉到自己身上衣物被拉开,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他耳边的发丝。
突然马车一个趔趄,宋程章被震得猝不及防,圆滚滚的身子朝一旁歪去,额头磕在了窗户上。
外面响起马儿被急拉缰绳发出的长啸嘶鸣。
“怎么驾得车!”
被打断好事的宋大人揉着疼痛的额头恼怒低喝。
没有人回答他。
外面出奇地安静,安静到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宋程章只觉奇怪,拉过衣衫套在身上,便朝外走去。没过多久便听得重物落地的闷响。
“呃……咕……”
她面目惊恐倒在地上,肢体抽搐着,肥肉交叠的脖颈处不断朝外溢出鲜血。
许夜收了剑,听得马车里的动静,目光一厉。染血的剑刃挑开马车的帘子,甜腻的气息随风而来。
车内躺着一个气息不稳的男子。
男子手脚被绳子绑着,身上的衣带被解开,随着他不安扭动的动作,胸前衣襟散开,春光乍泄。
瞥见那熟悉的面容,许夜神色一怔,随即手腕翻转,剑刃斩断了男子手脚上的绳索。
她唇瓣紧抿,剑收回鞘,转身欲走。
衣袖忽然被人伸手拽住。
“别……别走……”
“求求你……帮……帮……我………”
男子的声音带着欲哭的颤意,让那冰冷如坚石的心跟着一颤。
许夜侧过头,对上江映月满是泪痕的脸,精致的面容此时泛着不正常的红,他抬起头瞧了过来,泛着水意的眼眸中带着迷离,有种摄人心魄的媚。
江映月死死咬着唇瓣,身体的异样让他羞愤万分,却是控制不住朝着女子身边贴近。
许夜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看着他,任由男子一点点攀着她手臂缠了过来,按在剑刃上的手却是不由自主紧握,指节泛白。
耳边是男子早已乱了的呼吸夹着着的
低声哭泣。
直到那沾着咸湿泪水的唇瓣贴上她的下巴,女子垂下头眼中神色骤暗,她伸手一把揽过他的身子朝着不远处的凉亭里飞跃而去!
天空灰蒙蒙一片。
绵绵的细雨夹杂在清晨的空气里,衣襟沾湿后寒意随之点点渗透进入。
苏成芮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四肢,刚走到街道上,便见到打着伞在四处张望找人的暮雨。
“小姐。”
暮雨见到苏成芮,眉头的焦虑总算是舒展了些许,“小姐这一晚上没回,可把小的给吓坏了。”
声音里憋着哭意和委屈。
她让人在外找了整整一晚上,急得火急火燎,就差没让人去报官了。
苏成芮瞥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人丢不了。”再说了,还有许夜在她旁边跟着,能出什么事?
暮雨给她撑着伞,两人正准备往回走,忽听得一声巨响炸开来。
那声音隔她们显然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可却是依旧能够感觉到震耳欲聋的威力。连带着脚下的地都微微震颤了几下。
周围居住的百姓纷纷恐慌从屋里跑出,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让开让开!”
街道上突然多了很多官兵,还有好几个抬着担架的女人匆匆而过,担架上躺着浑身是血的伤者。
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上附着焦黑的浓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伤成了这般模样。
“小姐,好像是城西那边磁窑做工的人。”
暮雨认出了那血人身上的衣服,冲苏成芮低声道。
苏成芮目光一暗,“去看看。”
两人来到城西,磁窑附近已经围观了不少人,官兵们一边处理着现场,一边疏散着百姓不让她们凑近。
暮雨喊住旁边的老者,“老人家,这是咋了?”
“哎哟!这杨家窑子里今儿个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生爆炸了,听说直接炸死了好几个人呢,刚抬出去的几个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还有得救没,真是造孽啊!”
老者惋惜摇了摇头。
旁边的女人听到这话嘲讽出声,“她们那是活该!接了宫中的岁贡,结果用这些劣质的瓷土来以次充好,挣这黑心钱,这下遭报应了吧!”
老者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慎言啊!这无凭无据的话,咱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她说着示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官兵。
年轻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再出声,只是眉宇间依旧是那副忿忿不平之色。
苏成芮抬起头,目光不经意触及从窑厂里出来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女人身材瘦小,佝偻着背,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小心翼翼探头瞧着。见此时四下注意,匆忙离开了此地。
苏成芮见到几分熟悉的面孔,面色骤然变得凝重。
杜家酒楼里。
杜淳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悠哉喝酒的好友,“你疯了?居然让人去偷换杨家磁窑的瓷土!”
刘小连不耐烦抬起头瞧了她一眼,“你还要我说几次,都说了那跟我没关系!我……”
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里面的二人吓了一跳,见到门口站着的人事苏成芮,这才松了口气。
苏成芮将手里押着的人推了进来。
女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她们面前,正是之前在磁窑里鬼鬼祟祟的瘦小女人。这女人她有点印象,正是专门给刘府打理花圃的那个下人。
“不解释一下?”
苏成芮说着看向刘小连。
刘小连抿唇放下酒杯,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我发誓,今天的爆炸真不管我的事!”她举起手指再三保证,“我刘小连敢做的事就不会赖!”
没错!
她本来是打算给姐妹出气,想让人去杨家的磁窑里做点手脚来着。可谁知道那姓杨的心那么黑?
她带过去的劣质瓷土质量都比那姓杨的磁窑里的不知好多少。
这个下人也是死里逃生,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
杜淳儿有些头痛扶着额,“话虽是如此,可那毕竟是岁贡,宫里头的人万一追查下来,那就麻烦了。”
刘小连不以为然,“那也是她姓杨的供不上,跟我们有啥关系?”
杜淳儿白了她一眼,“连阿慕都能认出伱的人,你觉得会没有其他的人认出来?万一查到你身上,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杨家倒是不怕,怕的就是她后面的那个宋大人……”
毕竟是京都来的官员,手里多多少少有些人脉关系,刘大人只是一地方官,如何能斗得过她们?
“那现在怎么办?”
刘小连只顾着替好友打抱不平,这会儿听了杜淳儿的话,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成芮从怀里点了根烟,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宋大人那里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两人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第114章 落进下石
苏成芮没有说话。
长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府的家丁在外急扣着门,“小姐,大人让您马上回府。”
刘小连不耐烦吼道,“没看见我这里在忙着?”
她本就因为瓷窑那边的篓子弄得有些心烦,最开始也只是想给姐妹出口气,当时也没有过多细想,谁知道会闹得这般严重?
苏慕说的没错,这事虽然不她做的,却难保那边不会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小姐。”家丁在外杵着没动,有些为难出声,“府里有急事,让您现在就回去。”
刘小连眉头一皱,直觉有些不对劲,她起身走了过去,打开房门问道,“什么事?”
家丁小心翼翼瞧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
“宋大人死了。”
杨家别院里此时已是一团乱。
杨清越这几日处理着瓷窑的事情已是焦头烂额,听着下人的禀报,不可置信起身睁大眼,“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宋……宋大人。”
下人硬着头皮开口道,“咱们派出去的那辆假马车并没有遭遇刺客的伏击,反而是宋大人那边……”
“混账!”
杨清越气得抓起桌案上的茶盏砸了过去,下人硬生生挨了这一击,捂着流血的额头,不敢吭声。
瓷窑发生的意外,宋程章的死,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
伤亡者的家眷在官府闹了几回讨要公道无果后,便带着人天天在门口闹。
杨清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少主,不好了!”
管家匆匆赶来,“之前跟咱们合作的几位老板听到消息,现在吵着要见您。”
“蠢货,就说我不在!”
这些个落井下石的老东西,八成是听到宋程章的死讯,赶着兴师问罪来了。
“可是……”
“杨少东家,别来无恙啊!”
几个身着锦衣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面对杨清越瞪来的目光,下人心虚垂下脑袋。
杨清越深吸了口气,故作常态笑着迎了上去,“哟,王老板蔡老板诸位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蔡老板挥开她的手鄙夷道,“老娘可没那闲工夫在这里跟你瞎扯淡!姓杨的,当初答应的钱,什么时候给我们?”
身边的王老板目光制止她,笑着道,“唉,蔡姐姐稍安勿躁!”
“咱们杨少东家是做大生意的人,跟寻常的那些阿猫阿狗可不一样,答应咱们的钱不会赖你的!
呵,杨少东家,是吗?”
杨清越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冲管家使了个颜色。管家立即会意,转身去了屋里替她们倒茶。
“咱们先进屋聊。”
杨清越冲着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却不为所动。杨清越手停留在半空中,一时之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蔡老板浅笑着瞧着她这副吃瘪的模样,心中顿觉爽利不少。
这姓杨的仗着宋程章那老家伙的交情,过分压榨货物成本,没少从她们身上捞好处,实在可恨得紧!
呵!
说到底她杨家再财大气粗那也是在益州!这里可是桐城,还轮不到她在这里耀武扬威。
外地来的黄毛丫头想要在桐城求财,就该摆正姿态,求人有求人的态度!
杨清越压下心中不满,笑意微敛。
“蔡老板,宋大人出了意外虽是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咱们岁贡的生意可还是依旧会照旧进行下去。”
岁贡的目录已经递交上去,今年宫中所用的瓷器和锦缎皆是定的杨家。
她们现在就迫不及待来落井下石,难道就不怕她转而去选择其他人手里的货?
蔡老板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意思?
“岁贡的目录没有到宫里。”
杨清越怔住,“什么意思?”
蔡老板讶异挑眉,“宋大人死后,上头儿又重新派了一位大人接手岁工的事,之前的目录作废了!”
“无稽之谈!”杨清越甩袖轻哼,“伱们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罗家传出来的消息。”
张老板故作惊讶捂嘴道,“不是吧?杨少东家真不知道?不应该啊,这杨少东家不是和罗家要结为亲家了?咱们都能听到的消息,少东家怎么会没听说呢?”
看着杨清越吃瘪的神色,张老板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讽意。
“对了,说到这里,张某倒是还有一个疑问。”
张老板从袖子掏出一张纸,推向杨清越的方向,“我记得当初少东家来找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清越扫一眼,眸光顿时一寒。
这是她私下和宋程章定好的报往宫中的目录议价,只不过张老板手里拿的是抄录版。
“这份目录从哪里来的?”杨清越抬起头,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戾气。
张老板怒笑着将手中的纸拍在她脸上,“姓杨的,用白菜价收了我们的材料,报到宫里却是翻了几十倍!你她妈拿我们耍猴儿玩呢?”
当时是杨清越说纳入宫里的贡品,材料的品质得有保障,价格也很透明,不会有什么利润。
若非考虑到希望借着同官家合作,扩大她们生意的范围,谁会去接这不赚钱的买卖?
“就是!这不存心耍人吗?”
“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身后的商户纷纷附和。
被戳穿了真相,杨清越反倒平静了下来,撩起衣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她们挑眉,“那又如何?”
她摊着手,“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们一个个上赶子求着跟我合作的!我可没逼你们,契书上面可是明码标价写的明明白白!”